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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盈滿月(前世)在線閱讀 - 香港的小棉桃

香港的小棉桃

    金碧輝煌的賭場遍地開花,形形色色的賭徒似失去理智的野獸,碰撞喧囂的籌碼聲中,抬起的扭曲面龐像貪婪瘋狂的餓鬼投胎。

    穿過賭徒的叫嚷聲,蠻橫的煙草味,一直向上,直到VIP廳。

    “小棉桃,輪到你嘍?!?/br>
    對面的女子正是當(dāng)紅女星小棉桃,那張臉端的是純白無瑕的茉莉花,膚白似冷月,眉彎如柳葉,眼眸若寒冰,唇色一點水紅,身子骨不大好,常常蹙眉住了步捂住胸口,右耳朵上墜著個白玉蘭的耳墜子,搖啊搖晃啊晃,看的人心口也跟著一起疼了。

    彼時的香港女星多性感熱辣風(fēng)情萬種,小棉桃能從中殺出來自有她的道理。

    雖長相純潔到有些寡淡,但那身材卻是一頂一的豐滿,有傳言說是去醫(yī)院加工過的,但看客們也不大在乎,只在乎那勾的人挪不開眼的撩人弧度,再加之她是實打?qū)嵉牟排?,寫得一手好字,小提琴更是動人心弦?/br>
    冷唇冷眼地望過來,有種鬼氣森森的冷艷美。

    更別說她身上那些似真似假的傳言,據(jù)說她是社團(tuán)里小九爺?shù)那槿?,這個人可不得了,對外界神秘得很,只知道他排行第九,道上稱小九爺,是龍頭老大盛天豪的親兒子。

    盛天豪此人也是個傳奇人物,據(jù)說早些年在廣東一家大戶人家做粗活,后來抗戰(zhàn)跟了老蔣,鬼子打了幾年,抗日戰(zhàn)爭時候是風(fēng)光無量,從一個小兵到排長連長營長,甚至差點到師長,內(nèi)戰(zhàn)時候栽了大跟頭,國民黨潰不成軍逃到臺灣,扔下不少隊伍,盛天豪因著牽掛找尋故人沒來得及撤退,后來在清算前逃到了香港。

    那時香港并不明朗,盛天豪本人又是個混江湖撈偏門的老手,行事極其心狠手辣,很快在秩序重建中作為新人迅速崛起,掌握東區(qū)各種經(jīng)濟(jì)命脈,黃賭毒也是無不沾上,在江湖中可謂是叱吒風(fēng)云。

    當(dāng)然到八十年代香港經(jīng)濟(jì)轉(zhuǎn)型,黑幫不再像以前一樣打打殺殺,但也換湯不換藥,壟斷大部分建筑、裝修、交通運(yùn)輸?shù)刃袠I(yè),尤其是來錢快的娛樂行業(yè),幾部電影就能把非法收入的黑錢洗成合法收入,何樂而不為,小九爺就是現(xiàn)在娛樂行業(yè)的負(fù)責(zé)人,短短幾年捧出了大批量明星歌星艷星,鈔票一箱一箱地搬進(jìn)社團(tuán),據(jù)說小九爺本人相比他父親的狠毒有過之而無不及,長相酷似明星,甚至更甚,不過一切也大多是傳言,這人極其神秘。

    再說盛天豪,可能年輕時孽債做多了,即使他有八個小妾,1971年前香港延續(xù)《大清律例》中的納妾制度,為合法,依舊無半個兒女,只認(rèn)了八個干兒子,分管不同堂口,但后來忽然冒出這第九子,據(jù)說之前在英國讀書,至于真假,也無人敢疑。

    再說這邊。

    小棉桃身著一襲重紫色露背長裙,裙擺似水流波浪,墨發(fā)垂落于瓷白脖頸,一只耳墜子輕輕掃了掃,身段滿而不顯俗,冷冷的瞥過一眼,慢條斯理捻起一牙果點,美得直叫人想跪下。

    賭桌上的男人大多也就無心玩牌,說幾句俏皮話兒,有意讓些錢給她,小棉桃情商也極高,并不貪太多,拿了些好處便扯出一些笑臉,她自知道自己的優(yōu)勢在哪些,笑多了自然不珍貴。

    “棉桃,盛爺……”

    有人過來貼到小棉桃耳邊講話,她叫紀(jì)徽,是小棉桃的經(jīng)紀(jì)人兼保鏢,也是女子,但頭發(fā)剪得短短的,臂上有隆起的肌rou,聽說以前是不入流的混混。

    棉桃便歉意地笑了笑,如一縷清風(fēng)般轉(zhuǎn)身離去。

    半島酒店的頂層長期租下為社團(tuán)的會客房,里面的裝修卻極盡低調(diào),盛天豪年紀(jì)大后更信奉鬼神,找了人批八字命數(shù),需秉持節(jié)儉之道,方保財氣長盈,福澤綿延。

    坐于主位的盛天豪已年近七旬,面容飽經(jīng)風(fēng)霜,眉毛胡子具顯花白,但目光依舊老練冰冷,掃視一圈,自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下座是他的八個干兒子,分管不同堂口。

    他不似別家老大腕上戴著金勞,而是手中不斷摩挲著一串墨綠的玉珠,長年累月地盤潤下綠的幽亮,可惜上面的白字早已看不出輪廓。

    小滿還未來,但他卻不覺氣憤。

    混江湖誰人不想爭當(dāng)老大,年輕人就要有年輕人的志氣,敢拼敢闖,敢教老人換換莊,他最痛恨只顧低頭守著一畝三分地沒有大志氣的人,窩囊極了。

    更何況他是白玉的孩子。

    這輩子他真沒想到生前還能見到白玉的孩子,不愧是白玉的孩子。

    像他這個年紀(jì)的人早該金盆洗手移民海外的了,但總歸想看著這孩子,人越老越想著以前的事兒,白玉已經(jīng)像是上輩的事情了,哎。

    若不是遇到這孩子,他還以為白玉只是一縷風(fēng)一輪月一片霧呢,那么美,又那么善良,那時候他只是白家的下人,連出現(xiàn)在她面前都不敢。

    下座的人見盛滿未來也不敢多言,畢竟盛天豪都沒發(fā)話,他們雖然面上畢恭畢敬笑臉相迎,但心底對于這個前些年突然冒出來的老九都忿恨,畢竟他們都是從底層廝殺出來的,誰像盛滿,一來就什么都有。

    外人不清楚但他們中有人可知道,盛滿根本不是盛天豪的兒子,而是幾年前偷渡過來的大陸仔!過程中還把腦子摔壞掉了,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但盛天豪嚴(yán)令禁止了這一消息,甚至有些知情人還被滅了口。

    不過盛滿確實也有點能耐,除去身手極好外,還能說流利的洋人鬼佬語言,很會拉攏警察那邊的關(guān)系,也能賺錢,不少明星歌星都是他的搖錢樹,比如后面站著的那位動人的——小棉桃。

    陳淑瑤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的日子,捋了捋頭發(fā)做好自己的花瓶,混娛樂圈不和黑幫打交道是不可能的事,她也沒想到在香港能碰到宋秋槐,當(dāng)年她躲在伐木車?yán)镆宦废蚰?,逃回上海才發(fā)現(xiàn)父母均已死亡,她的父母早些年是地下黨,這也是宋秋槐保她一命的重要原因。

    沒死在日本人槍口,沒死在國民黨手上,死在了勞改農(nóng)場里。

    她沒有身份證明,知曉不走早晚會被發(fā)現(xiàn),只有死路一條,便索性搏一搏命,那時候抵壘政策還未取消,只要能到香港市區(qū)就能獲得身份證,成為正式香港居民。

    可能是棉桃佑她,她順利抵港,當(dāng)時她身上唯一的物件便是棉桃送她的一雙耳墜,一只換了吃食,另一只陪她至今。

    她身體自小不好,但及擅人心,不論男女,都極易被她折服產(chǎn)生憐憫之心,紀(jì)徽便是那時認(rèn)識的,一直護(hù)她至今。

    陳淑瑤用紀(jì)徽的錢整容隆胸豐臀,雖然對自己面容滿意,但她怕成名后東窗事發(fā),大陸那邊還是有很多認(rèn)識她的人,畢竟回歸是大勢所趨。她不斷面試參演小角色,后來抓住機(jī)會一炮而紅,便改藝名為棉桃正式出道。

    宋秋槐真是她的福星,那次機(jī)會就是宋秋槐給的,她曾猶豫過要不要告訴宋秋槐以往的種種事情,后來還是決定埋藏在心底,一是盛天豪顯然不愿讓他知道真相,她有幾條命也不敢挑釁龍頭老大,二是——

    二則是她不愿打破現(xiàn)狀,她極其享受如今的生活,名表豪宅,萬眾矚目,雖這一路爬上來不算光彩,但她極其滿意。

    女人就是對自己要求太高,男人們綁架勒索貪污受賄販毒濫賭收保護(hù)費(fèi)等等哪一件不比出賣身體更值得唾棄?邏輯自洽后陳淑瑤更是如魚得水,況且她也不是隨便的人,隨著地位的提高能有更多的選擇權(quán)。

    權(quán)力的誘人滋味,鈔票的迷人味道,讓她不可自拔,當(dāng)然最滿意的當(dāng)屬——

    她每天都可以給棉桃報仇。

    沉重的推門聲音響起,盛滿帶著兩個小弟終于到來,地上鋪著大片的紅絨地毯,皮鞋落在上頭了無聲響,盛滿穿著身筆挺的黑西裝,配深灰襯衫及一條郁藍(lán)色領(lǐng)帶,他從不同旁人樣戴金表掛佛牌之類的,側(cè)臉是無可挑剔的精致完美,但當(dāng)扯下墨鏡看到正臉。

    一道疤痕赤裸露在左臉眼下位置,但這不但不損他的俊美,反而在冷清矜貴中增添了幾分邪氣,他的英俊是霸道而客觀的,冷白的膚色,鋒利的面部線條,高挺的鼻骨,琥珀色的眼眸,但凡誰被那雙銳利的眼睛盯上都會有所逃避。

    就如同此時的小棉桃。

    不同的環(huán)境會造就完全不同的性格,陳淑瑤想這其實是個絕佳的社會實驗,估計以前的宋秋槐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會變成作惡多端的盛滿。

    “阿滿,小棉桃好靚嘅,今晚你帶走吧?!?/br>
    盛天豪極愛以盛滿父親姿態(tài)講話,似乎這樣他會和白玉產(chǎn)生某些緊密的聯(lián)系,對于盛滿此次的不敬他并不覺冒犯,這是孩子偶爾的叛逆,是長大的標(biāo)識。

    罕見的是盛滿這次并未拒絕,之前從沒有哪家大佬如他這般不近女色,盛天豪今夜極其高興。

    談?wù)摰臒o非還是那些事,不能像以前一樣動不動就打打殺殺,暗地里的事情不要拿到明面上來做,告訴手下人別惹事要少進(jìn)監(jiān)獄,要和警察搞好關(guān)系……盛天豪因為高興喝了很多酒,陳淑瑤也喝了不少,因為她作為唯一的陪酒,在場哪一位大佬邀的都不能拒絕,但卻是越喝頭腦越清醒,似乎靈魂飄到了天上,盛滿摟著她回房時,她還覺在夢中。

    酒店中有盛滿的套房,一眼便能看到維多利亞港的夜景,陳淑瑤被放到柔軟的床榻上,黑發(fā)鋪滿了枕頭,冷艷逼人的面龐多了幾絲茫然,被涼風(fēng)吹起的紗簾像浮動的云,盛滿撐著手臂,他那張精致矜貴的臉龐慢慢靠近,琥珀色的眼眸薄涼又冷清。

    陳淑瑤聽到宋秋槐問。

    “小棉桃,我是誰?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他的聲音像是從很久以前傳來,陳淑瑤從未離宋秋槐如此近過,他那張臉是那樣的俊美無雙,身上淡淡的酒味將她籠罩住,那一刻,世間似乎只有他們兩人存活。

    陳淑瑤發(fā)誓,她對于只有蠢貨才會渴求男人的愛這句話是無比認(rèn)同的,但可能此刻的宋秋槐太溫柔了,又或者她是真的思念那段日子里的自己,那時她唯一的煩惱是身體不好還要去上學(xué),棉桃還活著,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把一捧白蘭花從籃頭里拿出來,放到書桌上。

    似乎是另一個她在張口。

    “宋……秋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