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枕著枕頭像枕著石頭,翻身坐起來穿衣,下床腳下不知什么東西被踢到床底,像是一塊鐵,腳趾被撞得疼痛。他從床頭柜上拿出手電筒,矮下身子試了下,完全不能看到床底。他又雙膝跪地偏著頭看了下,電筒光過處也是目光所及之處。看了幾遍才看到床頭下面的位置躺著一把扳手,昨晚修了車的引擎,糊里糊涂地竟把扳手帶回來了。 “是白老師,那是白老師吧?”老好人擦了擦眼睛說,章醫(yī)生趕緊把還在擦拭的眼鏡戴上,他只看見了一團藍色。 “是白老師沒錯?。俊?/br> “他今天竟然穿了件藍色的衣服!” 凌樓提著手提包從派出所一路走過來,幾處賣鞭炮花圈的地方掛著各色各樣的清明吊。時間過得真快,轉(zhuǎn)眼都要到清明節(jié),“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這兩句詩到現(xiàn)在還記得,高中時期的大部分同學(xué)都已經(jīng)忘了,有的能想起來模樣,但記不起姓名,有的忘了姓名,卻還記得容貌,初中小學(xué)同學(xué)就更不用說了,人的記憶真是奇妙??熳叩较锟跁r他暈頭暈?zāi)X不知怎么的就買了兩個清明吊,祖輩們的墳地他都知道位置。但很少去,這些年一直在外飄蕩,心里打定主意今年無論如何也要去一趟。 離天黑還早,看藥店和服裝超市里的白熾燈光和外面截然已成了兩個世界,遇見的行人身上都滾著一層凍雨。 白老師從書店走出,這是他壓箱底的衣服,火災(zāi)把家里的東西焚盡。這件衣服放在辦公室,因此度過此一劫。 凌樓看著一身藍色衣服的白老師愣了片刻后回神,這人估計前世跟他是冤家,處處跟他作對。因蕭愉的事他心里對眼中的這人就存著情緒,再看見穿同樣顏色衣服心里更是不爽。不過細看白老師的穿著,看著看著愈發(fā)自信,自己穿寶藍色衣服頗具紳士風(fēng)度,白老師的暗藍外套穿在身上像開大車的司機。 “怎么,像開大車的司機?”白老師右手塑料袋提著幾本書問。凌樓也懶怠去看是什么書,現(xiàn)在他看見書依舊頭暈。 “很像!”凌樓毫不含糊。 “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凌樓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清明吊,“算了,下次吧!還有重要的事情問你!” “一定奉陪!” 小頭爸爸買了各種顏色的紙在家里制作清明吊,他閑來無事總喜歡找點事兒做。章醫(yī)生放假三天,小頭爸爸拉著章醫(yī)生一起做。“呵,做好了分我?guī)讉€!”光頭強踏著碎紙屑鋪就的花路走過來。 “想得倒是很美!”小頭爸爸頭也不抬。 “他這人說話太直,心臟不好的人完全招架不住!”光頭強對拿著固體膠的章醫(yī)生說。 “現(xiàn)在說實話的人少了!”章醫(yī)生把剪好的花瓣形淡藍彩紙粘在一起。他用固體膠還用得習(xí)慣。光頭強坐在椅子上東看西瞧,嘴里吧嗒了幾下,手工活兒沒一樣他會做?!扒迕髂厝??” 章醫(yī)生依舊沒有抬頭,他已經(jīng)做得上了頭,平時粘貼病歷都覺得不過癮,此刻正好過把癮。拿了固體膠就不愿放下。章醫(yī)生悶了幾分鐘,五月十一他要回四川一趟,算著車程,五月十二也就到了,清明不打算回去??闪鋱猿智迕鹘右欢ㄒ厝ィF(xiàn)在他還沒能說服她。 “回去吧!”章醫(yī)生的語氣中帶著不確定。光頭強想清明是一定要回去的,父母祭日都沒有回,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傳統(tǒng)的人。又回頭問小頭爸爸,小頭爸爸手握的剪刀抖了一下多剪了個角,他的手也不是慣用剪刀的手,拿起剪刀笨得像只熊。 “不回去喲!”他用歐陽詩慣用的語氣說,說完垂下眼皮,換了正經(jīng)的語氣道,“我們回去干什么?倆老人還活得好好的,另外兩個都在旁邊山上呢!”他還記得遠在東南海岸的父母,卻從來不提起,在現(xiàn)在的記憶中,那兩個已經(jīng)成了他最討厭的人。他覺得他們根本就沒拿他當(dāng)兒子對待。 “我出去走走!”小頭爸爸突然正經(jīng)得不像話,提起那兩個老人心底像插了把刀。他們搬來安居鎮(zhèn)這么長時間,沒有一句問候,還沒有搬來時在醫(yī)院住院,也只是母親來過兩次,說了些不痛不癢的話,也說了刺入骨髓的話。不痛不癢的話無非是好好養(yǎng)病,刺入骨髓的話還是堅持讓他回去跟他父親低頭。 矛盾早就存在,隨著公司的破產(chǎn)暴露,父親拿兒子和自己相比,總覺得兒子辦事的能力太差。 “怎么啦?”光頭強用手肘碰了碰章醫(yī)生,章醫(yī)生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第110章 云上陽光 齊奶奶坐在小凳上整理大蒜大蔥苗,每把分得一般粗細,分完用細棕繩扎好。 方便面伸了個懶腰,靠在廊邊的木柱打了幾個哈欠,又用衣袖擦了淚水。昨天走了好幾里去給他爺爺?shù)膲炆喜迩迕鞯酰步o他太爺爺太奶奶的墳上插了,因為相隔不遠。都是山路,無法坐車,一路走去,當(dāng)晚睡下就覺得腿痛腳也痛。 “為什么爺爺要埋那么遠?”他靠著柱子問,屋檐的房梁有些歪了,幾天前找了幾個人立了柱子。中空的房梁正中有了支撐,看著整座房子都端正了許多。一開始他還不習(xí)慣,走去總撞腦袋?,F(xiàn)在習(xí)慣了許多,走過去習(xí)慣性的用用手或左手摸一遍。 日影西斜,太陽像一團蛋黃掛在檐角,淡黃光亮給人昏昏欲睡的感覺。齊奶奶瞇著眼看了眼夕陽,時間過得真快,今天一天又這樣逝去了?!澳抢锊攀俏覀兊牡兀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