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呢？”老好人在醫(yī)院門口遇見凌穹，先是吃了一驚，他還算鎮(zhèn)靜，立馬問了他妻子如何，“一樓右轉(zhuǎn)，急診室！”凌穹的聲音飄散在風中。

    聽見“急診室”三個字老好人一下子懵了，這才出去多久，不會是又要進去吧？耳畔像有成團的蜜蜂吵鬧，他暈乎乎右轉(zhuǎn)，前行，看見他妻子的瞬間眼睛頓時亮了?！澳阍趺礃樱繘]事吧?。俊彼讲⒆鰞刹阶叩綏钛喔?，前一次事故嚇破了膽，如今已草木皆兵。

    轉(zhuǎn)眼就到了下午收攤的時候，齊奶奶在小攤前縮著脖子等待，望眼欲穿。趕場的人基本都回了家，看最后一位顧客走出后，她也站起來收攤，還沒收攤的都是菜市場旁邊的住戶。

    “今天孫子沒來？”旁邊一個矮胖的婦女問她，她專賣蔬菜。

    “來的，估計老師拖堂了！”

    “我打了個豆腐，”女人提著兩塊豆腐過來，“您回去和孫子做了吃！”

    “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我拿您的八角花椒就更不好意思了！”

    楊燕回到家休息了一會兒后就在廚房忙碌，老好人給她洗菜切菜打下手，“把這房子租出去吧！”楊燕未受傷前，倆口子就計劃著出租事宜，楊燕手中的鍋鏟停住片刻后又在鍋里攪動，他們在三號巷對面新修了一幢兩層平房，裝修在年前就已經(jīng)完成。現(xiàn)在凌樓連個合適的對象都沒有，他們想著自己住舊屋，把新修的平房出租，收點租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此刻老好人不說出租平房，倒說起了要出租這棟住了三十多年的老房子。老房子是木墻瓦房，老鼠多，夏天蚊子也多。

    “出租這房子？”她的手在空中揚了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誰會愿意出錢租住這樣的房子。

    “我想了想，你的身體還沒痊愈，凌樓在鎮(zhèn)上找到了工作，住了半輩子的老房子，下半輩子總不能還住舊房子吧！再說又不是沒有新房！”

    “這房子以前還不是新房子！”孩子們說她不會享受，總是虧待自己。她很滿意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要說有她不滿意的，就是凌穹的學習。

    她拿出保溫桶，從客廳的爐子上盛出雞湯，“吃完了飯給醫(yī)院的孩子送去！”老好人把洗好的白菜放在灶上，“什么孩子，人家也有名字的好不？”

    楊燕看著他，“你又知道！”

    老好人把保溫桶蓋擰緊，“在醫(yī)院聽醫(yī)生都說了好幾遍，我說你這個腦袋啊，一天怎么不裝事！”

    “我還要裝什么，我腦袋里全是一家人的一日三餐，還有凌穹的學習，她馬上就要高考了！”

    “她馬上就要高考了？”老好人猛轉(zhuǎn)身，女兒上高中仿若還在昨日。

    “還說我，你腦袋里裝的都是什么？”

    “她今年六月要參加高考嘛！我知道！”他以為凌穹還在高二，最近一直暈頭轉(zhuǎn)向，日子過得日夜顛倒?？粗巴獍装}的雪，清掃了他腦海的一團漿糊。

    “還有凌樓的婚事，現(xiàn)在連個對象都沒有！”她拿著湯匙走到老好人跟前，“你不是認識鎮(zhèn)上一個姓李的媒婆嗎？你問問她有沒有和凌樓年齡相仿的！”

    “知道啦！我改天問問！”他即刻拿了話搪塞，“鍋里，菜要糊了！”

    老好人吃完飯?zhí)嶂赝俺鰜恚谠洪T口碰到收攤的齊奶奶，天空又飄起了細雪，他緊了緊領口，齊奶奶左等右等等不來孫子，知道即便自己不回家，飯總少不了他吃的，不過還是要回來看看就回來了，“這么晚了還出去？”

    老好人應了一聲，楊燕從門里走出，“我正好有事找您！”她想到家里熱菜熱飯是現(xiàn)成的，不如就叫老人來吃了算了。齊奶奶也懂她話里的意思，“又是問我鞋墊上的花紋吧！”她爽朗地笑，“家里熄火好幾天了，今天要被煙熏熏，不然蜘蛛還有各種蟲子都該把房子占了！”

    她走出幾步又回轉(zhuǎn)身，“你不是說沒買到胡椒嗎？今天剛好有個從外地來的商人，他那里有，我就給你帶了一些！”

    楊燕摸了摸口袋，沒有帶錢，再看周圍，老好人已經(jīng)沒影兒了?！罢f了給你帶的！”齊奶奶放下口袋，從里面拿出黑色方便袋遞給楊燕，她口袋里滿滿當當一大包，用沒賣完的換了各種蔬菜種子。

    楊燕進屋放下胡椒口袋又追出來，“磊兒和凌穹已經(jīng)去學校了！您自己做了吃就行！”當時做飯已經(jīng)來不及她就給了錢叫他們自己去買了吃。

    “知道了！”齊奶奶轉(zhuǎn)身答了一句又回身繼續(xù)往家的方向走。

    走到歐陽家，她特地停下了腳步，昨夜亮了一夜的燈，今天這時候燈還亮著，想必是忘了關(guān)，她走過去敲了門，門虛掩著，等了會兒還是沒有動靜，看來沒有人。她把拿出的曬干的金銀花放回口袋，雖然是去年的金銀花，可是保存完好，和新摘晾干的相差無幾。今天拿著金銀花到市場去賣，快被賣完時她想到昨天搬來的歐陽詩一家，就特地留了些。

    方建中從昏迷中醒來后吃了藥又睡了過去，被送到醫(yī)院后醫(yī)生問了情況，歐陽詩都一一回答了，醫(yī)生說沒什么大礙，要按時吃藥，身邊不能離開人。

    “你睡會兒吧！”喝了點開水，歐陽詩扶著方寸久躺在了床上。

    “我不想睡！”他說，“爸爸好些了嗎？”如果不是丈夫，兒子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兩個人都是自己至親的人，看著方寸久她就覺得對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