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還早什么早,都已經(jīng)九點了!”她拿過鬧鐘看了一眼道。 窗戶上結(jié)了厚厚一層霜,像是結(jié)霜的茅草,一碰就碎。她把臉貼在窗上哈了幾口熱氣,又用手摳出一片。她見過的雪比吃過的鹽還多,所以看見雪就如炒菜要放鹽一樣稀松平常,透過窗她看見站在雪地的九哥和方寸久,腦袋一瞬清醒,大朵的雪花簌簌,靜靜地看著一人一狗。 “上面的,能不能安靜點!”蕭望拖起掃把敲得天花板咕咚響,其實那聲音完全和擾民沒有一點關(guān)系,只是覺得這般寧靜的早上應當有點聲響,就放肆找茬。 “您才應該安靜點!”蕭愉頂著滿頭亂發(fā)倚在門框,暗藍睡衣襯得她臉色蒼白,實際睡眠不足三小時,睡眠不足連帶心情也很糟糕,后來覃濤給她回過信息,稱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他會處理好這邊的事情,在風風光光地把她娶進門,還希望蕭愉向岳父岳母道個歉,先穩(wěn)住他們,后天,最晚后天他就親自登門道歉。蕭愉啐了一口,她知道覃濤渣,沒想到能渣到這種令人發(fā)指的地步,所以徹底放下心里的包袱,美美地入睡了,沒想到似乎剛睡著,就被蕭望這家伙給吵醒了。 “黃臉婆,難怪覃濤不要你!”他從床上跳下,拿著掃把在半空比劃。 “再考不上你就回家種地喂豬放牛養(yǎng)羊!” “做這些也不錯,要不你跟爸媽說說,我早就不想讀書了!”蕭愉氣得像個氫氣球,手中的線只要放手就能飛上天。 小頭爸爸站在霜花滿窗的窗戶前一個勁兒向方寸久招手,九哥看著窗戶汪汪叫。方寸久這才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后急忙進屋上樓,自從腦袋出問題后,小頭爸爸找人不喜發(fā)出聲音,他叫誰就拼命招手,直到那人看見才會罷手。 “我感覺喉嚨不舒服,脖子后面也涼得厲害,像有一個風扇對著我吹,我是不是感冒了?”他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球。 時值冬季感冒流行期,方寸久的心里咯噔一聲一落千丈,小頭爸爸身邊不離人的光景剛過,千萬不能再出什么岔子,即便是流鼻涕喉嚨痛這樣的都要引起重視,他走過去認真一看舒了一口氣道:“毛衣穿反了!” 小頭爸爸縮回脖子揪著衣領(lǐng)細看,“還真是。”雪越落越大,像篩子篩面。 老好人凌憲華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棉襖把電視機拍得“啪啪”響,“又沒聲音?”凌樓問。每次電視沒有聲音,只要拍拍后面就會好,這次他一連拍了好幾下都沒有反應?!皼]用了就換一個!” “換什么換,沒聲音也能看!”他坐回沙發(fā),“上個半吊子的學,不能靠學習吃飯,看電視沒有聲音下面的字幕我還是認識的!”他瞥了凌樓一眼,“你怎么還穿著那件衣服?”老好人只要看見穿套裝的人就發(fā)怵,他自我嘲笑著說是之前去挖煤出事故后留下的后遺癥。 “上班。局里要求的!”電視和凌樓同時出聲,遠壓過凌樓的聲音,標準的普通話和正常的語氣震撼人心。 老好人雙眼盯著電視,一副既然如此,你就趕快從我面前消失的表情。 周金枝一大早起床,忙著分發(fā)為了宴席準備的蔬菜魚rou。各家的年貨因蕭愉的訂婚宴告吹一個早上多了好些。 轉(zhuǎn)眼到臘月二十九,各家門前都貼上了火紅的對聯(lián),大紅燈籠也掛起來了,方寸久同蕭望凌穹和齊磊章林生幾個孩子在門前堆了十幾個雪人,并且給雪人取了名字,有章醫(yī)生、小頭爸爸、老好人,幾家的真人全部到了院里,紛紛說孩子們堆得好。 小頭爸爸一高興就說要給他們拍照,他有一部八四年德國產(chǎn)的拍立得相機,是他十八歲生日那天從他父親那里得來的唯一禮物,從不輕易拿出來用。 “章醫(yī)生,看見我的青花瓷湯碗了嗎?”拍完照進屋,章醫(yī)生坐在沙發(fā)上又捧起《本草綱目》,聽到柳珍的話他慌忙擦書頁上的油漬,可油已經(jīng)滲透,把字跡都擦掉了油跡還在。 “你說什么?”他心虛著試探性地問了一遍。柳珍又重復了一遍,“沒有,廚房不是你的領(lǐng)地嗎?我可不敢輕易靠近!” 柳珍看了灶臺又在下面的柜子里找,“我記得不久前還用過啊!” “肯定還在,丟不了!放菜盤的地方你看過了嗎?”章醫(yī)生正襟危坐,有模有樣的指導著柳珍,“找東西就是這樣,你越心急找的時候就是找不到,過段時間你不刻意找的時候它又出來了!”。柳珍忙里忙外找了一圈沒有找到,最近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記憶力大不如前,許是被自己放在了某個角落也未可知,聽了章醫(yī)生的話,她覺得有道理,就沒有繼續(xù)找下去,過段時間就會跑出來,她抱著這樣的僥幸心理。 章林生從外面進來,帶進來一陣風雪,“還往哪兒跑,洗手吃飯!”他縮回在門把上的手,畏縮著走過去在沙發(fā)上坐下,章醫(yī)生鼻梁上的眼鏡抖了抖,扶著眼鏡靠近兒子。 “修好了嗎?”他問兒子。 章林生拿著桌上的橘子剝開數(shù)著瓣數(shù),“什么修好了沒有?” “湯碗!”章醫(yī)生急了,他明白這死小子已經(jīng)忘記。 章林生一個激靈記起湯碗的事忘了已數(shù)的橘瓣,那天他打算找方寸久幫忙出主意,結(jié)果走到半路就碰了壁——女人們從歐陽詩家出來看見自己的孩子以做作業(yè)為由都被嚷回了家。 “父子倆嘀咕什么呢!”柳珍站在沙發(fā)后,父親兒子的臉色頃刻煞白,“快去叫你姐,吃飯了!”兩個人都在心里打鼓,擔心柳珍聽見他們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