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孟白甫的遺體已然被放入棺中,孟追歡與孟白甫做完最終的道別后,這才封棺出殯。 孟白甫的墓志銘由孟追歡親自撰寫,她本該花重金請?zhí)煜麓笕宸侥芨爬ㄋ斕炜v詩才惹人羨,醉里吟詩三百篇的一生。 可她卻覺得,若自己為他寫墓志銘,他在天上也會欣慰快活吧。孟追歡刪改幾番,又在他阿爺?shù)撵`位前給他念過了,這才著人去刻碑文,準(zhǔn)備好墓葬之物。 她做了半輩子的挽郎,衰顏隨棺送葬了無數(shù)次,撒板鳴鑼唱盡了長安權(quán)貴的挽歌,卻換不回她對生死的淡然。 出殯之日,孟追歡披麻在前,引魂幡隨風(fēng)而舞,唯余心腹如刀剜、寸寸斷心肝。 待孟追歡為她阿爺?shù)膲炡L砩献詈笠慌跬習(xí)r,風(fēng)乍停引魂幡止,魂兮魄兮終歸于杳冥。 李承玠在孟白甫的喪儀期間,又重新做回了孟追歡最溫柔體貼的愛人。 他會在她為寫墓志銘直接昏睡在桌案前的時候抱她回床,他會在孟追歡淚水止也止不住的時候擁她入懷,他會哪怕被火嗆得咳嗽不止,仍舊陪著她一起燒紙。 關(guān)于燒紙這個話題孟追歡卻顯然有不同的想法,照夜白,你看看,現(xiàn)在我們倆名義上的孩子是李欽訓(xùn),他就是個只會吃飯睡覺的小胖子,肯定不會給你燒紙;而我們的親兒子孟祚新又被關(guān)在太極宮中,他又不認(rèn)你作父親,以后肯定也不會給你燒紙。不如這樣,我提前給你燒一點(diǎn),免得以后你去地下沒有得花! 你有空考慮去了地下有沒有錢花,不如考慮考慮我的名聲吧,李承玠卻不想理會她的這些奇怪的想法,我現(xiàn)在每日巡營,都有軍士用莫名的眼神看著我,昨天還險些被一個孀居的寡婦潑了一身的糞水,元昭儀還將我宣入宮中指桑罵槐地說了我半日 你本來名聲就不好,也不差這些孟追歡剛想安慰他兩句,卻被門外的王向娩將話都堵在了口中,歡娘,我就說赤豆誆我,這么青天白日的你肯定沒睡! 孟追歡聽到此聲,被嚇得一哆嗦,王向娩可是嘴巴上沒個把門的,她忙將李承玠拉起來往屏風(fēng)中藏去。 李承玠身材頗為高大,便是站在屏風(fēng)中,仍能看到半個頭,孟追歡忙低聲呵斥他蹲下,李承玠這才不情不愿地縮起來,孟追歡又取了些衣裙搭在屏風(fēng)處將他遮掩上。 孟追歡這才從那海棠春睡座屏后捏了素絹?zhàn)叱觯娡跸蛎渑c崔玉珍向她遙遙行了個插手禮,她回禮后便招呼著她們二人一同到屏風(fēng)前的月樣杌子上坐下。 王向娩擰著眉頭望向孟追歡,歡娘,你近日都瘦削了好多。 是嗎,孟追歡揉了揉自己小肚子,我最近守孝,是吃得清淡了些。 這些在王向娩與崔玉珍眼里卻是另一種意味,王向娩捏起孟追歡的手后道,歡娘,在我們面前不用逞強(qiáng)。 崔玉珍站起身來,環(huán)顧一圈后將房門合上,王向娩也緊張地捏起了絹帕,歡娘,昨日我和珍娘想了個法子。 有些事,要么不做,一做便要做絕,這世上有些亡命之徒,只要給夠了銀子,什么事都敢做。 王向娩卻覺得崔玉珍說得太拖沓,忙急道,我們花兩萬兩將李承玠殺了吧。 孟追歡卻覺得那屏風(fēng)內(nèi)閃過一絲風(fēng)聲,她忙將王向娩的嘴巴捂住,那倒不必如此兩萬兩也太多了,我出不起 崔玉珍抓住孟追歡的手后道,你不必?fù)?dān)心錢的事,我如今在做著胭脂生意,錢遲早能掙回來,人再不殺就來不及了。 孟追歡撩了撩崔玉珍額頭的碎發(fā),珍娘,我知道你那些家中的叔叔伯伯都是會扒皮吸血的蛭蟲,你自立了女戶之后,應(yīng)付他們已然是艱難,不必再為我拿錢了。 崔玉珍目光堅定,對著孟追歡道,我想好了,日后他們再來找我要錢,我便一分也不會給了。他們就算鬧到官府去,也是他們這些吃女人絕戶的人沒有臉面。我開起門來做生意,不在意這些說辭! 自你立了女戶,他們?nèi)耘f時常上門找你討錢嗎?王向娩長吁一口氣,你那些叔叔伯伯天天煉丹修道,裝作一副清凈上士的模樣,怎么私下里卻連女娘的胭脂錢都要貪? 孟追歡掩住嘴,對她們二人道,珍娘,我有個法子能將這些趴在我們身上吸血的蟲蛭都給收拾了,卻少不了要豁出一二分臉面,你可愿意嗎? 崔玉珍附耳過來,孟追歡便悄聲將自己的謀算與她們二人說了,又叮囑了王向娩這次務(wù)必要將那張嘴好好生生地縫起來。 這才讓赤豆送了她們二人離去。 孟追歡將屏風(fēng)上所搭著的衣裳取下,將仍舊委屈地蹲在地上的李承玠拉起來,怎么了,我又沒真的買兇殺你。 李承玠跺了跺自己有些酸軟的腿,他苦笑了一聲,還不至于在外面花兩萬兩雇個流氓,便能讓我一命嗚呼。 李承玠抱住孟追歡,我是羨慕你,有這樣肯為你著想的手帕交,你們雖無血緣關(guān)系,但哪怕自己境遇困難,仍要托舉著對方向上比為了權(quán)力爭得你死我活的天家父子兄弟要好上千倍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