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師兄,我們三十多年的同門情誼,你覺得我會去參你? 長孫腹劍冷笑三聲,橫眉對他,那文州,此事你可應? 我不應!這樣惡劣之事我寧死不應! 不應便不應,長孫腹劍冷眼看著那盞茶,心中竟莫名地生出幾分悲戚來,師弟明明已然有圣人賞的龍井,何必再與我飲碧螺春呢? 長孫腹劍從程文州府中甩袖離去,他府中與程文州不過一墻之隔,幾步路下來便已然回到宅院。 此時此刻,星子寥落,烏云壓月,他卻沒有困意,而是將從前收受過的干謁詩文都翻出來細看。 長孫腹劍面上結了一層冰霜,開口詢問起隨侍的之人,這個姓程的書生,是程中丞的遠親? 那侍從點點頭,是有這么一個人,如今在岐州一小縣當縣令,與程大夫是同姓兼同鄉(xiāng),卻不知是不是遠親。 這便夠了。 孟追歡卻已然沒時間理會這些隱匿在長安城中無聲的廝殺與博弈。 自擬好的詔令通過門下省審議的那一天始,便是將全大梁攪得覆地翻天,她也無力阻止了。 早秋已至,蔥蘢的林間仍能聽到聲聲蟬鳴,徘徊天際的大雁尚未南飛,陽光通過婆娑的樹影在路面上留下道道金斑,只有微風帶來一絲涼意訴說著夏秋之變。 李承玠駕馬甚至嫻熟,車疾行卻人不顛。 孟追歡說是要趁休沐的間隙看看文書,竟在車上躺倒在軟枕上直接睡了回去。 不是說要看芙蕖嗎?李承玠捏捏孟追歡臉上的軟rou,如今也只有驪山溫泉所養(yǎng)的荷花仍開著了。 孟追歡伸了伸懶腰,打了打哈欠,剛才在夢中看過了,現(xiàn)下不想看了。 李承玠撇了撇嘴,大小姐還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 撇嘴歸撇嘴,他仍舊如從前一般單膝跪地,讓她跳到自己背上,穩(wěn)穩(wěn)當當?shù)乇持?/br> 孟追歡在李承玠背上蹬了蹬腿,她往李承玠耳朵邊上吹著熱氣,怎么是來莊子里,我想去華清池! 那得等我阿爺死了再說。 孟追歡用手摸了摸李承玠的下巴上的胡茬,我看照夜白你最近是越發(fā)孝順了。 李承玠哼了一聲,那還是不如你孝順,還準備找個贅婿在家伺候你爹呢。 你知道了?孟追歡急忙湊過去貼著李承玠的臉道,我說我那是為變法網(wǎng)羅人才、招賢納士,你信嗎? 李承玠裝作不在意似得點了點頭,我覺得你這個主意簡直太妙了。要不然明天我就寫個折子,以后科舉別辦了,直接讓花鳥使借選妃之名,就可以招募到人才啦! 孟追歡這次總算是聽明白了他在生氣,忙摟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在肩窩處,說了一堆沒有旁的人只有你一個再也不會有贅婿,才將李承玠的氣給哄順了。 行至驪山田莊之外,受驪山溫泉泉眼的影響,只見芳草萋萋蔓延生長至天,碧波蕩漾之上幾朵玉秀芙蕖正昂揚盛放,荷葉上的滴滴水珠泛起微光,蓮蓬們也在花葉間彈出頭顱,孟追歡不由得彎腰折去。 圍繞著荷塘,卻聽到三五小孩正手拉著手遙遙地唱著不知道什么童謠。 她依稀記得從前孟祚新最愛剝蓮子吃的,她便摘了蓮蓬過去想送給那幾個小孩兒。 童聲清甜響亮,不成調的歌謠一句一句地飄進孟追歡、李承玠的耳朵里。 擇贅婿、招東床; 理紅妝、拜高堂; 飲合巹、成鴛鴦; 一朝離散唯奔亡 鴛死緣滅嘆無常 鴦鳥茍活拜新皇 莫要唱紅杏出墻 莫要唱紅杏出墻。 孟追歡懷中的蓮蓬散落一地,她埋頭蹲下身子,一個一個撿起,李承玠上前輕輕將她摟抱在懷中,不是唱得你,你莫要多心。 那還能是唱得誰呢?孟追歡苦笑道,孟追風在祠堂時說,我倆偷情的艷詞早已歌遍長安城大小里坊,原來竟是真的。 定是這幾個小孩跟他們的不肖父母學的,我去將他們大人抓起來好好審問一番。李承玠說罷便要去拿人。 孟追歡伸手將李承玠拉住,其實他們也沒唱錯。 唱便唱罷,我不在乎。孟追歡伸伸懶腰,走吧,去泡溫泉吧。 李承玠仔細看了看她的神色,好似真的沒什么事兒后,這才拉著她往湯泉池子的方向走去。 湯泉中水霧蒸騰,熱氣氤氳,薔薇花瓣隨水奔流,木制的托盤上擱置著酒壺酒杯。溫熱的泉水將孟追歡遍體的寒意洗去,溫酒入喉唇齒間泛起一陣腥甜。 孟追歡望了望屏風外李承玠高達頎長的身影,她蓄勢便猛地鉆入水下,往湯池泉眼中游去。 卻聽岸邊撲通一聲,李承玠已然扎入水中,兩三下間就將她從泉水中撈起。 李承玠無奈地將她面上的水珠拭去,見她呼吸平穩(wěn),神色清明,卻沒有溺水的跡象。 他放松地笑了笑,我記得從前,歡娘是不會鳧水的。 孟追歡輕輕哼了一聲,是不會,赤豆日日都在澡盆里教我,我也沒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