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孟追歡輕輕仰頭望他,王爺若是輸了,便要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 李承珩將她已然擦拭干凈的匕首取回,孟娘子若是輸了,便要做本王的琵琶妓,只要本王想聽琵琶了,孟娘子便要隨傳隨到。 而后孟追歡便將玳瑁、螺兒、貝娘三人傳到正堂中。 李承珩只覺孟追歡與這三人不過幾面之緣,上次平康坊行酒令,孟追歡還將這三人一一駁倒,定心生嫌隙。 他便緩緩開口道,玳瑁、螺兒、貝娘,今日小孟舍人向我討要你們,你們是想留在這兒,還是回去跟著本王? 李承珩第一次用這樣的目光審視著這三人,這三人出身鄙陋、身世寒微,連這手引以為傲琵琶技藝放入王府也不過爾爾,她們靠他而活,如禽鳥依附林木,枝葉攀緣樹干,竟值得孟追歡這樣踩在云端的世家貴女為此枉費心機。 貝娘和螺兒果然不出所料,伏倒在地,妾愿一生追隨王爺。 玳瑁卻站得挺直,抱起琵琶一步步走至孟追歡身后,她這步走得好似無聲卻響亮地扇了李承珩一耳光,扇得他耳畔嗡嗡作響。 孟追歡輕輕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是我贏了。 李承珩面色鐵青,盯著孟追歡道,說吧,孟娘子想要什么? 我要王爺與我擊掌為誓,孟追歡舉起右掌面向他,無論來日我與王爺在朝堂中如何針鋒相對,都只能做陽謀,不能做陰謀,可以明火執(zhí)仗,卻不能暗箭傷人。 李承珩撲哧一笑,上前便與孟追歡三擊掌,誓言乃成。 擊掌后,李承珩才緩緩道,原來你竟覺得那刺客是我派來的? 孟追歡卻奇道,不是你還有誰這么恨我入骨? 李承珩瞇著眼睛望向她,眼中似有深淵,小孟舍人,你知道我們大理寺是如何抓捕在逃兇犯的嗎? 再狡黠的兇犯都會忍不住回到現(xiàn)場欣賞自己的杰作。李承珩望著孟追歡眼中驚疑不定的神色,瞬間覺得氣都順了,小孟舍人可記得誰是第一個在刺殺后來看你的人? 第28章 :卻笑人間舉子忙(加更) 垂拱元年六月二十,圣人御駕親臨宣政殿試制舉科,賜食舉子。 本次制舉的考題以制策文為主,在弘道、永隆年間,出題或夸耀時政、或頌揚先賢,考官也多愛文辭靡麗、錦繡浮華之作。 而本次制舉在李憂民的示意下,卻要改一改這樣的前代風(fēng)氣。 斜日暉暉穿過殿前榆樹的枝葉,灑落宣政殿的青石板上,留下斑駁狹長的樹影,諸生揮毫落紙,其聲如蠶食桑葉。 而此時蓬萊殿內(nèi),孟追歡抽出一張空白的考卷,抬手便畫了一只大王八,幽幽地看著旁邊正襟危坐的李承玠,阿玠你看,我王八畫得像不像? 李承玠看了看這一大五小的六個圈圈,還是勾起嘴笑了笑,歡娘畫得真像,怎么許久不見那只小綠龜了。 小綠龜已經(jīng)走了五年多了 她從小到大,養(yǎng)什么什么便活不長,活得第一長的便是孟祚新,活了近七年,活得第二長的則是那只小綠龜,活了五年多,竟因吃得太好被噎死了。 孟追歡瞪著李承玠,他提什么不好偏提那只小綠龜,小綠龜圓寂那天,她可是哭得肝腸寸斷、不食葷腥三日。 唯一可惜的是她阿爺不許她為小綠龜戴孝服喪。 坐在他倆對面的李承珩冷笑兩聲,非要進來插一嘴,這幾個墨圈圈便是畫得好,二郎你別將大梁上下的畫師都慪死了。 今日乃是制舉開科之日,悉數(shù)勛貴都入宮,只留著他們二人與李承珩在蓬萊殿中大眼瞪小眼。 那楚王說說王八該如何畫? 說罷孟追歡便將那張紙遞給李承珩,李承珩哼了一聲還是接下,在孟追歡所畫的烏龜之旁提筆,水墨暈染,渲染勾勒,擬態(tài)而非求真。 孟追歡對著那副畫笑了笑,這大王八畫得真好,竟像王爺攬鏡自照一般。 李承珩挑了挑眉,便拿話頭兌了回去,還是小孟舍人像,不是誰都會讓王八管自己叫娘。 孟追歡將那副畫抽走,那我可得將我乖兒子的墨寶拿回去好好珍藏。 李承珩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只睜著一雙俊眼瞪著他們二人。 日落黃昏、鐘鼓皆停,舉子已然魚貫出殿。 孟追歡和盧為光將一眾舉子的考卷收了,正準(zhǔn)備拿回公署閱卷,卻聽圣人傳奏他二人至紫宸殿。 殿內(nèi)青煙裊裊繞著跪在紫宸殿正中央的青綠官服上,楚秦二王跪坐一左一右,李承珩挑了挑眉,眼中滿是戲謔,李承玠則是手指揉著太陽xue。 只聽伍相慶聲如洪鐘,對背手而站的李憂民再頓首,圣人明察,中書舍人孟追歡濫用制舉考策官之職,其堂兄孟追風(fēng)胸?zé)o點墨,孟追歡卻設(shè)法尋人代考、偷換試卷,借此替族人攘權(quán)謀官。 李憂民冰冷的眼風(fēng)掃過殿中人,這其中有同他宰割天下、追亡逐北的兒子;有他信賴寵眷、委以要職的臣子。 可是他卻不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他們背著他想要干什么,他們有沒有不忠不孝、不臣不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