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們這幾個堂兄弟呢,各個取名為玉,可李云琮、李云珈早亡,李云珞被篡位,你與李承珩呢,在軍營中摸爬滾打半生,沒一個過上金尊玉貴的日子。 再說你阿爺,取名為憂民,我看便是最不得民心 李承玠忙將他的嘴堵住,將這些大逆不道的話都咽在宇文飛熊的喉嚨里,舅舅這話你也敢說! 宇文飛熊小聲嘀咕了句,反正也沒人聽見。 李承玠在那托盤上隨手勾了個訓(xùn)字,就要端出去交給那內(nèi)侍,卻聽宇文飛熊道,阿玠你怎如此隨意,小心將我那大外甥養(yǎng)成了不聽訓(xùn),不聽管的小孩兒! 李承玠卻沒將宇文飛熊這話放到心上,將托盤和賞銀一并給了那內(nèi)侍。 那內(nèi)侍歡喜地接過賞銀,王爺放心,小王孫日日在浴堂殿與圣人同住,好吃好睡著呢! 李承玠不自禁勾起了嘴角,李云珞那小子,可比孟追歡小時候還要再折磨人上十分,他阿爺可有得受了。 又說孟追歡,再將李云珞送入宮中,改名為李欽訓(xùn)后,她又去忙活了孟家祠堂之事。 那日來鬧事的人中,卻只有五人去找管事記了姓名,在孟家修繕祠堂處幫工。過了兩日后竟又來了七八人,孟追歡讓管事的一一應(yīng)了。 如今祠堂已然開工,圖紙是事先請風(fēng)水先生看了,又找能工巧匠繪了,各房也運了木料、磚瓦來,如今春耕大忙,最缺的竟是人手。 張佩蘭見了孟追歡忙道,八娘,各個莊子都忙得腳不沾地,你們房里竟能騰得出人手? 孟追歡輕笑了笑,二嬸這是又買了多少地,種都種不完了? 張佩蘭捏著帕子遮一遮那抑制不住上揚的嘴角,誰又會嫌地少呢? 她見孟追歡所雇之人竟大多踏實肯干,難掩訝色,你這是在哪兒買的,不像莊子上的那些奴仆,一會兒沒人看著就要偷懶躲陰涼去。 這些不是買的奴仆,都是出錢雇的農(nóng)戶。 張佩蘭聽了趕忙將她拉到外面,這你也敢,萬一混進(jìn)什么兇惡之徒,再者說,你手上不捏著他們的身契又如何拿捏他們? 若是萬年縣中人,則在縣廨中查的到文書登記;若是外鄉(xiāng)人,也要看過他們的過所 過所:類似于通關(guān)文牒 孟追歡握住了張佩蘭的手,我出錢他們出力,便如在東西市上買東西,講究的是信義,而不為拿捏。 再者說,二嬸是拿到了莊子上那些人的身契,可他們該偷懶就偷懶,可任二嬸拿捏嗎? 張佩蘭似是被孟追歡駁倒了,便不再言語,只聽孟追歡又緩緩道,如今長安城中來了許多討生活的人,二嬸要是缺人手,也可以去雇上幾個。 這是李承玠與孟追歡冷戰(zhàn)的第二個月,吵嚷喧囂的朱雀大街上,在一眾底層官員的青色袍衫中,他一眼便認(rèn)出了她。 此時此刻,他是帶兵巡城的將軍,她是案牘勞形的小吏,她得體守禮,恭謹(jǐn)問安,目光直視,微微頷首。 李承玠冷眼瞧著她,他自在的童年消逝在這個女人和她同伴的一聲聲奚落嘲笑中,她并不是救他出沼澤泥潭的月光,他卻選擇用漫長的記憶為她籠罩上一層朦朧的光影。 他竟將一個任性妄為、肆意乖張的女人奉之若觀世音。 在那個夜里,他親眼看到了神明的墜落,神明在他面前脫衣解帶、矯言偽行。 李承玠看了看眼前將心虛二字寫在臉上的孟追歡,讓開,本王不想看見你。 臣領(lǐng)命。說罷孟追歡就退下到墻角處站著,待李承玠騎馬走后,這才嘟囔著,同入朝為官,這么兇干什么。 李承玠近來被李憂民指派了,同鴻臚寺典客署官吏接待朝貢使團(tuán)之事,這倒不是因為他八面玲瓏、長袖善舞。 李梁王室多天庭飽滿、如圭如璋,造了半輩子反卻都是白面書生的長相。 而李承玠卻半似胡人半似漢,眼窩深邃、鼻梁高聳、肌rou虬結(jié),還在斡難河畔速來有止小兒夜啼的傳聞,聽名字都夠判個流三千里,沒有比他更適合去震懾四方館 四方館:用于接待外方少數(shù)民族以及外國使臣。 的人選了。 李承玠剛?cè)胨姆金^,便見門口站了個渾身裸裎的男人,只在腰間將將遮了塊兒布。 那鴻臚寺的左寺丞伍相慶忙道,長安城中說,黑昆侖,富波斯,裸林邑,想來這便是林邑人。 李承玠看得恨不得自戳雙目,咬牙切齒地對伍相慶道,你們便由著這些人這么穿,侍衛(wèi)在哪里,把這個人給我抓起來! 伍相慶為難道,王爺,梁律也沒寫不許這么穿,下官沒法抓啊! 李承玠深吸三口氣,算了,他眼不見為凈。 李承玠才走了幾步,卻又見另一穿著微乎其微的男人走了過來,對著他行了個有些別扭的插手禮,用聲調(diào)奇怪的漢話說道,王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李承玠看了他幾眼,帶著二平入了那林邑國使團(tuán)所下榻的院中。 林邑王此番也隨使團(tuán)一同入長安覲見大梁天子,此人穿著法服,頭戴金花,脖頸上帶著一串瓔珞,膚色介于昆侖人與長安人,身量矮胖,塌鼻厚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