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群人立即翻箱倒柜,床、幾案、柜子皆砸在地,墻上、地面敲敲打打,連一絲縫隙也檢查再三,但絲毫沒有密室的跡象。 屋外夜已黑,風透過鐵柵格吹進來,蠟燭快要燒盡,火燃得更旺,人影被拉得斜長晃動。雖沒人開口,鬼魅之猜浮露在不少人臉上。 “站住?!笔挆偻蝗婚_口,制止要出門拿蠟燭的府兵,自進屋后,他就一個人站在角落,別人讓他躲開,他就往旁邊挪兩步,一直很安靜。 “把門關(guān)上,屋內(nèi)人都再檢查一次,凡牙齒有缺、手掌有繭、腳掌有疤的人都出列?!彼裆ǘ肿孕牛瑑词謿⒘巳艘恢痹诜块g里,就是方才趁亂混進他們之中。 “按縣令說的做。”鄭祈正蹲身檢查尸體,他帶來的兩隊府兵,一隊安插在甄圓所住小院,一隊負責院外巡邏,屋里的府兵及隨侍宦官都是陸公公的人,平日看著面熟,但了解不多。他進來時,這些人已經(jīng)在屋內(nèi)服侍,方才出門一心盯著蕭椯,也未留意他們是否全都出來。 陸公公俯臥榻案,右手抓握紙筆,口角流涎,似在動筆時被人從旁以麻藥捂嘴,再行刺入胸口。鄭祈打開他手中皺破的紙,除了濺有幾滴茶水,尚未來得及寫字。 山羊臉賭客躺睡在床,雙目瞪圓、口角有傷,雙臂彎曲欲抵御,胸口被匕首猛扎了幾下。 若推斷沒錯,兇手該是潛伏在床幔旁,先殺了伏案寫字的陸公公,再轉(zhuǎn)身殺床上昏昏欲睡的山羊臉賭客,整個過程干凈利落,沒有絲毫猶豫,連一絲聲音也未讓人發(fā)出。 屋內(nèi)人紛紛開始脫鞋、張嘴,攤開手給周圍人瞧。 牙有損,五人。 府兵手上或多或少都有傷疤、老繭。 至于腳傷,則無。那天,在維??蜅R矝]能查出,或許是甄圓判斷錯了。 “去把甄舉人請來?!笔挆僬f,拿起蘸了濃墨的毛筆,挨個在他們臉上留下標識,字跡風雅,頗有意趣,如小人畫一樣,同先前畫紙上修長蒼勁的字跡風格截然不同。 他嘴角輕微上揚,目光卻極冷,既是在審視,也是在嘲笑,燭火搖曳,光在他臉上,好似地府里的判官。死人無甚重要,但能捉住小鬼就有趣了。 一道黑影從窗外晃過,屋頂瓦片嘩啦掉下。 “兇犯在屋頂!”外面府兵大喊,齊唰唰拔刀去追。 屋內(nèi)的人一震,鄭祈忙將蠟燭上舉,在初進屋時,他們早檢查過房梁上沒有藏人。此時,有府兵攀爬上屋頂,房梁隨著震動,其中一處很不自然,竟是以畫布遮掩住的,布上畫的桁木極其逼真,若非屋頂有人跑動,布料出現(xiàn)抖動,極難發(fā)現(xiàn)有異。 鄭祈連忙沖出屋外,那道黑影仍在屋頂上跑,身法鬼魅飄忽,竄動似鼠,轉(zhuǎn)瞬消失在院墻下。 他一路拔足狂奔,越過其他人,沖到了最前面,院里過道漆黑幽深,對面木門緊閉。府兵站在屋頂上茫然四顧,兇手又沒了。 怎么會? 怎么會! 砰,砰,砰,心臟幾乎要在他胸腔里炸裂?!八眩 编嵠砺曀涣哒f,喉嚨里有絲絲鐵銹味。 跟隨而來的府兵,拿著燈籠翻查周圍院墻,敲鑼聲在府衙里回蕩。 忽有一只貓?zhí)M屋頂與院墻之間的夾縫中,未幾,躥跳而出,旋又栽倒在地。他雙臂一撐,墻沿好多油,不足兩寸的墻縫里灑落好些糧食,一只黑色麻袋纏繞絲線垂掛在旁。 鄭祈慌忙爬上屋頂,瓦片平平整整,哪里有洞? 不好,中計! 兇手還在屋里,他事先在外面做好布置,在身份快要暴露之際,拉動絲線觸發(fā)機關(guān),使得院子里的人以為兇手逃竄上房頂,再趁亂從屋里逃脫。 他想到此,又急又氣,雙手刺刺麻麻的痛,好似在被火燒。鄭祈攤開手掌,觸碰到油的地方,已經(jīng)起泡、潰爛。 身邊其他人也都中招,發(fā)出恐懼的叫喊。 第12章 :陷阱 所有人都沖跑出屋,獨蕭椯一人留在里面,他抬頭望向屋頂?shù)漠嫴?,不禁微微嘆息?!罢媸谴?..” 蠟燭徹底燃盡,屋內(nèi)陷入黑暗。 一名“府兵”躲在門前,又悄然折返回來。外面密切注意屋頂兇手動向的人們,都沒有留意到他的存在。 月色皎皎,刀光閃過,地板上幾枚短釘率先扎入他的腳底。 蕭椯如渡了一層清輝的仙君,近在咫尺,卻難以接近,劇痛襲擊‘府兵’全身?!岸氵^我一針,便還你千針。”一腳朝他踹去。 兇手忍痛,倉惶而逃。 “抓住他!”蕭椯高聲命令說。 兇手慌忙爬上樹,腳底一陣鉆心疼痛,勉強撐著翻過院墻,墻沿全是油,轉(zhuǎn)瞬失滑跌倒在插滿銀針的案板上,隨即潛伏在周圍的衙役拿金絲網(wǎng)撲上。 銅鑼再次敲響,宣告兇手已被抓獲。 鄭祈雙手起了好多水泡,縣衙里的燈籠火光朦朧,周圍靜到能聽見樹葉的嘩嘩聲,到處是精疲力竭、難以置信的府兵,如幽靈一般幢幢往回走,仿佛置身于夢里。 快到院子,興高采烈的衙役給他遞上清涼膏藥,毒油是蕭椯調(diào)制,令他們點燈籠時偷偷倒墻沿上的。 蕭椯正拿著筆,在衙役按壓住的兇手臉上作畫——他是陸公公身邊的隨侍府兵,普通國字臉長相,中等健壯身材,放在隊列中不會引起人多看一眼,平日里甚少開口說話,從來神色陰沉地站在陸公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