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之后,每一次她松手,五木掉落在棋盤上,他們都要顫栗一次,耳朵嗡嗡作響,冷汗直冒,自她投出第一個盧,就再沒有其他花色。 贏棋越來越快,山羊臉止不住拿巾帕擦汗,眼睛不時瞟過王郎。 不到半個時辰,三人輸給她快一百金,可在城中買下一間四合院了。 “不玩了!”滿臉橫rou的大漢心慌煩躁說。 “這怎么行,沒玩到十局,豈不壞了各位興致?”溫縈驚訝說,整個包廂的人都不作聲,極為沉默,靜到能聽見旁邊包廂搓玩骨牌的聲音,戲臺上的火光閃過,映照得三人陰郁慘淡。 “還是甄舉人厲害...”蘿菡爹正夸道,被她冰冷的目光嚇得噤聲。 “那就結錢罷!”她手指輕輕敲擊案桌,三人掏空錢袋,取拿銀腰帶、玉扳指、嵌珠頭紗冠、烏金護腕,按照他們自己估算的價格,也不過才十七金, “還是把這些破爛玩意兒去當鋪典當了來還周老爺。”她攤出手看向周老爺,后者陰沉著臉令人取來九張價值十金的錢票,還有一袋碎金,結清賬后拂袖而去。 “你別高興得太早。”王郎氣急敗壞說。 “你還是替他們想想,這筆錢怎么還給周老爺罷。”溫縈悠悠然道?!翱蓜e還遲了,小心親爹賣了都不夠?!?/br> 她拿出一塊碎金,掂了掂重量,隨手朝過道窗外的湖畔扔去,連打了七個水漂,看得其他走出來的人目瞪口呆,隨即又拿出一塊,不慎砸中了道路旁的樹?!鞍眩墙鹱??!甭愤^行人驚道。 待她還要扔,被鄭祈攔住,“夜深了,下水容易出事。”她才放下錢袋,轉而把錢票折成紙鶴,輕輕吹往窗外樹上掛著。 那可是十金!平民一輩子都賺不到這么多錢。 身后圍觀的人匆忙下樓,跑往街上你爭我打的搶著爬樹。其他路人見先前樓上拋下來金子,現(xiàn)在又這么多人搶著爬樹,肯定是有寶貝,也涌來圍觀。 見她又拿起一張錢票折,蘿菡爹再按奈不住,撲通跪在地上。“多謝甄舉人救命之恩!蘿菡跟了你,余生也有依靠了。” 他使眼色,讓蘿菡也跪。蘿菡在平康坊應酬多年,不是沒見過人拿錢票當紙燒,但隨意就把十金拋扔出窗的人還是頭回見,一時間愣住。 溫縈望著窗外,清冷一笑?!澳俏揖攘四?,該如何回報呢?” “老爺大恩無以為報,唯有當牛做馬...”蘿菡爹說,看著她隨意把錢票放在窗臺,心頭一緊,要是一陣風吹,可就都沒了。哪怕漏點給他,給他女兒,雞鴨的生意就不用愁。 樓下的樹枝嘩嘩作響,已經躥冒上好幾個人,倏忽,掉下去一個,摔斷了手,哀聲連連。 “當牛做馬倒不必,你輸了五金,縱使你女兒日日陪客,一年也賺不回這么多,要是碰到像王郎那樣的虎狼之徒,沒過兩月就香消玉殞?!彼f。 “多虧...多虧遇到甄舉人?!碧}菡爹心虛說。 “那我就要你一只腿罷。”她說出這句話時,已經抄起走廊柜架上陳列的鐵如意,朝他左腿膝蓋敲去,慘烈的叫喊聲一度沖淡了樓下的狂熱。“記住了,以后別什么位置就一屁股坐下?!?/br> 百戲樓的人見著溫鄭二人走出,紛紛避讓。“確實,有賭癮的人很難改?!编嵠砀锌f。 “只望他日后下雨天膝蓋作痛時,想到此時此刻?!睖乜M說,隨即玉佩還給他,“多謝相助?!?/br> “那些錢票,你不要了?”他好奇。溫縈放在窗臺上,就沒再管。 “我清清白白舉人,哪會用那些臟錢?”她滿不在乎說,晃蕩手里的錢袋還剩三貫多。“走,請你喝酒,聽說聚福樓的烤鴨很好吃。你想問什么,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笑容明凈輕松,如今傷已經養(yǎng)好,只需把眼前的人解決,就可以安心備考了。 這次一定要把他灌倒才行。 鄭祈似也被她的笑容打動,眉宇間的陰云少了些許。 臨湖的街道上,有人搶到錢票,其他人得知是十金,不知是誰下黑腳扳倒那人,一群人又涌上去哄搶。 兩人正要轉身離開,百戲樓屋檐瓦片嘩啦往下掉,有人砸落在地,穿得是王郎的衣服,先前跑下來搶錢的打手們上前查看,手里還握著小半張錢票。 翻轉過來,一瞬,嘩的一聲,人群散開,王郎胸口中刀,尚且齜牙咧嘴,但臉皮沒了,只剩下猙獰的血rou。 “是那個割臉兇手!” 所有人都嚇得不輕。鄭祈拔腿沖上前檢視王郎。 怎么可能,溫縈渾身發(fā)麻,那個兇手竟一直在樓里,煙霧繚繞的窗臺上還站著一個人,是山羊臉賭客,他臉色慘淡看著她,眼睛里有說不出的恐懼,嘴唇微微開合,身后忽起了一陣風,松香味飄散至她鼻中,緩緩轉過頭,一只殘破的大手捂住她嘴,另一只手臂遏制住她咽喉,猛地拖入巷道中。 她張嘴一咬,牙齒好苦,這個人竟然在掌心涂了毒。 “你絆住王郎,可是等得我好著急...”那個熟悉聲音說,可惡,百戲樓的駝背老人竟是他偽裝的,如今換成一身小販衣服,頭戴箬笠,赤腳穿草鞋,一點傷也沒有。 “放開...”她幾乎發(fā)不出聲,越是掙扎身體越無力,兇手取掉她大拇指上的扳指,把她塞進一輛頭兩層裝著豆腐腦的木桶里,中間幾層是特制抽屜,只有一半寬,也都裝著豆腐,桶內供容身的空間非常窄,剛好把她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