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這才像話嘛?!?/br> 好不容易應付過去,出來透氣碰上沈濁口嚼胡餅打長廊另一頭走來。 “吃了沒,我這還剩一張?!?/br> 裴縝不答反瞪他:“你嘴巴嚴一點兒會死,到處宣揚什么?!?/br> “我宣揚什么了?”沈濁滿嘴胡餅,眼神無辜。 沒等裴縝繼續(xù)分辯,房少卿開門出來,看見裴縝,滿眼放光:“哎喲喲,這是怎么著,裴侍郎沒把我的話傳到?這大喜的日子賢侄女婿還過來作甚?” 裴縝目露疑惑。 房少卿擠開沈濁,親切地挽住裴縝:“還是說賢侄女婿心系公務,不愿休沐,嘖嘖嘖,這份敬業(yè)精神真是堪當同僚表率?!?/br> 夸完人又將語鋒一轉:“但是也別太較真,我那侄女剛嫁過去一天,賢侄女婿怎么舍得丟下她,夫妻溫存幾日再回來忙碌不遲?!?/br> 裴縝大腦幾乎停止轉動。 沈濁也忘了咀嚼,嘴里塞滿胡餅,目瞪口呆。 “房少卿說什么?” “哎呀,怎么還叫房少卿,沒人的時候你就叫我舅舅?,F(xiàn)在咱們是親戚,我不關照你關照誰?” 那一天裴縝不知道是怎么度過的,渾渾噩噩挨到散值,獨自來到裴府門前,朱漆紅木門上大紅燈籠鮮紅惹眼,上貼的喜字經(jīng)過一夜風吹雨打竟也完好無損,裴縝眼皮不停地跳,氣得袖中手臂簌簌發(fā)抖。 他沒想到自己已然搬出去了,老夫人竟還是沒有放過他。不知是巧合還是蓄意,婚期選在同一天。然而沒有新郎,儀式又是怎么完成的? 裴縝心里有一百個疑問,想沖進去質問。終究沒有跨進那扇門。 下雪了,合該是年前的最后一場雪,漫天飄飄灑灑的白鵝毛。 裴縝轉過身,走向他心里那個家。 地面很快鋪上白毯,踩上去粘滿鞋底,空留一個黑洞洞的腳印。鬼天氣下沒有人愿意出來走動,兄弟們都嚷嚷著要回鋪里。秦避沒有反對,畢竟這是他最后一天巡邏了。 一俟獲準,幾個小子腳踩風火輪似的溜了,秦避落在后面,一步一個腳印,不慌不忙。經(jīng)過十字大街,左手邊出現(xiàn)個白影,踉踉蹌蹌,幾乎和白雪混為一體。 “何人膽敢犯夜!”秦避斷喝一聲,大步趨前。 一把揪過那人。 青絲飛散,花容楚楚,宛若一朵開在漫天風雪里的夭桃。 “你是誰呀,敢來拉扯我,好大的膽子!”握著酒壺的手揮開秦避,酒氣彌漫開,轉瞬又被風雪所吞。 “沈夫人,怎么是你?”秦避一只手護在她身側,謹防她跌倒。 “什么沈夫人,你叫誰沈夫人?”她直問到他臉上來,酒氣噴他一臉。 “魏娘子,你喝多了。”退開一步,拉開距離, “沒有呀,我才喝了一點點,你看,一壺還沒喝完!” 她口齒不清,夾雜著異常的氣流聲。臉蛋和手指全部凍得通紅。 “魏娘子,我送你回家罷?!?/br> “回家……我哪來的家?沈濁都不要我了,我哪來的家?” 說著說著流下淚來。 “魏娘子,這樣的風雪天里可不興流淚,傷了眼睛就不好了。”他想替她擦擦,渾身上下也找不出一塊能擦的東西。無奈牽起她的一塊衣角,聊勝于無地擦了擦。 僵持下去不是事,好在秦避知道她的住處,引著她家去。 家中黑燈瞎火,門上還上著鎖。秦避沒在她身上看見鑰匙,問又問不出來,只好砸了鎖,破門而入。 屋子里冷冷清清,秦避點燃蠟燭,才見壁上已經(jīng)結了白霜。 “屋子怎的這樣寒冷,魏娘子平時不燒炭嗎?” 他不知道,魏若若和沈濁鬧掰后被魏縣令接回家去,屋子已經(jīng)空置半月有余。晚上她喝了酒,神志不清地跑了回來。好在遇到他,不然還不知怎樣呢。 秦避找來火盆火炭,熱烘烘攏了兩大盆。炭火燃起來,半點兒煙也無,相反有股松枝清香,秦避笑起來:“這是獸金碳吧,我還是第一次燒這樣好的碳?!?/br> 魏若若攀著床柱作嘔。 “慢吐?!?/br> 秦避找來洗臉盆接著。 魏若若干嘔半天,只是吐出些清水。 “湯,我要喝熱湯?!彼稍诖采?,迷蒙地囈語。 這可難壞了秦避,他去廚房轉一圈,實在找不出什么食材,末了提一壺涼水回來,坐到炭火上燒,燒沸晾溫,端給魏若若喝。 魏若若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回,神志漸漸清楚,終于認得人了:“你是那個姓秦的武侯?” “是,有幸與魏娘子有過兩面之緣?!?/br> 魏若若嫣然一笑,忽然攀著他的脖子親他。 秦避唬了一跳,本能地彈開:“魏娘子作甚?” “親你呀?!?/br> 秦避面皮漲紅。 魏若若歪在床上,身子被炭火烘得暖融融,衣裳略松開,露出白粉的一截頸子,“秦武侯紅著臉的樣子真好看。” 秦避眼睛不知該往哪放,難為情道:“魏娘子沒事的話我走了?!?/br> 魏若若不置可否,慵慵地說:“你再給我倒杯水?!?/br> 秦避倒水來給她。不料魏若若抓著他的手臂將他扯到床上去。 秦避恐水灑弄濕床褥,始終穩(wěn)穩(wěn)端著。魏若若見狀接過來一口飲盡,杯子隨手扔出去。 秦避聽到杯子落地的碎裂聲,心子狂跳。眼前美人如花,嬌艷欲滴,他用盡全部的定力才將自己控制?。骸拔耗镒雍茸砹??!?/br> 他想起卻被她按住。 “你不想跟我睡覺嗎?” 女人的聲音無賴又嬌慵,落在耳朵里火燒火燎,秦避口干舌燥,想把她推開,手握上胳膊,不可置信的柔軟,迫得他根本不敢使力,生怕一使力,弄壞了她。 “你娶妻了嗎?” “沒有?!?/br> “喜歡我嗎?” “不……不?!?/br> “騙人?!蔽喝羧舭杨^貼在他胸膛上,感受著他胸腔的跳動。 “魏娘子,我真的得走了?!?/br> “好啊,那你把我也帶走。”看著秦避困惑的神情,不乏得意道,“我不是犯夜了么,按照律例,要笞二十下?!?/br> “魏娘子別開玩笑了?!?/br> “哪有開玩笑,今天若換做旁人,你肯放過嗎?” 秦避答不上來。 “來嘛,今夜你對我做什么都行?!贝汗S似的指頭在他胸口畫圈,誘惑著他。 “因為沈獄丞在外面有了女人,魏娘子咽不下這口氣,想報復他?” “他已經(jīng)和我沒有關系了,我報復他干嘛?”嘴上倔犟地說著沒關系,泛紅的眼圈輕而易舉出賣了她。 秦避好不容易脫身,走向門口。 “真的不要我嗎?錯過這個村兒沒這個店兒了?” “我不想趁人之危。”秦避撂下這句話,挺身走入風雪中。 第61章 .情情篇(其三)夜啼 裴縝回來時看到林畔兒蹲在門前啃雞翅膀,貍奴分了一塊雞胸骨,爪子踩著雞骨啃上面的rou,吃相十分猙獰。 “哪來的雞?” “買的?!?/br> “姜婆的紅公雞到底給你惦記到手了?”裴縝笑。 “花了好些錢,她原不肯買,我說給你補你身子,她才網(wǎng)開一面?!?/br> “我面子這樣大?” “嗯,她聽說你在大理寺供職就賣給我了。還說以后你想吃再來跟她買?!?/br> “她養(yǎng)幾只雞?” “十幾只,全部是公雞?!?/br> “嗚呼哀哉,以后豈不是照樣睡不成懶覺?!?/br> “她說雞過年就宰了?!?/br> 林畔兒吃的香噴噴,嘴上油汪汪,裴縝玩笑道:“不說給我補身子的你還吃,還叫貍奴也跟著吃?!?/br> “我們吃rou,你喝湯。湯最有營養(yǎng)?!?/br> 裴縝在她臉蛋上掐了一把:“那就有勞娘子給為夫盛碗雞湯罷?!?/br> 盛來的碗里分明沉著兩大只雞腿,黃皮粉rou,輕輕一咬便要脫骨。湯上浮著密集油花和幾粒紅枸杞,裴縝對此甚感意外:“你做的?” “嗯?!?/br> “第一次做飯,廚藝這般好?” “姜婆教的好。” “混熟了?” “嗯。還有對面油醬鋪的張大娘,我們下午坐在一塊給雞褪毛來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