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你知道么,你真該信守承諾?!?/br> 當吳良意識到危險時,危險已經降臨。 第38章 .百戲篇(十七)定情 被口腔溫暖包裹的手指忽然化作利器,反抓住最柔軟的部位,豁拉拉一扯,rou蟲似的一條大舌被自舌根處連根拔起,握在手里,猶自鮮紅跳動。 林畔兒雙目無神地看著,半晌嘀咕道:“確實好長……” 吳良手捂咽喉處,口中涌出大股大股鮮血,眼睛死死盯著林畔兒,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栽在了一個毫不起眼的女人手上。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是你先惹我的,我最討厭不守信的男人?!?/br> 吳良喉間嗬嗬作響,似乎在控訴什么,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唯有鮮血哇哇傾倒。頃刻,他雙膝跪下,在嘔出一團紅黃難辨的穢物后倒地身亡。 林畔兒擦去臉上血跡,從容穿上衣服。撿幾個空酒壇子扔在尸體旁,旋即推翻燭臺,任大火肆意曼延。 將裴縝沈濁一一帶離破廟后,林畔兒將他們安置在馬背上,馬兒揚起前蹄不安地嘶鳴,林畔兒摸著馬兒鼻梁上的一抹白,安慰道:“太沉了么,稍稍忍耐一下,進了城里喂你喜歡胡蘿卜吃?!?/br> 馬兒仿佛能聽懂她的言語,由她牽著去了。在他們身后,火勢蔚然大觀,整座廟宇被吞噬淹沒?;鹧婵炯t了天際的云,白云剎那變作朝霞,招搖吐艷。 沈濁在半路醒來,一時有點搞不清楚狀況,連聲問:“畔兒你怎么在這?吳良呢?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們沒有死?” 林畔兒尚來不及回答他諸多疑問,裴縝也醒了,他掙扎著跌下馬匹,林畔兒趕來扶他被他緊張抓著手臂問:“你怎么樣,有沒有事?” 林畔兒搖頭。 “他對你做了什么?”裴縝的聲音不自覺地發(fā)抖,藏在袖子里的手緊緊攥成拳頭,“我們安然無恙,他不可能平白無故放過我們吧?” 林畔兒別開頭:“該做的都做了?!?/br> 裴縝的臉色瞬間慘白如蠟,哆嗦著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卻聽沈濁在那邊大喊:“什么意思?畔兒被吳良那個狗賊欺負了?” “該死,等我抓到那小子,非把他碎尸萬段不可!” “人都跑了,你上哪抓去?” “等我們回到長安發(fā)海捕文書,還怕跑了他?!?/br> “哼,人在眼前都讓你放跑了,遑論其他。” “喂喂喂,你這話說的就有點不講道理了,我哪里曉得那該死的藥后勁那么大?!?/br> “說的好像我沒提醒你,你卻只顧逞一時之氣,白白錯失良機?!?/br> “你英明睿智,你未卜先知,你怎么沒抓住機會?”沈濁被裴縝的話惹出火氣來,忿然作色道:“畔兒被欺負了你心里不舒服,也犯不著拿我出氣?!?/br> 裴縝無言以對。 氣氛一時凝滯。林畔兒低低道:“可以走了嗎?我肚子餓了?!?/br> 沈濁這時看向林畔兒:“畔兒,我不管別人怎么想,反正我欠你一條命,以后但凡你有吩咐,我沈濁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林畔兒呆呆的不知所措,偷偷拿眼睛瞅裴縝。 “唉,他但凡有什么事得在心上一轉個三五天才算過去。不是餓了么,咱們趕緊進城?!币话驯鹆峙蟽悍诺今R背上,轉頭面對裴縝,“你不用我抱吧?” 裴縝淺淺一哼,直接甩袖走了。 沈濁拿他沒轍。 回到客棧,寄存馬匹,三人去到對面的食肆,要了三碗湯餅。 折騰一夜,三人又饑又餓,沈濁林畔兒顧不得許多,埋頭吃餅喝湯,熱熱的湯餅吃進肚子又暖又舒服。裴縝在碗里戳戳挾挾,面皮子都夾碎了,也沒見往嘴里送一口。 林畔兒見他這個樣子頓時吃不下去了。 沈濁搖搖醋瓶子:“怎么沒醋了?” 林畔兒起身去找店家添醋。 座位上剩下沈濁和裴縝兩人,沈濁勸慰道:“差不多得了,她雖受了點委屈卻救了咱們兩條命,怎么看也是一樁劃算的買賣。” 裴縝顏色瞬間凌厲:“你說的還是人話嗎?” “怎么不是人話,難道要學你擺出一副半死不活的德行,時刻叫她揪心不安生才算是人嗎?” 裴縝放下筷子,兩只手不約而同地攥緊。 沈濁意識到話說重了,摸摸鼻子道:“你看,她自己都不在意,咱們就當什么也沒發(fā)生,這樣皆大歡喜不好嗎?” 裴縝霍地站起身,狠狠瞪了沈濁一眼,拂袖而去。 沈濁碰一鼻子灰,獨自感嘆:“唉,良言不中聽啊?!?/br> 待到林畔兒回來,告訴她:“裴縝有點累,回屋睡覺去了。咱們接著吃?!?/br> “他的湯餅還沒吃……”林畔兒盯著對面的碗筷。 沈濁將碗端過來,一半兒撥自己碗里一半兒倒在林畔兒碗里:“咱們替他吃了,等他睡醒了再給他買?!?/br> 狠命往碗里倒醋:“嗯,果然加醋味道更好?!?/br> 林畔兒耿耿于懷,不住地回頭張望客棧二樓的窗戶,當然什么也看不到。飯畢回到房間,裴縝果然床上躺著,背脊朝外,也不知是睡了還是沒睡。 林畔兒管小二要來一盆溫水,解開衣衫,打濕粘在皮膚上的血點,一點點暈得軟化了,再輕輕擦去。 裴縝聽見水聲,料想林畔兒在擦拭身體,假寐不動。腦海里不受控制地閃過曾在藍玉縣看到的卷宗,吳良侵犯女人的具體過程,一字字一句句浮上來,甚至是他給林畔兒畫過的那副春畫,此刻也不識趣的出現(xiàn)在眼前,不斷刺激著他。他從沒有哪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痛恨自己絕佳的記憶力。想要嘶吼,想要發(fā)泄,最終卻只能選擇沉寂,沉到深不見底的幽暗里。 他是那樣痛苦,以至于連空氣中飄蕩的絲絲腥甜氣也沒能發(fā)覺。 客棧后面的院子里栽有兩顆石榴樹,兩樹之間架著一座秋千,不知哪來的一對夫妻帶著孩子蕩秋千。 女孩梳著雙髻,身穿嫩粉點花襦裙,靈秀可愛。 cao著稚嫩的嗓音道:“爹爹,高一點兒,要上到樹梢那里。” “再高恐囡囡跌出去?!?/br> “不嘛,就要飛高高?!?/br> “太危險了,讓阿娘和你一起蕩,你摟著阿娘好不好?”男人蹲下去,向女兒溫和提議。 “好!”小女孩的聲音脆生生。 溫婉嬌美的婦人坐上來,小女孩趕緊緊摟住。 “抱緊了?!?/br> 男子推起秋千,一下比一下高,婦人與女孩很快飛抵云霄。 林畔兒在樓上看著,直看到一家三口帶著疲倦心滿意足地離開,她猶不知饜足,盯著空蕩蕩的秋千發(fā)了好久的呆。 待回過神,她已經坐在了秋千上,足尖蹬地不疾不徐地蕩著。 夜色逐漸籠罩,周圍起了灰薄霧氣,裙子的下擺盡被淹沒。霧氣中黑影朦朧,步步靠近,及至眼前林畔兒方才認出是裴縝。 “二爺睡醒了?” 裴縝沒說什么,挨著她坐下。 “二爺餓不餓,我去廚房要些吃的?” 林畔兒才有動作,裴縝便道:“不必了,這樣坐一會兒就好?!?/br> 林畔兒不得不重新坐回來。 兩個人呆呆坐著,誰也不說話。林畔兒嘗試蕩起秋千,然而裴縝沉重地壓在秋千上,說什么也蕩不起來。 林畔兒側頭,借著微薄的余暉看到裴縝眼瞼紅紅的,不由道:“二爺又哭了么?” “沒有……” 她傾身過來,以絹帕拭去他眼角淚漬,分不清埋怨還是揶揄地低語:“二爺也太愛哭了?!?/br> 裴縝頭扭去一邊:“你討不討厭?” “我討厭嗎?”林畔兒正兒八經地問。 裴縝緩緩把目光轉回來,看著近在咫尺的皎潔面孔,脈脈道:“不討厭?!?/br> 霧氣愈發(fā)濕濃了,好似在降霜,林畔兒將涼涼的指尖握成拳,揣進袖子里。 “二爺為什么哭?又在惱我嗎?” “我沒有惱你,我在惱我自己。” “二爺惱自己什么?” “我惱自己沒有辦法保護你,反而使你陷入險境?!?/br> “哦。” 又是長久地無話。 林畔兒再次嘗試蕩秋千,奈何有裴縝沉重的身子壓著,始終蕩不起來。裴縝感知到她的意圖,抬起腳,輕輕點了一下,秋千終于緩緩蕩起來,一前一后緩慢擺動。繩索與樹干摩擦出“吱喲”“吱喲”的聲音,寂靜的夜里聽來像老鼠的慘叫。 “我想嫁人了?!绷峙蟽汉鋈坏馈?/br> “嗯?”裴縝訝然。 “二爺還愿意要我嗎?” “當然?!鄙滤椿谝粯友杆僮鞔?,答完才接著問,“為何突然改變主意?” 林畔兒抱住自己,幽幽道:“我也想有丈夫和孩子?!?/br> 像是一只無家可歸的小貓,憧憬著一個家。 裴縝忽然打開她的手臂,使她蜷縮的身體舒展開,繼而擁入自己懷中,深情而眷戀道:“我會成為你的丈夫,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br> 第39章 .橘頌篇(其一)永不娶妻 秋三月,長安落了一場雨,冰冷徹骨。打這場雨后,氣溫急轉直下,沿街柳葉大舉凋零,竟有幾分入冬慘象。好在裴縝一行在落雨前趕了回來。 入屋,林畔兒著手收拾衣物,裴縝倒像脫力了似的,仰躺在長椅上,手搭眉骨,一動不動。 “二爺,畔兒jiejie你們回來啦!”六餅興高采烈沖進屋子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