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jié)
明明,對于阿誠隱瞞的種種事情,從很久很久之前,黎錦其實就已經(jīng)有隱約的直覺了。 但就因為黎錦不愿意失去阿誠的關(guān)系,所以她一直都在壓制自己的直覺。 黎錦的潛意識里,一直很害怕。 她擔(dān)心知道真相的結(jié)果,會使得阿誠不得不離自己而去。 壓制直覺的結(jié)果,就是這樣一直拖延到了,即使完全忽視自己的感受、也無法注意不到事實的程度。 潛意識里知道的事情,確實由于被持續(xù)壓制的緣故、而沒能成為清晰的意識,但也決不能說是完全不知道的…… 如此反思下去的結(jié)論就是,自己會被欺騙,難道不也與自己的“過錯”有關(guān)嗎?黎錦心想。 “將軍仍然在生氣的事實,讓阿誠感到難過?!卑⒄\十分悲傷地說道,“但是,不管怎么說、現(xiàn)狀如何……就算將軍依然不能原諒阿誠,阿誠也得暫時離開了。對不起,將軍?!?/br> “這樣啊,我知道了……你、你隨便去哪里吧?!崩桢\疲憊地說道,“反正,你在我眼前,我的心情也不會變好的。而你在我面前離開的話,我的心情應(yīng)該也不會因此變差的。大概吧?!?/br> 自己說的是實話嗎?黎錦也無法分辨。 “總而言之,對不起……”阿誠傷感地說著。 他終于站了起來。 然后,阿誠在黎錦的面前,像人偶一般、僵硬地走出了這個房間。 那么,既然阿誠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自己又有什么要待在這里的意義呢…… 回過神來,黎錦木然地?fù)u了搖頭。 黎錦發(fā)呆了一會兒,最后決定離開阿誠的屋子,回到自己的房間。 離開“紫竹小院”里、自己的臥室,明明還不到二十個時辰呢。 但對黎錦來說,這種對“離開,之后歸來”的感知,卻仿佛比經(jīng)過了一個月還要漫長。 進(jìn)來之后,黎錦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床榻。 然后,黎錦徑直躺了上去。 回憶起來,黎錦忽然意識到,自己此時的這一躺臥姿勢,和之前發(fā)現(xiàn)阿誠時、阿誠躺在床上的姿勢,似乎很是相近。 會以這個姿勢躺臥的原因,當(dāng)然絕對不是因為黎錦想要模仿阿誠的關(guān)系。 對于“想要模仿阿誠”這件事,黎錦才沒有絲毫的動機(jī)呢。 所以,黎錦這么做才不是受了阿誠的影響。 這么躺下的原因,跟之前的經(jīng)歷也毫無關(guān)系。 也許是因為每個人沮喪的時候,都會習(xí)慣性地這么躺下吧?至少,黎錦是這樣認(rèn)為的。 自己已經(jīng)不怎么生氣了,但果然還是好難過啊。 黎錦的心中,百感交集。 她傷心地閉上了眼睛。 接著,黎錦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在這樣的狀態(tài)下入眠,是不應(yīng)該的事情。 黎錦依稀記得,書上說不可以在傷心的時候入眠,會生出種種奇怪的夢境,對身心的健康都不好。 但是,那時的黎錦,實在是太疲憊了。 而且,黎錦也不是故意想睡才睡的。 她只是因為一時松懈,就睡著了,僅此而已。 雖然黎錦在不應(yīng)該睡的場合下睡著了,但也沒有做噩夢或是奇怪的夢。這一點(diǎn)倒是還好。 自己從睡眠中醒來的原因,黎錦很快就明白了。 那是因為,阿誠正在用另一塊新絲帕,在替她擦臉的緣故。 這要是醒不過來才怪呢。 這塊絲帕是濕的,但并不會滴水。 雖然并不重要,但它的顏色,是淡淡的乳黃色。 而且,能看得出來,這塊絲帕和阿誠之前用的那塊,質(zhì)地是相似的。 應(yīng)該是同等品質(zhì)與價位的高級商品吧。 此外,這塊絲帕是溫?zé)岬模臏囟确浅=咏w溫。 會有這樣的溫度,應(yīng)該是用比體溫略高的溫水浸泡過的結(jié)果。 “你這是……在做什么?”黎錦有些惱怒地說道,“你不覺得你很奇怪嗎?” 而且,男性對沉睡的女性做出這樣的事情,難道不是很冒犯的舉動嗎? 雖然,女性對沉睡的男性這么做的話,也一樣奇怪就是了。 不過,不可思議的是,雖然阿誠對黎錦做了這么奇怪的事情,但她并不真的感到生氣和被冒犯。 黎錦會流露出惱怒生氣的樣子,只是她根據(jù)某種“約定俗成的習(xí)慣”而產(chǎn)生的、如同“條件反射”一樣的反應(yīng)罷了。 那并不是黎錦內(nèi)心深處真實的感受。 不過,黎錦也不想讓阿誠知道,“那并非自己心中的真實感受”這一點(diǎn)罷了。 “阿誠想要拭去將軍臉上的淚痕……”阿誠用清風(fēng)般縹緲的聲音說道,“雖然阿誠不能阻止它的出現(xiàn),但是阿誠想做點(diǎn)什么讓它消失……” “你在說什么胡話?有毛病吧……”黎錦慍怒地說道,“淚痕什么的……我自己都完全不想弄掉它呢。如果我想弄掉它、讓它消失的話,我就去洗臉好不好???!” 不是的。黎錦心想,自己并不想保留淚痕這種毫無意義、也不美觀的東西。 至于,自己為什么沒去洗臉或是擦掉呢? 那大概是因為,雖然并不想保留,但也沒有去除淚痕的動力與精神能量吧。 “將軍不要再懲罰自己了?!卑⒄\依然用夏風(fēng)一樣空靈的聲音說道,“阿誠懲罰自己,是因為這樣會讓自己更好受一些。但將軍懲罰自己的時候,只會讓自己難過而已。所以,將軍是不應(yīng)該做‘懲罰自己’這種事的?!?/br> 突兀地、被對方一語道破令人不愉快的真相……這種感覺,還真是糟糕呢。 “你……你倒是挺理解我的嘛?!崩桢\怒極反笑地說道,“但是,你這樣假惺惺的做法,到底有什么用呢……我一點(diǎn)兒也不感激你的包容和付出呢。” 雖然,如果阿誠毫不包容、付出的話,情況絕對比現(xiàn)在的狀況還要糟糕得多就是了。 自己到底希望阿誠做什么、怎么做呢?連黎錦自己也不明白了。 用“方言”來形容的話,黎錦的本質(zhì),就是這么一個“擰巴”的人。 “阿誠大概想明白了?!卑⒄\鎮(zhèn)定而柔和地說道,“將軍應(yīng)該做的事情,是讓自己高興起來。將軍總是把‘關(guān)注別人的感受’這種事,當(dāng)成自己理所當(dāng)然的責(zé)任。結(jié)果,卻因為將軍過于在意‘關(guān)系是否和睦’的緣故……” -------------------- 第244章 ======================== “在各種各樣繁雜瑣碎的小事中,將軍自己的感受,卻一直被壓抑著。阿誠認(rèn)為,這結(jié)果是不對的。阿誠還希望,能夠改變、或是改善這個問題……”最后,阿誠說出了總結(jié)一般的話語。 阿誠的話,讓黎錦感到有些不安。 想象阿誠所說的“改變”,那是一種很陌生的感覺。 黎錦稍微想象了一番,便由于陌生感帶來的恐懼,而停止了。 “這有什么不對的……”黎錦逞強(qiáng)、或是賭氣一般地說道,“我樂意這樣子。難道不行嗎?要你管……” 面對阿誠所說的問題,黎錦倒也未必是樂意。 她只是,對阿誠所描述的那種、“我行我素”“旁若無人”的陌生境界,感到恐懼與畏縮罷了。 如果阿誠提建議的時候,不是在當(dāng)下這種狀況就好了。 由于惱怒與羞愧感,黎錦真的很難接受現(xiàn)在的阿誠給出的意見。 不過,如果不是在這種“破罐破摔”的情勢下,阿誠也大概根本不敢指出黎錦在行為與心理上的錯誤就是了。 這就是矛盾所在了。 阿誠就是知道他已經(jīng)被黎錦討厭了這一點(diǎn),才能勇敢地說出自己的看法吧。 “如果真的是‘我樂意’的話,將軍絕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卑⒄\淡然而寧靜地說道,“阿誠知道的,將軍一直都很痛苦的。將軍從來都……沒有辦法或是機(jī)會,對別人訴說內(nèi)心的真實感受吧。將軍煩惱的時候,也只能一個人面對。阿誠想到將軍的事情,就會很心痛。但是,阿誠一直沒能變強(qiáng),沒辦法成為將軍依靠的對象。所以,將軍才會這么寂寞的,這也是阿誠的過錯……” 阿誠又在說令人不愿面對的實話了……黎錦心想。 就連阿誠話語中揭示的真相,也讓黎錦心煩意亂。 唯有轉(zhuǎn)移話題,才能讓黎錦的心情獲得片刻的寧靜。 但這種逃避一般的行為,也會加重黎錦人格上的“擰巴”特質(zhì)吧。 黎錦只是憂郁了片刻,又再生起氣來了。 “這是強(qiáng)不強(qiáng)的關(guān)系嗎?”黎錦略有些生氣地說道,“問題的重點(diǎn),難道不是‘你不應(yīng)該欺騙我’嗎?” “如果阿誠足夠強(qiáng)的話,就算遇到‘要欺騙將軍才能繼續(xù)下去’的狀況,阿誠也有勇氣坦誠?!卑⒄\傷感地說道,“正是因為阿誠太弱了的緣故,遇到這種狀況的時候,才會淪落到不得不欺騙將軍來粉飾太平的地步啊……” “那……算了?!闭J(rèn)真聽下去的時候,黎錦居然覺得阿誠說的很有道理。 她嘆了一口氣,說道:“那么,你高興就好吧?!?/br> 也許是心虛的緣故,阿誠的話,黎錦并不知道如何反駁。 但是,雖然這么想,黎錦卻不能承認(rèn)自己認(rèn)同了阿誠的解釋。 畢竟,阿誠除了給自己下跪之外,好像也沒有做什么感動人心的事情,怎么能如此輕易地原諒他呢?黎錦心想。 “那么……將軍喝點(diǎn)兒湯吧?!卑⒄\沒頭沒腦地說道。 阿誠把一口很大的砂鍋端了過來。 這口砂鍋的外形,看在黎錦的眼里是很陌生的。 她對這口砂鍋沒有任何印象,不知道是阿誠從哪里找出來的東西。 這口砂鍋的直徑約有一尺多,高也有一拃[zhǎ],是非常大的一口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