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在黎錦看來,這里實在是沒有半分“兇宅”的感覺。反而是一處極為清幽雅致之地。 但傳聞終究如此,黎錦覺得,還是要提醒阿誠小心一些為好的。 阿誠站起身來,微微向她低頭致意,便真的出去了。 阿誠一出門,這屋子里瞬間靜了下來。 原來黎錦相比常人,五感甚是機警。 舉凡微風、輕響之類細微的變化,黎錦的心神可能注意不到,但她的感官卻能覺察。 雖然阿誠性情極為溫雅安靜,但即使一言不發(fā)的時候,他的呼吸、衣物布料摩擦這一類的聲音,黎錦都能清楚地聽到。 這些聲音,聽慣了的時候,自然就能夠忽略。但發(fā)出聲響的對象一旦離開,黎錦就會感到少了些什么。 住在這屋子里,不像住在大雜院的時候,外面那么嘈雜。因此他人的聲音,便對感覺的影響至關(guān)重要。 雖然被阿誠盯著的時候覺得別扭,但阿誠一走,原本久久無人到來的屋子里,便變得更冷清了。 黎錦莫名感到有些難過,覺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她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自己矯情,心中無奈,不由得搖了搖頭。 于是黎錦便閉上眼睛,枕著這一夜的優(yōu)美月光睡了。 不知為什么,黎錦從來沒有做過噩夢。 黎錦的夢,有時是很平靜的夢,有時則是帶有喜怒哀樂等情緒的夢。 但她從來沒有做過讓自己恐懼不安、驚駭不已的夢。 在徹底睡去之前,黎錦還想過,這一次因為自己睡在“兇宅”里,有沒有可能會做噩夢? 倒也不是對噩夢有所期待、覺得做噩夢是什么好事,只是她聽說凡是“邪氣”的地方,人在那里睡著就會做噩夢,有些介意是不是真的有這么一回事而已。 事實證明,黎錦真的想多了。 不做噩夢本是她的體質(zhì),就算睡在所謂的“兇宅”里,也不會有什么變化的。 但是,在這個夜里,黎錦卻一直在做奇怪的夢。 她總是夢到自己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阿誠在看著自己。 這時她就會抱怨一番,叫阿誠不要這樣。 但這時黎錦就會醒來,發(fā)現(xiàn)屋子里只有自己一個人,很是寂寥冷清。 懷著這種心情,黎錦又再睡去的時候,還是會做和之前幾乎一模一樣的夢。 開頭、過程、結(jié)尾,全都一樣。 而且也一定會醒來,醒來時依然會看到屋子里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如此反復了不知道幾次,睡夢與醒來反復交替,令人渾渾噩噩,昏沉不明,黎錦實在記不清了。 或許她其實也就這樣夢到了三四次而已。但對黎錦來說,感覺上就像是整個夜晚都在做同一個夢一樣漫長。 她也不知道,這個夜晚,自己是不是真的受了所謂“兇宅”的影響。 總而言之,對黎錦來說,這詭異的持續(xù)循環(huán),就已經(jīng)是一種噩夢了。 待到晨曦終于替去月光的時間,黎錦也終于從頗不寧靜的睡眠中醒來。 她一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阿誠很溫順地伏在桌子上。 那種姿勢,就和黎錦之前看到的,阿誠在她的命令下伏在桌子上的模樣,一模一樣。 阿誠的睡姿,真像小狗一樣乖巧,非常之老實溫順,讓人看了心生憐愛。 黎錦沒帶木梳,便用手指簡單地梳理、攏了攏頭發(fā),又整理了一番被自己睡亂的衣服。 她見阿誠還是伏在那里,不好去拍醒他,便朗聲道:“阿誠!你還沒有醒么?” 黎錦呼喚后,阿誠的身子微微一震,似是有所警覺。而后,他緩緩坐直了身子。 阿誠坐起來的時候,先是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又用手心搓了搓臉,然后才看向黎錦。 雖然是剛剛醒來,但他的眼睛依然清澈黑亮,毫無渾濁之感。 阿誠看向黎錦,道:“將軍睡得可好么?” 黎錦搖搖頭,道:“不算很好,阿誠呢?” 阿誠道:“阿誠倒是還好。阿誠覺得,只要能留在將軍身邊,無論是怎樣的環(huán)境,都能安眠?!?/br> 黎錦笑道:“這便是妄言了。若是你同我一起時,只能睡在亂石堆里,難道也能安眠么?” 不料,阿誠居然真的認真想了想黎錦的話。 而后,他神色依然認真誠懇,道:“這倒也可以試試?!?/br> 黎錦聽了,有些無奈,又是輕聲一笑,道:“阿誠盡是說些癡話。先不提這個了,阿誠你昨天夜里在這院子里轉(zhuǎn)悠的時候,可見到了什么詭異、古怪或是有趣的事情么?” 阿誠又想了想,臉上露出了愉快的神情,道:“這個倒還真的有。” 黎錦好奇道:“咦?真的嗎?你看到了什么?” 阿誠道:“將軍可同我一起去看。有趣得很。” 黎錦聽了,更加期待,甚至立刻站了起來,道:“既是如此,阿誠便帶路吧,我也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東西?!?/br> 阿誠似是看出黎錦心情變得十分興奮,反而猶豫了。 他的神情變得有些古怪,道:“其實也不是特別有趣……將軍若是以為能看到什么稀奇古怪、妙趣橫生的東西,那怕會是失望?!?/br> 黎錦聽了,又覺得奇怪,道:“咦?所以阿誠你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阿誠低頭道:“阿誠的確是為了賣關(guān)子才不說的。那東西,若是親自去看了,或許會覺得有趣。但如果直接說出來,就太平淡,不值一提了?!?/br> 黎錦聽了,有些失望,卻又禁不住抱有希望,道:“好啦。我明白了。那無論是什么,都無所謂。阿誠你快帶我去看吧?!?/br> 阿誠溫聲道:“阿誠知道。” 于是兩人便去了阿誠所說的地方,去看阿誠所說的東西。 這可該如何評價呢…… 阿誠發(fā)現(xiàn)的這個場所,的確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 阿誠帶黎錦看的東西,也實在是令人司空見慣的物件。 這應該是一座“院中之園”。 昨天兩人閑逛的時候,光線不夠明亮,便錯過了不太明顯的這處場所。 而這里,說來本來也平淡之極,沒什么值得觀賞的優(yōu)點。 因為,這只是一座“菜園”而已。也許也算是“果園”吧?這里看起來也種了少許的水果。 這菜園的面積并不算大,如果指望販賣出產(chǎn)來獲利的話,應當遠遠不夠。 但僅僅是供給將軍府的那些人食用的話,倒也足夠了。 若是只吃種類不多的蔬菜的話,春夏秋三季應該都能依靠這里的出產(chǎn)。能夠自給自足,不必到市場上買菜。 黎錦想到這一點,心中很是快活。 在這里種著的蔬菜,明明應當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沒人侍弄了,但有趣的是,長勢卻依然很好,該成熟的,都已經(jīng)成熟了。 黎錦走進菜園。 觸目所見,一眼便看到了許多鮮艷緋紅的果實。 那些果實,都被架子支撐著掛在上面。 果實有大有小,但多生得約有拳頭一般大小,形似小紅燈籠,飽滿鼓脹,嬌美艷麗,誘人非常。 這是西洋傳來的罕物。 它的西洋名叫“特曼特”,大名“西紅柿”,學名“番茄”,俗名“洋柿子”,別名“狼桃”。 這東西傳入大夏,也才二三十年。大夏之人,大多還不識得它。 富人不肯吃,窮人沒見過。 因為它生得艷麗,又沒幾個人吃過,竟然有不少說它有毒的傳聞,四處在以訛傳訛。 有說它傷腎,傷肝的;有說吃了它會失明,生惡瘡的;又有說吃了它會精神錯亂、瘋瘋癲癲的……其實編造這些謠言的人,一百個里恐怕是至少有九十九個碰都沒碰過一次,甚至家里連種都沒種過的。 這都是三人成虎、穿井得人的鬼話,黎錦根本不相信。 黎錦七八歲的時候,不知是誰曾送到將軍府幾十個西紅柿,她分到了五個。 第一天剛開始吃的時候,她覺得味道又酸又怪,勉強吃了下去。 不料第二天卻變了味道,又軟又甜,顏色也從青色轉(zhuǎn)成了淡淡的橙紅色。 待到第三天時,果實的顏色變得更紅了,吃起來也更加柔軟清甜,幾乎沒什么酸味了。 黎錦當時年紀小,不太懂事,她以為這東西越放越會美味,就沒急著吃,只等著味道變好。 沒想到,再放兩天的結(jié)果是,那西紅柿居然爛得都快拿不起來了。它的汁水沿著腐爛的部位往外流,外皮發(fā)黑,還生了些青霉,怎么看都不能吃了,只好丟掉。 當時的黎錦,心疼得都快碎裂了。 更傷心的是,又過了兩三年,她才偶然聽說,如果把西紅柿的種子取出保存,再埋下去就可以用來種新的西紅柿了。 當時先吃下去的三個西紅柿,自然是連種子一起吃了,沒法后悔。 但腐爛的那兩個西紅柿,本來可以將種子取出,隨便種在什么地方,留個念想的。 -------------------- 第27章 ==================== 但黎錦當時卻由于對此完全不懂的關(guān)系,直接連果實帶種子一并丟掉了。 又過了許久,她才終于知道了,像西紅柿這種東西,種植等方面的基礎知識。 當時黎錦便后知后覺地心疼極了,覺得自己實在損失慘重,難以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