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她一襲緋紫色衣裳在人后站著很顯眼。 “大家看啊,這就是怪物!”那個鎮(zhèn)里君就在最前面帶頭贊頌,忽然停下來對所有人說:“她會使用邪術,她會cao縱巨大的蒿草團,像個盾牌一樣,還有鮮花盛放其中,是她讓患上瘟疫的小女孩差點死掉?!?/br> 幽香妙懶得和這人糾纏,轉頭就想離開了,但她最近穿的很招搖很醒目,人家一伸手就拉下來她的面紗。 那張臉霎時被正在贊頌的人們矚目,有些人率先憤怒:“她就是作惡的妖精怪物,她才被那神仙真人拿住了,不然那老婆婆和小女孩,就是被她害死?!闭f話的婦人樣貌粗壯,過來就打她。 幽香妙愣了下,頭一歪,避開這婦人的手掌:“既然,我沒有那個意圖,我還會在乎你們說什么!”言罷,使出蒿草團裹挾這鮮花荊棘,這婦人就被荊棘困在中間動不得。 那些男子揮動木棒和農具:“女怪物,蒙騙我們這些人不懂醫(yī)術嗎?哼!我們就等你被拿住了下地獄。” 幽香妙氣急了,暗罵那位得道的大仙是賊子jian佞之徒。 要說成仙,她已經是了,不對嗎?他有的能力,她也具備了。 想到這里,她手里使出力氣,催動蒿草團讓那婦人成了夾心rou餅。 幽香妙身影隨著風吹起的紫衫,凝固的血液般支棱,巖石上方薄霧彌漫,人們越看她越害怕。 那些人連滾帶爬地散去了,剩下rou餅尸體,還有罵她的那個鎮(zhèn)里君。 她也催動蒿草團擊向對方,讓他不得好死。這男人即便是英俊好看也健壯,也曾對她著迷到讓她稍微動心。 看著男人滾動在泥土中,身體被豎著分開,這情形讓她心頭奔涌著熱烈的火焰,那是復生的火,她,徹底振作起來了。 青耕在巖石高地找到了她,幽香妙面紗遮掩臉上神情,眸中狂妄的很。 青耕忙為她披件外裳,望著眼前的慘狀假裝沒看到,轉頭對她說:“霧很大,咱們回去吧,我做了你最愛吃的萵筍雞rou絲面,還熱著!” 幽香妙仿佛冷漠凍僵的殼,被青耕拉著走,她渾身走的勁頭威風到如下山的巨大精怪,也是妖力滿滿。 她們沒發(fā)覺,身后大石頭對面,那個被擊敗的男人,已然滿滿恢復了。 他站直了身子,瀟灑神態(tài),內中透著難以言喻的得意。 青耕給幽香妙布置了餐桌,端上了飯菜:“先吃飯,完了我給你燒水沐浴?!?/br> 幽香妙攏了下衣襟,很有決心地對青耕說:“我想飛升?!?/br> 青耕感到愕然:“我覺得,你是不是要把你身子先顧好,你好像已經有了凡人心思了?!毕嗵幍倪@么親近,她想什么她能知道,也能看出來,她直言不諱:“你好像有點想男人,這事兒,你要不要先解決下,看是找個親事,還是尋個情人。” “什么?我才不要呢!”幽香妙被身邊的青耕看穿心思的惱怒,她猛地昂起頭倔強地說著違心話:“不會的,我不想,就算是想了,做了,也不可能那么快的?!?/br> 青耕卻哭了,她為幽香妙哭的,哭她沒守住她的身子。 因為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眉眼間妖媚更甚,外出面對繡球解除咒語的人,她必定又是認真肅穆的表情。 她都偷嘗禁果小腹微微隆起了,她還抵賴不承認。 幽香妙時很少再和青耕說什么了,已然不停地奔走在外。 這附近石林山城下她開了個客棧,cao持的很仔細,領著巖鎮(zhèn)的居民經營客棧主要是茶樓,她為了招攬人潮,酒肆妓院說書的歌舞的都安排上了。 人一多,她就有的忙活了,給人們施咒,再給她們一個個的解除咒語。 她以得道高人自居,各種奇妙的事情都接下來處理,儼然是活菩薩降臨人世間的姿態(tài)。 她就是很想飛升。 幽香妙穿行在落日余暉中的梯田高地,她也站在茶樹林邊哭泣的茅草屋里,她勤勞奔波在每個中咒者的面前,她習慣了面對悲苦施展祥和的施救,再換來對方感激淚流到肺腑的答謝。 青耕覺得她或許真的就能成仙,她是那么樣的認真又仁慈而富有愛意。 她就看著她如何掩飾她一天天大起來的肚子,那個男人必定是被她藏起來或者做掉了,永遠不會出現(xiàn)在她施展慈愛的關頭吧。 她為她準備遮掩肚腹的寬大衣裳,也為她燒熱水沐浴時候,按摩她的頸肩:“ 我覺得你會飛升的,我的姐妹。” 肚子那么大了,衣裳也能遮掩住了,幽香妙還無休止地進行她的功德,施行咒語,再解開咒語封印。 青耕看著她眼前的那些古籍,那些字體雖然難懂,但也會有解讀方法的,她竟然學會了所有的內容。 “若要修補靈根,必要一魂注入另個rou身,重塑靈格。注入之rou身必為靈格奇異,有相近習性者次之,有其血脈者最佳。” 最后一行小字:“若得原體之魄為禽類,其靈格較草木更甚,亦能吸收到原體,令其格更強。” 因為日夜奔波于解救與施放,在青耕發(fā)現(xiàn)她腹部隆起之后,她沒再夜里出去了,這個深夜沐浴時,她忽然對青耕說:“我的孩子要是出生了,你就當這個母親,你一定是這世間最好的母親。” 說著就趁著青耕不注意,在她為她按壓頸肩的手背上種下一個葉心咒,她做完這些之后還能和青耕說笑,說著體己話。 這咒語屬于最厲害的,青耕難過委屈,更多的是心里的失望大于悲哀和痛苦,她的真心就這樣被惡劣地索取掌控。 “我們是不能分開的姐妹,你看你對我多么好呀!”幽香妙轉而為青耕梳頭,抹胭脂,打扮她讓她也擁有嬌艷姿態(tài)像個女人的樣兒:“青耕,你會永遠對我好的,對吧,你是不會對我說不的,是不是?” 生產完的那些日子里,她白天起來把孩子丟給青耕,依然頭也不回地出去奔波。 夜里獨自躺下去,睡的很舒坦的幽香妙,天一亮又坐著滑竿出去解惑除咒去了。 每日照顧小的,還要照顧幽香妙的吃喝,加上偶爾的葉心咒發(fā)作,青耕已經憔悴到身心難以負擔。 這天,青耕吃著米粥,喝著濃茶。 茶水流淌在茶盅內,她在空空的石屋里,蒼涼凄冷,她蜷縮在火塘一旁,胸膛灼熱感使她倍感煎熬。 她踢碎了一個碗,吵醒了孩子哭的更添凄厲。她將幽香妙的靈格,那枚被摘除的靈根走遠了,還有緊靠在她懷里的孩子。 她這樣做都是為了幽香妙,也為了她和她們一同的孩子。 她走到遙遠的沙漠邊陲,遇見了行商的隊伍,那些人收留了她。 梨花這才注意到,其中一名男子就是當日青耕悲痛,用很另類的方式陪葬的男子,也就是小怪物很親密的父親,她名義上待她如親生的那個父親。 這時,黑云密布,響雷聲聲。 梨花趕緊拉住明火,發(fā)覺手心里的翠玉梳子淡綠色光,就快沒了。 那里是青耕的影子,她婷婷而立。 “你們真的是恩人啊,這么照顧我的小芍,如果沒有你們的照顧,我不敢想象她會過成什么樣?!?/br> “你,真的是青耕,是阿芍的娘?”梨花相對明火,看一眼,再看青耕。 第62章 南風知荷【11】 “啊,你不是已經死了嗎?”明火說這話的時候,連他自個都覺得氣很弱,他又說一句:“意外,意外,愿你這會兒心情好。”他這也是言不由衷的心虛的話。 梨花十分擔心明火事后會遭遇危險,她瞪著青耕,即使是她原本對她沒有惡意。 意外的是,青耕竟然慢慢地坐下來眼中一脈溫和。 “那時候,在京都,我以為你們一前一后,都是幽香妙指示來拿我的?!彼粗婊ê兔骰?,似乎這話也是對她說的,不知覺又垂下頸子:“幽香妙的葉心咒歹毒的很,我被日日折磨著頭疼欲裂,可我貪戀在京都安寧祥和的人間日子,就是不愿意回到她的身邊去。誰知,小芍是她親生的原因,小勺也是中了葉心咒的可憐孩子呀!” 明火這樣一聽,才知道,原來這小怪物的名字被這青耕取名為勺子,阿芍是梨花的師父給美化了稱呼。 梨花心頭惆悵更甚,她想不到阿芍這么命苦,那么如此說來,此刻的阿芍就被親娘幽香妙給利用了。她用了親生女兒的rou身,繼續(xù)她的飛升癡夢。 這樣貪婪無恥的生母,還是自個的好姐妹精心教養(yǎng)了她的孩子,臨了,用心良苦的教養(yǎng)者拼死留存的女兒,竟然是被生她的那個母親肆意糟蹋。 青耕健碩的婦人軀體站起身,走到梨花面前握住她的手:“小勺,我的女兒她是幸運的的,曾經有個很好的父親,所以,我相信她會好好的?!彪S即澄澈雙眼懇切望住梨花:“我看好你的,你能幫我的,對不對?會讓小勺平安回來的?!?/br> 明火不敢迎上青耕的雙眼,他此刻心里很復雜。 青耕倒是沒對他有任何怨言,也不仇視他。 梨花將那翠玉梳子亮出來:“你這翠玉梳子當中,是否不只是你一人的靈根,也還有幽香妙的,對吧?” 青耕點頭默認了,隨即愁緒深深道:“幽香她,還是執(zhí)迷不悟地想飛升,這里有她的靈根,我用我的原體之魄發(fā)了力,到時候用翠玉梳子扎入她心脈,她也就了解了?!?/br> 青耕雖是這樣說,心中對幽香妙難舍姐妹情:“她,該是悔過自新的時候了?!?/br> 淡綠色光芒逝去前,響雷聲就這樣持續(xù)在他們頭頂。 青耕看著梨花的目光深深地感激,那淡綠色光芒徹底沒有了,她便對梨花致謝:“梨花,多虧了你,不然,我們小勺就不好過了?!?/br> “你叫她小勺有點不妥,我?guī)煾?,就是玄門一代隱師盛無心,他已經為她取名芍藥的芍,阿芍。”梨花認為有必要,讓青耕知道他們?yōu)樗酿B(yǎng)女取了個名字。 這翠玉梳子的意識靈光維持了一個時辰,那些立體的畫面逐漸趨向平面,那些景象崩塌到僅剩眼前的主體。 梨花站在明火身旁,不敢靠得太近,也擔心他會撇下她,好在明火抽出他的劍讓她握著了。 自從客棧內出來,明火就發(fā)覺梨花對她保持了很大的距離,這讓他不得不在意和謹慎起來。 頭頂?shù)纳n穹傾倒式下落,眼看就要砸向她和他的臉了,梨花還是松開他的劍,轉身把頭靠向他的肩,明火能清楚感受到梨花的小腿顫抖著,他倒是鎮(zhèn)定的任憑她依靠。 待到這一切都恢復平靜,梨花還把頭埋在人家肩膀上,明火輕聲咳嗽了兩聲,提示她該恢復矜持了。 “??!失禮了,我不是故意的。”梨花很不好意思地閃身離開明火身軀,心頭的愧疚生出幾許。 “沒關系的,我們已經離開了翠玉梳子的靈識幻象中呢。”他心頭那些不舒服的難堪,總算是好了很多。他恢復了冷漠倨傲:“你那么愛護的小怪物,現(xiàn)在還找不到下落呢。” 他想到記憶中親爹罵他的娘是妖精,那些酸楚纏繞過心頭,眼中涌現(xiàn)憂郁。 再看一眼梨花無動于衷的倔強,他笑的很柔。 梨花也沖著他很無心笑了下,算是回應他的笑。 兩人看起來還是和離去前一樣調皮,裴英韶看著他們,忙裝的打瞌睡,把手撐住臉閉上眼睛。 梨花過來就坐在他對面,等著他睜開眼睛,果然裴英韶很不自然地裝不下去,睜開眼睛故作迷蒙:“你們,回來了!” 梨花關好門窗心情沉重:“我們看到了養(yǎng)大阿芍的女妖青耕,她用她的原體之魄發(fā)力那顆屬于幽香妙的靈根,說這樣能對付幽香妙?!?/br> 明火也點頭:“我們獲得的結果就是這樣啊?!?/br> 裴英韶蹙眉,這妖界如今也是秩序全無,人間天界妖族都已經十七年沒有進行協(xié)商和相對了。現(xiàn)在是沒有什么風波,但這并不意味著暗涌不會到來,他總有種預料大事兒發(fā)生的直覺。 從遇上梨花明火,側面觀察過他們的身世,再聽梨花敘說她經歷過的那些事兒,那些妖物的出現(xiàn)并不是臨時的。必定有更厲害的妖物自封印之中顯世,這才是他需要cao心的。 “你們說的幽香妙,就那個蒿草精,她用了阿芍的軀殼,你們有能耐制服她,她要是枯萎了殞命了,那個小怪物不也就跟著沒命了嗎?”裴英韶說出了他的顧慮。 梨花頓時不做聲了,她也想過,但沒有法子,隱隱地還會覺得阿芍這樣就和她永別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緊張,暫時不理會明火的眼神關切。 “哈哈,梨花,別噘著嘴難過了,你還年輕著呢!要開心,保持應該的愉悅去過日子?!迸嵊⑸睾屠婊ň拖喔舨坏揭怀叩牟鑾祝駛€兄長一樣指頭點到梨花額上:“事已至此,必定會有法子解決的,想太多會是個累贅。” 明火接上話:“是啊,想太多也無濟于事,該是怎樣就還是怎樣?!彼捓镉性?,不光是看不慣梨花和裴英韶的近距離,也是琢磨不透梨花對他的忽冷忽熱。 秋日西州的日頭落下的時候比較早,梨花他們三人白天各自在房內歇息了幾個時辰,入夜以后一同進入沙海中,往那茫茫沙梁子更遠的大草甸子出發(fā)。 臨近冬季的草甸子里,鳥雀無聲,草籽帶著塵土不斷地從腳下飛撲上人的褲腳,那些高樹灌木層次交錯著擋住了月光和蒼穹。 滿地的蒿草,干枯到一踩上去就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他們行進在其中。 她們找到那在草甸子深處的陋室,幽香入定一樣,等得很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