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無雙腰上被拴著繩子，腳上也是鎖鏈，眼中迷惘臉上淚水縱橫：“師父！您讓徒兒做任何事情，徒兒都是仔細(xì)地履行啊，抄寫經(jīng)文再添上注釋?！?/br>
    他出生小官吏之家，父親娶了繼母之后的次年一病不起，而他像如今這般逆來順受依然得不到善待，還被攆出家門。

    鄰人偷著將他賣給牙行，他無數(shù)次不顧死活逃出來，就是因為他不甘愿被賣往煙花之地，但當(dāng)他以為遇上這女修是正派人物時，恭敬順從地回報容留之恩，而她們這般女子也從一開始的同等對待，到如今的挑剔刻薄百般刁難他。

    恩人也罷師父也罷，需要他為她們抄字臨摹經(jīng)文時，還能稍微當(dāng)他是個人。

    但在此刻，她yin逸習(xí)慣暴增，居然對他這個名義上的門徒施行起來。

    一想到他說的這話，十二眼中即可出現(xiàn)那女修不耐煩的嘴臉：“別以為你比為師識多幾個字，你就不認(rèn)得你是誰了，來！上來安慰你師父我……快。“此女修把平常用來糊弄人的機關(guān)用給燕無雙，她扯動繩子一頭把他身子往火爐上炙烤：“過來安慰我，給我除了你的衫褲，來！”

    結(jié)果，出乎她的意料，十二也看到燕無雙視死如歸的齜牙靠向火爐：“毋寧死也不做這種事，你休想逼迫我，你逼我很多次了你忘了嗎？”他說著身子已經(jīng)被火烤的疼痛巨癢到：“啊！……嗷！”

    十二這才想到，這個女修很可能未必有真的修為，她一個妖精在窗扇外這么久了，她都沒發(fā)覺，更可笑的是還讓男門徒抄寫經(jīng)文添加注釋。

    “噗！”一聲，十二娘煙霧一樣進(jìn)去室內(nèi)把水澆到燕無雙身上，隨后又在對方看不見的煙霧中，用那床格中的白銀翠玉釧，用布裹著她到槐樹林泉水邊。

    這女修以及她的門徒，都有個打制白銀翠玉釧，用于收納財物的習(xí)慣，這正好。

    剃光頭發(fā)切開頭顱置入銀釧，就如她拉扯燕無雙那樣，扯一下，白腦漿粉腦髓就溢出來，剛才看到燕無雙臉上淚痕，再想到很無辜的十三。她發(fā)狠將此女修的腿筋腳筋，也用簪子的鋒利尖端挑了去，讓這種人死的時候也不能挺立著死去。

    這女修道者實際為江湖女浪人，專門找尋隱蔽寬敞的所在，最好是曾經(jīng)熱鬧非凡的地方，批字畫符進(jìn)行明暗相輔的營生，目的就一個，勾結(jié)富貴商人和官吏，用話術(shù)與媚術(shù)的結(jié)合來斂財。

    既然，這紫薇桃山莊明面上的營生是米卦取名和問事兒，十二娘索性為燕無雙做起門面樹立聲譽，放出消息說山莊的莊主是白龍化身，佩戴白石金流蘇飾物。

    那都成了形而上的象征物。

    因為這種形而上的消息，五百里內(nèi)趕來酆水鎮(zhèn)紫薇桃山莊的人，使得這里的鎮(zhèn)里君向郡守提出增設(shè)市集，加筑商埠，修造內(nèi)街水上船隊，用以分流這每日數(shù)萬次人群。

    酆水鎮(zhèn)比之前興旺發(fā)達(dá)了很多，紫薇桃山莊也人來人去為他們提供了繁盛。

    十三尚在的時候已經(jīng)有很多積蓄了，現(xiàn)在，山莊內(nèi)需處禮品轉(zhuǎn)賣還有專人cao持，銀錢金玉多的需要窖藏。

    十二眼中的燕無雙簡直就是另一個十三，身世相仿年紀(jì)同等，說話也很斯文儒雅，與這充斥著奢靡底色的山莊很不契合。

    十二娘平日里就棲息在菩薩像的神龕中。

    這天來了個名叫陳彥子步子云兩個問卦的，先是測了米卦，他們給了銀子之后又斗膽眼睛閃爍，手腳哆嗦的說：“我們哥兩個因為曾經(jīng)參與謀取別人性命，但們不是有意的，他斷氣了也不是我們所為，只是我們夜里走路會十分害怕被抓住割脖子?！?/br>
    燕無雙根本就不通卦術(shù)，他大床中央的菩薩沒有暗示什么，他當(dāng)即收了銀子揮手就要讓人走。

    陳彥子步子云這二人，雖有琴藝卻技能不精，當(dāng)年在南院是出了名的暗中出賣別人來壯大個人腰包，擅于將好看的少年引薦給有錢的女人玩弄，他們是混在南院小生中做這樣不義事兒的掮客。

    早就聽聞燕無雙的俊顏出類拔萃，以前沒路子親近，這回假借問卦特意來親自看人的。

    “燕莊主，我們有最尊貴的客人給你引薦，若你需要，記得往后要感謝我們兄弟二人呀！”這陳彥子步子云，平日里鞋襪干凈，面皮薄施粉，又和鎮(zhèn)上經(jīng)商的孤女，還有夫君不常在的女子混的自在逍遙。他們此刻看著燕無雙又生一計道：“若是皇后娘娘親自來，你可要款待輕柔?。　?/br>
    第50章 燕若九春【17】

    供奉菩薩的神龕那里，十二娘看的清楚的很，這二賊何只是害死十三的始作俑者，若不是他們，十三也不會被安慶郡主那種身心腐朽的女子看上，他們必定是將十三描述的多么卑賤順從到任人褻玩。

    此刻，她從一股青煙里竄出來，從漩渦里伸出兩只手分別撈住了陳彥子，步子云的頸子。

    “呃……放開我！”那二人掙扎著，把臉憋的通紅，兩手試圖撲打，卻連背后是誰都不知道。又凝視著燕無雙覺得他或許真的通靈通神，就心虛地懇求：“莊主饒命，我們有銀釧翠玉給你……?！?/br>
    “很好！”這話是十二娘的聲音說的，但是雌雄難辨。

    “我們的財物，都給莊主啊……”這二人平素視錢財如命脈，現(xiàn)在性命攸關(guān)不得不動念舍出些。

    燕無雙還什么都沒說，那股濃煙就帶走了陳彥子步子云著兩具亂撲的身子。

    燕無雙被震驚到了，他很少看到十二娘這么暴怒，他有些手無足措地站著，起身，隨后又兩手扶著膝蓋坐在大床廊內(nèi)的圈椅上。

    十二看著燕無雙的震驚，還以為是他很厭惡這二人，于是，她將那二人使用妖術(shù)帶到了槐樹林子里一通好折磨。

    經(jīng)過嚴(yán)酷的逼問，十二娘得知了這二人的詳細(xì)來歷，以及都做了危害十三的什么。

    她讓他們互相揭發(fā)，這樣會說的比較真切屬實。

    這二人，那個步子云是鎮(zhèn)中豐腴少婦的姘頭，這少婦婆婆不和她一起住的，丈夫常年守邊關(guān)不回來家里。

    而他自己雖然也有妻子孩子，因為妻子照顧孩子做家事顧不上他，他便與那婦人通jian歡愛好不知羞恥。偶爾也從南院帶些縱情的天竺紅丸給豐腴少婦用了，久了之后那婦人非但無力有身孕，反而還患上縱欲無度的虛癥，以至于離不開步子云，婦人恨得不行也怨她自個，她唯有丈夫從邊關(guān)趕回來住的日子里才用心彌補。

    至于那陳彥子更是狡猾jian佞，和步子云的心性一樣。

    十二決定親口逼問陳彥子。

    “你既有妻子，為何到南院做低微小生墮落身心？”十二娘此時已有了世間閱歷，她用挑筋威脅這陳彥子自個說實話。想起十三的慘死，她先捏爆了陳彥子一邊眼球：“你嫉妒十三的才情，可他也是不幸的少年，他在忍受苦難的每一天??！”

    陳彥子是貪生怕死之徒，眼球爆裂趕忙捂著：“我說實話，我妻子名為張阿雀，實則是只母老虎，我入贅?biāo)揖捅凰苁囊粋€錢都沒有存著，我為了存點錢，也為了能被人重視，我就加入南院的楚情館，琴藝不精當(dāng)然也就陪客吃酒談情歡愛，但我每回遇上好的客人，到最后都成了十三的，他還不似我那般用盡心思，他只要陪著說個話就獲得人客的贊譽?！?/br>
    “你去死吧！”十二又弄瞎了對方另一只眼，跟著手握住白銀翠玉釧，將剃了發(fā)的頭頂切開，放入白銀翠玉釧。

    她思念十三有多少，她就扯動銀釧的次數(shù)頻繁，挖出白的粉的腦髓。

    陳彥子步子云的佩戴匕首，成了十二挑他們手腳筋脈的利器。

    燕無雙得知以后，心里喜滋滋又得意，開始驕傲跋扈，日常舉止也張揚放蕩到不羈，制作招搖出眾的衫褲，敷粉描眉故作妖媚。

    來問事兒的人，長相粗糙荷包干癟的，他一屢不給好臉色，荷包鼓鼓財力雄厚的，他就讓對方不停地投銀錢向那許愿池內(nèi)，而他，只需要說些吉祥動聽的諫言就好。

    若是身份尊貴姿色出眾的婦人，他會奏琴進(jìn)行形式上的敷衍，他像真正的南院小生那樣，把他住的所在打造成表演場地。

    他時常更換他那巨大細(xì)致又講究的拔步床，那床幃制作的華美雅致，那桌椅特別定制成符合大床廊內(nèi)的尺寸。

    十二娘像是失去音訊了，她不露面了，她會依照她和燕無雙的默契，涌起煙霧遞出信號提示。

    至于燕無雙思想爛漫，渴望受到關(guān)注這點，她裝作沒看到。

    “十二，你說你怎么這么多日都不出來？我想你了，我想對你說，我不能沒有你……”

    燕無雙喊著喊著就難過，還流眼淚，傷了風(fēng)生了小病。

    他望向菩薩神龕那里，菩薩座上什么提示都沒有。

    十二覺得也該是給他說實話的時候了，她附身于菩薩對他細(xì)語：“燕無雙，你還是你，你和十三不一樣，他比你苦多了?！?/br>
    “可你不是為了我，你可以幫我對付惡徒賊子嗎？你都做了還說?！毖嘧訜o雙有些不屑，也有些輕佻地說著：“我們往后就這樣過日子吧，你和菩薩就是我的依附?！?/br>
    煙霧里走出來現(xiàn)形的十二，凝重恬淡的神情，將那一副褪成白色金石綴金流蘇給他：“你和我，沒有在乎與不在乎，自然，也無甚可說的?！?/br>
    燕無雙捧住那副金石流蘇手飾，陡然間，蒼涼與孤獨已然侵蝕他，他感到無助無力又十分空洞。

    紫薇的花下那一次相遇，就也成不了冬夜的暖月。

    燕無雙反正是孤獨空洞的日子久了，某些方面顯示一種兇狠彌補式做法，花錢請來佳人為他歌舞暖場，他和那些貴婦人欣賞歌舞，在絲竹聲中調(diào)笑飲酒，日后只要看見順眼的女子，他都輕佻迷蒙主動撩起來。

    有些深閨中女子，不善應(yīng)對這場面的，氛圍弄的很難收。

    有個被燕無雙戲弄過的女子得了相思病，尋死覓活要見他求嫁給他的，到最后因為他對人家沒興趣，弄的人家少女的母親險些落水身亡。

    十二終于看不下去了，從菩薩神龕中下來。

    “你太過分了！我要給你點教訓(xùn)……”十二用成串的銅錢打了他幾十下，還摔碎了他喝茶的瓷器。

    燕無雙晃動明亮的金石流蘇綴飾：“還說不在乎我？你看你都來了呢?！?/br>
    “你先把那事兒好好的解決。”十二正經(jīng)道。

    說罷，十二為他整理起發(fā)絲，她打他時候讓他頭發(fā)亂了，破壞了完美的形象。

    他的張揚，或許就是為了她的存在而顯示的，她心軟了。

    燕無雙裝的慪氣，退后身子，坐到許愿池那里，背靠紗質(zhì)的刺繡屏風(fēng)

    那上面很少有人能看出來，那紫色串串圓楞楞的果實，那緋紅艷絕的團(tuán)花都是屬于紫薇花的。

    “你當(dāng)我是他的替身吧？”燕子無雙濕潤眼中帶著笑，冷漠之后就是慘然的抽動嘴角：“我不如他，當(dāng)然也就十和這些置辦的物件一樣了?！彼f著就貼近她的臉，讓她無處躲避的緊逼過去伸手捧住她脖頸。

    燕無雙跟著也攬住了十二的腰，旋轉(zhuǎn)了幾回，彼此零距離，尋覓來自對方的呼吸。

    十二不是懂情誼的精怪，但她，接納了自個動情的這一次又一次。

    十二很難不對酷似十三的燕無雙忽略，他們一樣的愛惜眼前的美好，也曾費盡時光渴望有愛，也對愛充滿希冀。

    那個十三是多么愛護(hù)人間的花草，還有每個人的存在，對十三來說都是宿緣，是他說的。

    這拔步床的外面，那紫薇花的屏風(fēng)擋上了許愿池的對應(yīng)視線。

    他的床外，衫褲散落在地下，床上，十二初次嘗到曖昧的火熱。

    燕無雙翻身罩住十二娘：“你會越來越弄不明白我和十三的不同，說！”他箍緊她的腰部，用力地一撐再次逼問：“是他好，還是我好？”

    “你很庸俗！”十二娘狠狠推開他，下床穿好衣衫，眼睛凝著對方已是清冷：“你不是十三，他比你純潔堅定的多。”

    “呃，是嗎？”燕無雙感到好笑，他哪里比不上十三，那個傳說中的南院第一小生，那個為了拯救父親免遭死刑而自賣身的青年。

    十二幻化成煙霧躲進(jìn)去菩薩身后了，她自責(zé)她的膚淺和凡女念想。

    燕無雙看著十二剛?cè)肫兴_身后，那里的濃黑煙霧還留著一些的，菩薩還是那副看盡世事的似笑非笑。

    他狂妄而空洞地喊叫起來，喊的聲音猶如夜鷹的咆哮。

    梨花明火從意識中睜開眼睛，這次，他們小心謹(jǐn)慎并沒有打破這幻象中的寧靜有序。

    燕無雙淡漠地苦笑著：“我果真庸俗？你們說說看吧，究竟什么是純潔堅定呢，我真的不懂。”

    他是這樣說的，但聽的“噗”一聲，床內(nèi)菩薩神龕上黑影子晃動著，墨藍(lán)色侵蝕上影子，暗沉沉落在黑金色菩薩身上。

    梨花看到慈云館二樓窗棱上，他們遭遇的那個怪物，從一團(tuán)墨藍(lán)色中閃出。

    這怪物徐徐站定，仿佛早就認(rèn)得他們所有人，無絲毫驚懼。

    燕無雙嘴角弧度大開，他幾乎有著那意識中十三的相同姿態(tài)，精致細(xì)膩。

    十二娘淡漠地問梨花：“你們是燕無雙請來捉拿我的？你們能行不？我看未必?！?/br>
    燕無雙眸光流轉(zhuǎn)，習(xí)慣了俯視所有：“能不能行，這就看你們的對決了?！?/br>
    “好！”十二娘冷哼著應(yīng)聲。

    燕無雙卻覺察到哪里不對，他緊走兩步退出床外，靠近許愿池，下意識的懂了動手上的金石流蘇飾物，但這飾物只要他一動就緊貼他rou皮幾分。

    第51章 燕若九春【18】

    “好吧！”燕無雙本能地點著頭，有些神經(jīng)質(zhì)地嘯叫一聲，把半張臉帶著唇貼近他手背上的綴飾，似乎很留戀和她的這些日子：“我們，就不能像你和他那樣？默契地活一段美好，罷了……為了相思，你做了這么多的壞事，手段殘忍，對你寄予很多次的忠告，你全當(dāng)我說的沒用。”

    “因為，你說的和我想的不一樣?！笔锎藭r嗓音渾濁嘶啞，雌雄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