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艷麗婦人沒被梨花問住,阿芍一說,她才停頓了會兒。單直對梨花小聲道:“據(jù)說少將軍有個缺陷,是個人身上的,很少人知道,就是腋下氣味不好聞,加上愛打人罵人,還聲音很大。所以,即使是他長的也威武,但就是有些高門大小姐忌諱這個呀,說是怕到最后生的孩子也那樣?!?/br> 第20章 情纏天地【1】 過了午時以后這小橋石板街兩旁越發(fā)熱鬧了,艷麗婦人這很能嘮嗑的嘴,雖然梨花聽了很不喜歡,仔細斟酌一遍又覺得吧,好好人家庶民家的閨女都定了親的,你一個貴族少將軍非要強迫了拆散人家。 從梨花自由落腳的那破山寺出來時,記得長腿大叔說過,京都這位黃門侍郎是關聯(lián)這次怪物降世的人,要想尋找線索,那就或許要瞄準侍郎將軍府,那個少將軍是梨花決定要糾纏一番的了。 這時,賣蕎麥粉的張阿伯已經(jīng)重新做了涼粉繼續(xù)擺上了,梨花還想繼續(xù)過去湊熱鬧,主要也是囊中羞澀想幫點小忙蹭點吃的。誰料到那艷麗婦人好心擋住她:“我說你呀,這時候你不回家吃你娘做的飯去,或者買些胭脂把你的妝容學著描繪去,你想在這里等著被打嗎?那樣一來你就沒信心嫁出去了吆!” 這種婦人在梨花來看,就是個家里日子寬裕,站在街頭以消遣是非為過日子目的。她僅點頭致意對方,就當是感謝了。 婦人見梨花沒把她說的當回事,隨即悻悻地走開了。 梨花到了蕎麥粉攤子前,摸索著腰里荷包里幾個小錢,覺得應該夠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就是喜歡吃您的蕎麥粉,我就買一份帶回去給我?guī)煾竾L嘗!” 張阿伯抬眼看著梨花:“我家里就是種蕎麥的,從種到收再到磨蕎麥粉,然后做成涼粉出來擺攤賣?!彼恢獮楹?,看到阿芍著小怪物就眼里涌現(xiàn)憐惜,逗著她:“就因為你們二位,你看我上午就賣出去五十碗,來!再給你們裝一碗,都算我的?!?/br> 梨花還是把她荷包里幾個小錢給擱到阿伯的木盒里了,她雖然從小不知道父母是誰,但她沒那個占便宜的習慣。 小怪物阿芍很少接觸市井中的質(zhì)樸人物,被這樣重視讓她稍微感到不適應的局促,她才知道原來在別人眼中,她也是有用的。 “你們這么熱心來給我?guī)兔?,這已經(jīng)很難得了,送你們吃正好!”張阿伯裝好了兩碗蕎麥粉,還給她們給了一塊粗布打成包讓手里拎著,他不是很能說話的人,這有人主動過來還給他攤子招攬來客人,他當然是要答謝的。 梨花覺得她也真的沒做什么,哪里能要人家的蕎麥粉。心下決定了,就拉著小怪物阿芍誠懇地作揖:“我們腿腳都靈活,也需要鍛煉,不然就到您的田莊上搭把手,給蕎麥鋤草吧!” 阿芍也很想去,就眼睛大大看著張阿伯,期待人家能答應。 張阿伯覺得他家再怎么忙到缺勞力,也還不至于要這么兩個姑娘去幫手,沉思下來在這時找不到話說了。 梨花這功夫走進去蕎麥粉攤子后面那酒樓里,從伙計口中詢問了張阿伯家住哪里。 等阿伯回過神說:“咱們家舊,就怕招待不周到兩位小姐呀!” 梨花走了幾步回頭說:“我們不用那么費心!記得,我們早上就到了,直接就到田邊地頭?!?/br> 回到山寺后院,長腿大叔問過蕎麥粉的來歷,也聽了他們說的裴將軍家少將軍的事兒,他同意梨花的想法,就從將軍府的少將軍開始查詢,但是要務必小心。 并說,他會連夜動手為她們縫制一個下田穿的圍裙,這個長腿大叔師父,他會的生活技能本來就很多。特別是講究吃穿的方面,他剛學會了時下婦女們會在農(nóng)忙時候穿的罩在外面的麻布裙。 很多時候,他比女人還要仔細,但又不像一些女人那樣話很多,愛叨叨。 等到了一早梨花要出門時,打開門就見竹籃子里放了兩件麻布罩裙,梨花干脆也帶著籃子和小怪物阿芍一起下山了。 張阿伯家的住處在京都外城郊的田莊,這里歸軍馬場的田莊,苜蓿蕎麥豌豆類是主要種植物,高樹區(qū)隔出來的佃農(nóng)們自己種的桑葚玫瑰花點綴著田埂。 梨花帶著阿芍問了人才找到張阿伯家的地頭,但當她們跑過去時,人家張阿伯和老伴都做完了活兒坐在地頭喝茶呢,還帶著咸菜和小面在那石桌上,蕎麥地里的有些雜草被挑出來說是當下飯的菜烹的,梨花認出來那是薺菜和灰灰菜,還是大叔給她說過的。 兩個少女的到來也讓田埂邊勞作的老兩口欣喜,很少有穿的干凈的姑娘家愿意到地頭干活的,人家連下田穿的粗麻布罩裙都帶來了呢。他們早上做的酸菜魚野菇燉雞rou,小面都還有,即可又給她們盛上面和菜。 酸菜魚雖然很美味,梨花也是禮貌性夾了一筷子,不敢多吃,主要是心里裝的事兒還沒有頭緒。 阿芍倒是沒梨花那么多心思,她吃了酸菜魚,又吃野菇燉rou,把里面的木耳絲掛到嘴角,看著像是胡須。 梨花這時候又不能勸說她什么,她放下筷子試探地問張阿伯:“阿伯,那馬車碰了您的攤子,那里面的少將軍是認識您的嗎?”她不敢確定張阿伯是否愿意繼續(xù)搭理她,她又說:“我覺得他很像是故意的,因為街道旁的人都給他的馬車讓出來位子了?!?/br> 張阿伯凝著梨花,心想這事兒很多人臉想都不敢多想呢,她一個待字閨中的姑娘想知道什么。但不說又心里憋屈的慌,他看了遠處的內(nèi)城方向,喃喃地說:“我們這種清寒人家,他這是要挖我心頭rou?。 鞭D頭看著梨花,他將除草的鏟子裝到籃子里:“可他在如何,也還是要顧及到王法的,小女就算跟著我們受苦,也不要被那等惡劣貴族帶走!” 梨花是有些方面經(jīng)過大樹嚴謹教導的,這時候也一臉的肅穆:“雖未見過令愛什么樣兒,但是能讓侍郎家的少將軍垂青的人,一定是天姿國色出類拔萃的?!彪m然梨花覺得她這樣形容可能有些超越了,但見張阿伯神色并未有變化,她便又問:“這少將軍是初見令愛就如此啊?” 張阿伯聽了梨花這樣一說,心頭的滿意僅是眼中光芒一瞬而過,隨即依然愁苦的臉帶著嘆息:“就這事兒,讓我們一家愁到如今都沒法子呀!” 梨花發(fā)現(xiàn),張阿伯有了被貴族少將軍一眼看中的閨女,這事兒他心中得意還不如惆悵呢。 什么樣的農(nóng)家女子能讓貴族少將軍一眼傾情?兩者門第之間的差異頗大,光是貴族家的女子那吃穿幾十個奴仆的cao持,才會得出一位花容月貌的傾世容顏呢。張阿伯家這條件如此質(zhì)樸,他女兒究竟什么樣?。?/br> 過了會兒太陽底下走來戴著斗笠的女子,藍染布包著雙環(huán)發(fā)髻露在斗笠外頭,褐布手染了褪色成乳白色的大口褲,上襖內(nèi)穿雪白棉質(zhì)袿衣領口蓋過整個頸部。步履從容大方,帶著一股子鄉(xiāng)野間女子的隨性與利落。 盡管如此,她的清麗動人就在梨花第二眼看過去就心生仰慕。 她那張臉凈白如瓷,眉眼鼻唇是渾然天成的標致,抬手擦著臉龐開口喚聲:“爹!”這聲音清亮動聽,這比公侯家的千金也不會遜色。 張阿伯的老板看見女兒走來,連忙起身過來攥住手:“你怎么不在家待著,跑來地里做啥?看,這臉就快曬黑了!” 梨花兩步上前來迎上:“我是來幫忙除草的,我叫梨花。” 小怪物阿芍也趕緊不落下風地湊過來:“我叫阿芍,是個牡丹花的品種,叫芍藥……” 面對梨花這位張安伯家閨女也只是微笑點頭,但這小怪物阿芍身子骨還沒長高的丫頭,她本不愿多看一眼,卻是聽了她說話,不禁眼中驚了一下。 張阿伯望著女兒他那愁苦的臉就化做慈祥的笑:“小丹,待會兒日頭一曬就很熱了,你在家里做飯吧,別出來了?!?/br> 這小丹先是應了她爹一聲:“我這就是過來看看,給您和娘幫著鋤草來的。做飯不用化多少時候?!?/br> 她連續(xù)看著小怪物渾身上下,反而對梨花不是很有興趣,阿芍忽然就好像受寵若驚到不行了,對小丹說:“我們是來幫阿伯鋤草的,因為我們吃了阿伯的蕎麥粉很好吃,當做答謝就來了。” 梨花是心里著急這阿芍,無奈她也是無人教導全憑領悟長大的人,這阿芍非得要這么說實話嗎?話多的比她身上rou都多。 小丹看著阿芍那斗篷似的黑翅膀,當然,她覺得那也是個異族服裝,但為何她要叫那樣的名字呢? 梨花過來拉開阿芍:“咱們待會兒就開始用短柄的鋤頭鋤草,要幫手,就別打算偷懶呀!” 小丹走過來主動挽住梨花:“走,我們一起,你們會鋤草嗎?我教你!” 三人蹲到地頭苜蓿正長在小腿的位置,做地里的活兒小丹她是熟練的,梨花看著她的手又看著她整個人,想說這里說話她爹娘聽不到。 梨花見阿芍已經(jīng)被小丹的美色給自動降智了,她心里開始裝思忖著,該怎開口問事兒。 “小丹jiejie,你,應該比我大一點吧?我十七?!崩婊ㄕ蹖ι闲〉?,還是直接問:“黃門侍郎家是高門貴族,按說不該和我們庶民一般見識的,他怎么那么壞就偏偏馬車碾著你們家的蕎麥粉攤子?” 小丹臉上神色有些不友好,繼續(xù)抓著短柄鋤刨開地壟間的雜草,然后撿出來野雞菜丟到籃子里,停住手:“他若不是對我有意,他也不會這么做。我看過他在馬車窗內(nèi)的半身側影,他是仿如我夢境里的熟人?!?/br> 梨花也認真滴鋤草,拾野菜。先不急著問對方,追著問就怕對方厭煩,還不如由她自個說出來的好。 第21章 情纏天地【2】 梨花又擔心人家小丹,會懷疑她這小丫頭和那些街頭婦人們一樣的愛探究,她埋頭手握著小鏟子一路從苜蓿叢中,很麻利底除去大把的雜草。 隨后,就在小丹眼角余光審視思索時,她又仔細地將灰灰菜野薺菜從中選出來放進去籃子里。 小丹人雖然看起來安靜沉著,她也發(fā)覺這小姑娘并非有意探究,也就是當作年紀相仿者的一種關懷來問的。 她快速跟了上來,蹲在梨花并排:“我隱約知道那姓裴的為人,他家世代為定遠侯又承襲了黃門侍郎,而他裴少將軍惡名昭彰,誰都知道他蠻橫無理,這要不是他家人的縱容和他本性如此,你說說,就他這般的不受教化怎能將裴家世代的榮耀延續(xù)?” “咳!我等庶民就不能知道人家是否能延續(xù)了……” 即使是從未知曉男女心思,梨花也看得出來,小丹平時不是很專注是非謠言的人,能一下就把裴家少將軍的事情掌握這么多,那她豈不是對人家格外有留意。 小丹看起來對梨花的回應不滿意,冷笑:“就憑他的品德教養(yǎng),富貴滔天又能如何?我爹娘也為我將來做了安排的。也就是我??偸怯行┩锵敲茨贻p就如此狂妄,這并非好事?!?/br> “呃,你是說,你和他,曾是夢里相識?像你如此說來也是對他的成見頗深呢!”梨花雖疑惑也不得不順著小丹先說的那句話探究下去。 被人戳穿心事了, 小丹沒再繼續(xù)搭理她們,她鋤草鋤到一畦,就將短柄鋤放到她爹娘的腳邊,看起來是做到?jīng)]力氣繼續(xù)了,她爹娘心疼地不讓她繼續(xù)鋤草,就讓她回家去了。 梨花明白這位小丹姑娘是不習慣旁人打擾她的心緒,這樣的人看似很好相處又很溫柔順從,這也僅僅是表象而已。 梨花說是幫忙的,帶著著小怪物阿芍督促她繼續(xù)鋤草,撿拾野菜往籃子里,隨后她們又比小丹多鋤了一畦就離開了。 臨走時候,張阿伯還是招待她們用了飯菜,就在田邊,聽說她們進城,又幫她們叫了一個拉土豆的騾車。 梨花阿芍都還穿著大叔親手做的麻布罩裙,又提著個竹籃子活像這臨近村莊里剛做完活兒的孩子。但這感覺蠻舒服自在的,路過一處河邊看著楊柳吐翠綠新芽毛茸茸的,還有那河水中圓圓清澈的漣漪當中紫色白色的睡蓮姿態(tài)淡雅婷立。 這使喚大青騾子的青年很木納,趕車的動作還算溫和,看來這騾子是他親手飼養(yǎng)的,他很隨性地遞給梨花阿芍兩人各一把蒸熟的花生,還有他家儲存的上一年的海棠果,那果子紅紅帶金黃,吃起來蜜軟還帶著濃郁的香味。 從城郊到城內(nèi)的路就是這么吃著,看著風景就到達了。 剛離開張阿伯家的地頭,在石桌邊,阿伯似乎很惆悵,那是擔憂這裴家少將軍再繼續(xù)糾纏他女兒小丹。 偏偏阿芍是個想啥就說啥的,還問人家:“阿伯,如果裴少將軍娶了你姑娘,那也很不錯呢?!?/br> “你是戲本子看多了吧!走吧,咱們?!崩婊∷瑢埌⒉骸鞍⒉?,多謝您的午飯招待,我們先行離去了!” “有空就來喔,我下午還是去出攤賣蕎麥粉的,今兒個心理不舒坦就這會兒還賴在地頭呢!” 梨花明白這小怪物阿芍,她爹娘是不顧世俗偏見成為戀人的,而她又不懂得人世間的禮儀和階級分化,甚至不明白很多事兒是蘊含大小規(guī)律的。 像她父親最后被人誣陷利用,最后撇下她母親,而她母親卻用了萬古時的方式,食下了亡夫的遺體,這事兒凡夫俗子很難理解,她一個小怪物注定難融入世間的人中。 “哼!我看那裴少將軍的臉就討厭,他那么冷漠也看起來無情。”一說起昨日那個馬車的主人,阿芍竟然憤怒到很難過。 梨花摟了摟她肩膀,又趁機摸了她籃子里的海棠果,擦干凈放她嘴里。吃完了才說:“裴府什么樣,咱們還不知道,想個法子進去瞧瞧?!?/br> 也是這車土豆的主人趕車很快,她們大約酉時末就到了城里面。 梨花還在城里晃悠了半個時辰,就當是熟悉地形了,這裴府據(jù)說就在內(nèi)城中,要想進入內(nèi)城,這庶民是需要腰牌的,那是真正裴府仆人傭工使用的。裴府內(nèi)親眷們的外戚,人家進去都得豪華馬車帶著帖子的,她們沒路子如何入內(nèi)? 裴府 小西門是西側門邊敞開的供一人可進的,梨花把頭探進去,大搖大擺地帶著阿芍走進去,不住地看著里面雕梁斗拱托著柱子的彩繪廊子,也不知道該繼續(xù)往哪一處繼續(xù)前行,只好橫著走在廊子外的小花園,結果越走越往內(nèi)就成了墻壁了,還被大狗給追上來狂吠。 一個黑臉管家樣的人即時拉住狗,對著她們用轟小鳥似的手勢:“哪里來的民女,也不看看這里是哪里?膽子大了還!” “失禮了!我們是吃多了飯,走錯了道兒?!崩婊r禮,怕被狗咬。 “不,我們是來找少將軍的……”阿芍不懂世間事兒,一張口就露餡,既可被梨花拽著瞪眼讓她閉嘴,隨后對那黑臉說:“我們就是路過,路過的,打擾了!” 這裴家是定遠侯,又是黃門侍郎,梨花可是明白這官職的重疊越多,說明這人的地位出身就越顯赫。 她這個人自小就是個孤勇者,即使如此也怎奈何認識的人少,親密往來者無,她這樣算是比硬闖好那么一丟丟。 阿芍藥卻是上墻走小道成了習慣,她們離了西門后,她眼睛瞅著裴府南門上進出的人多,靈機一動鉆到大頭菜筐里了,梨花目送她就這樣被廚工的獨輪車帶到了裴府。 而她,斷不能在這里徘徊很久的,得另外想法子進去了。 人家裴府的東門,也就是正門上,這里最好能有法子混進去,走正門才能辦正事兒。 她才不能使阿芍那法子,阿芍十四,而她十七歲的少女是很在意形象的。 她站在對面整理衣襟,在想著是否就以看風水的理由入內(nèi),不收費,看看人家怎么接待她。 梨花不知道的是,她這么一心想入府而徘徊張望,背后早就有人盯著她了。 “喂,干什么的?此地為內(nèi)城禁地,庶民不得入來,你是在這里有何事?”一名小校樣的還帶著兩襠半甲的門衛(wèi),手里長戟頓了頓威嚇她。 梨花低著頭,心虛加上從來沒到過內(nèi)城,她竟說:“看看您宅子有沒有不對的,不收銀子,就給您看看而已?!?/br> 她說的很隨性,背后還站著一個高挺的身影也對她很不友好地吼:“笑話!我買的宅子好好的,看什么看?!?/br> 他的話也許沒有很難聽,但配上他的嗓門聲調(diào)愣是把梨花嚇到快哭了,這人果然就如小丹說的,很惡劣到習慣性咋呼人的膚淺嘴臉。 她試著抬頭看他,但見他鳳眼青眸朱唇皓齒,身量十分魁偉,他竟是昨日街中任憑馬車碾翻人家攤子的裴少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