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剛來到中京的時候，許敬亦教李潤希坐如鐘，站如松的回憶，李潤?？嘈α艘幌?，拖著步子走過去坐在離許敬亦兩個身位的地方，努力挺直了背，雙手手掌放在膝蓋上，像是乖乖聽訓的問題學生。

    可惜裙擺散落，好似凋零的花。

    許敬亦看了一眼李潤希穿著的裙子，視線上移又凝視著李潤?；聤y容的小臉，率先開了口：“前幾天，我在我房間撿到了一團紙和一根頭發(fā)?！?/br>
    李潤希一瞬間將雙眼瞪得大大的，仿佛要從眼眶里跳出來，腮紅都蓋不住他此刻的蒼白臉色。

    他緊閉著嘴唇，身體僵硬得如同一塊石頭，一動也不動，他沒有想到……

    不止今晚，原來他早就已經露餡。

    “小希，我想聽一下你的解釋，關于那些東西，關于今晚?！?/br>
    許敬亦的嗓音一如平常的好聽，但在此刻卻好像突然變成了索命的鋼絲，絞住了李潤希的脖頸。

    頭皮還是麻的，李潤希緩緩做了幾次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壓下腦海里驚濤駭浪般翻滾撞擊著的情緒，他必須趕緊給出回答。

    一個不能完全坦誠，卻也不能全盤否認的答案。

    思索了一會兒，李潤希松開了緊緊捏著膝蓋處裙面的手指，像是放棄了掙扎，或是終于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亦哥?！崩顫櫹９钠鹩職馓ь^同許敬亦對視著，短暫無力地笑了下，“我喜歡你?！?/br>
    其實已經對你說過無數(shù)次了，只是沒想到這一次是在這樣的情景下再次告知你我的心意。

    “對不起。”李潤希說完那一句就好似失去了力氣，把頭垂下了，“我知道你喝醉之后什么都不記得，所以我悄悄進入你的房間，對著你打……然后又偷偷離開，我控制不住，我太喜歡你了?！?/br>
    “我這么做過三次，有一次你醒了，卻沒有反應。我叫你老公，你也沒阻止，我吻你，你也沒有反抗?！?/br>
    “我很上/癮，難以控制自己，對不起，我是畜生。”

    一番真真假假的話說出口，難堪痛苦等等情緒才姍姍來遲地涌上心頭，鼻尖又酸又痛，逐漸蔓延到眼眶。

    還好裙子是黑色，所以眼淚砸上去，并不十分明顯。

    饒是有所準備，親耳聽到李潤希說出這一切，還是令許敬亦震驚得好一會兒沒說話。

    時鐘滴答滴答，分外清晰，時間也變得格外漫長。

    “沒做別的了？”半晌后許敬亦問。

    李潤希很快就回答了，“僅此而已，沒做別的。我有想過，但是沒來得及實施。”

    這句話說完之后，兩人之間又安靜了許久。

    “小希，不要喜歡我?！?/br>
    許敬亦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聽起來平靜而淡，莫名有些嚴肅。

    “在你成長過程中，一直沒有一個正常的環(huán)境，長期的壓抑痛苦再加上碰見了劉進那伙人，他們逼迫你穿女性衣服?！闭f起這些往事，許敬亦有些于心不忍，看著李潤希現(xiàn)在的模樣，他只能繼續(xù)把話說完。

    “可能造成你心理上的一些……不正常，你可能把我當成了你的救世主？因此產生一些你自己都懵懂不知的情感，你錯誤地將它定義為愛情，才會走錯?！?/br>
    許敬亦慢慢說，李潤希慢慢聽，沒等李潤希逐句消化，許敬亦又說；

    “去看心理醫(yī)生吧，小希。不然你會很痛苦，我也……會很難做?！?/br>
    可以看出許敬亦的這番話是斟酌又斟酌的、已經很為李潤希著想之后選擇出來的、簡短的、傷害降低到最小的陳述。

    李潤希眼前模糊一片，心痛得幾乎碎掉。

    他想過許敬亦可能拒絕，可能憤怒，更甚將他掃地出門。

    可唯獨沒有想過，許敬亦以為他是長期遭受虐待后心理扭曲了，生病了。

    許敬亦甚至并不認可他的喜歡。

    好似一?；覊m，輕飄飄揚起，無聲落下。

    這令李潤希感到萬箭穿心。

    嗓子好像被無數(shù)的針戳得潰爛，說話時痛得要死，但李潤希還是小聲地問：“亦哥，你的未來是什么樣的，你想過嗎？”

    許敬亦似乎不明白為什么李潤希突然問起了一個不太相關的問題，但他仍舊思考了一會兒才緩緩回答。

    “有人覺得活得太平凡了，但有人只想平凡的活著。我應該是后者，我想遵循大眾的步伐，讀書、畢業(yè)、有穩(wěn)定的收入后，倘若遇見合適的女性，便結婚，安穩(wěn)普通地過一生。”

    這的確是絕大多數(shù)普通人一生的軌跡。

    李潤希垂著頭聽，突然很慘地笑了一下，眼淚燒干了一樣，只剩下眼眶突突地酸疼。

    這次兩人之間沒有安靜太久，很快李潤希就說話了。

    “亦哥。”李潤希抬起頭來之后已經沒有淚水滴落，只是之前淚痕滑過臉頰，融化了原本完美的底妝，留下幾條蜿蜒的痕跡，像是在李潤希美麗的臉頰上撕出的傷痕。

    他笑著說：“你說得對，我的確應該去看醫(yī)生，希望你不要和我計較我犯下的錯，我會改的?！?/br>
    看著李潤希現(xiàn)在快要破碎的模樣，許敬亦感到內心揪了一下，很短暫，但明顯。

    他歸結于看見眼前的李潤希如此難過，從而于心不忍。

    畢竟人是有感情的。

    李潤希有些不記得怎么回的房間了，等他回過神來時，已經站在臥室的全身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