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呢！”易景臣一臉正直，表情堅定。

    然而，接觸過熊孩子之后，就知道他們只有三分鐘熱度。

    易景臣睡到半夜，感受到源源不斷的熱意，炙烤自己身體。

    他滾來滾去，無論滾到哪個位置，都逃不掉。

    家里怕他們冷，把炕燒得特別暖和。

    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二月份，家里還有空調(diào)和電暖氣。

    易景臣晚上做夢，發(fā)現(xiàn)自己流落到食貓部落，被做成野生貓rou串，放到火上炙烤。

    “不要！不要吃我！”易景臣踢開被子，迷迷糊糊叫嚷著。

    被吵醒的本體跳開，躲到?jīng)]有熱度的地方，居高臨下俯視滿腦袋汗珠的鏟屎官。

    呵。

    愚蠢的人類。

    第二天，易景臣爬起來，發(fā)展自己果然擁有喑啞低沉的嗓音。

    ——上火了。

    舒瑯一副‘你活該’的無奈表情，還是認(rèn)命給笨蛋弟弟熬了點橘子皮。

    吃完早飯，舒爸和舒媽見干兒子一副火氣太大的樣子，催著舒瑯帶他去外面轉(zhuǎn)轉(zhuǎn)。

    農(nóng)村的新年和城里不太一樣，沒有那么多熱鬧的商業(yè)活動，卻保留著從古至今流傳的民俗。

    按照當(dāng)?shù)亓?xí)俗，新年期間要祭神拜祖，讓神靈世界也感受新年的氣氛。

    走出村子，鎮(zhèn)上有一座百年老廟，從臘月二十八到正月十五，香火絡(luò)繹不絕，菩薩像前點了長明燈。

    易景臣不信鬼神，也沒有宗教信仰。

    過去他走訪許多地方，見過信仰各種宗教的人們，對于各種宗教文化也算了解皮毛。

    即便他作為堅定的唯物主義，不相信所謂神靈保佑，平等尊重各種正經(jīng)的宗教文化。

    況且，國內(nèi)同胞逢年過節(jié)拜神，也頂多只是討個彩頭。

    國內(nèi)神明和國外不同，在內(nèi)卷大國，連佛祖也要內(nèi)卷，必須先辦事才能得到還愿的供奉，如果沒辦事還要被吐槽‘不靈’。

    好不容易當(dāng)個神，愣是當(dāng)成了社畜的感覺，必須完成kpi才能得到效益。

    國內(nèi)大部分人，拜神都帶有目的性。

    舒瑯帶他去廟里的路上，就給易景臣科普，說正月初三拜神，可以保佑生意，因此初三拜神的很多都是生意人。

    “我們aurora也算是生意吧？”易景臣果斷做出決定，“替咱們團(tuán)拜拜。”

    “把咱們團(tuán)當(dāng)生意好像哪里不對……算了，來都來了，拜拜吧?！笔娆槖伋鋈f能話術(shù)，跟易景臣走進(jìn)廟里。

    廟里香客很多，正門口架子上供奉著無數(shù)大海燈，菩薩殿前的香爐，都沒地方插香了。

    易景臣跟隨引導(dǎo)，來到免費領(lǐng)香火的地方，發(fā)現(xiàn)前面排了好長的隊。

    想想也是，做生意和錢掛鉤，香客肯定無比虔誠。

    好在廟里的義工很多，沒多久排到易景臣面前，給他和舒瑯各發(fā)了一根香。

    義工看起來很年輕，應(yīng)該是寒假回家的大學(xué)生。

    看到他倆，義工眼中閃過驚喜的神色，又飛快挪開眼神假裝不認(rèn)識，余光瞟了又瞟。

    易景臣看出她的心思，笑笑的問，“要簽名嗎？”

    “佛門清凈地，不談世俗?！绷x工很有職業(yè)素養(yǎng)，硬氣的拒絕簽名，又飛快補充道，“等我做完今天的義工，可以找你們要簽名嗎？”

    “好??！”易景臣滿口答應(yīng)。

    對方笑得瞇起眼睛，趁著別人不注意，給易景臣和舒瑯塞了兩個小牌子，然后擠擠眼睛。

    舒瑯和易景臣走出幾步，才發(fā)現(xiàn)是廟里的齋菜，憑票可免費享用。

    “哇！”易景臣愉快地收緊口袋，拍了拍，“又給我要到飯了！”

    “正經(jīng)點，別讓菩薩聽到了?！笔娆樖艿疆?dāng)?shù)匚幕?，對神明保持‘信則有’的狀態(tài)。

    萬一神明以為他的夢想是‘要飯’，把笨蛋弟弟變成乞丐怎么辦？

    易景臣捂住嘴巴，謹(jǐn)慎地點點頭，小聲向周圍解釋，“剛才亂說的，我不要飯?！?/br>
    舒瑯好懸沒憋住笑，帶著易景臣來到供奉的地方，用旁邊燭臺點燃細(xì)細(xì)的香，依次放進(jìn)香爐，看到旁邊的頭香有碗口那么粗。

    旁邊有個小孩，被父母抱著送香。

    他童言無忌，天真地問，“為什么他們的香那么大？我也要那么大的香?！?/br>
    父母頓時慌了，說了幾句‘小孩子不懂事’，拉著他邊走邊說，“你哪來那么多問題？等你以后長大了，再燒那么粗的香?！?/br>
    易景臣見多識廣，自然知道那些粗粗的頭香，要捐了香火錢才能拿到，一根至少五位數(shù)起步。

    他看向廟里的菩薩，好奇地想：

    假如世上真的有神明，越粗的香，許愿效果真的能加倍嗎？

    不能吧。

    易景臣設(shè)身處地想想，如果自己是菩薩，遇到燒頭香的，恐怕只會想‘他燒這么粗的香，事情肯定很難辦，先挑幾個簡單的吧’。

    易景臣和舒瑯在廟里轉(zhuǎn)了一圈，在每個神殿前面拜了拜，即使不清楚里面供奉著什么神明。

    出來之后，還在義工指引下，摸了摸貔貅和獅子。

    “貔貅聚財，只進(jìn)不出。因此你們摸三下它的屁股，會保佑來年財運亨通?！?/br>
    “哇，一定有很多人摸過它的屁股?！币拙俺驾p輕撫摸貔貅的屁股，感覺那里的紋路，經(jīng)年累月被磨下去一層。

    “財運亨通，財運亨通。”

    易景臣虔誠的默念。

    此刻，他衷心希望唯物主義被證明是偽科學(xué)，世界上真的有大財神。

    拜完菩薩之后，他倆來到廟里的食堂。

    食堂平常對外開放，香客可以進(jìn)來吃飯。

    過年期間人多，食堂容納不了那么多，只有持有廟里餐券的人才能進(jìn)來。

    易景臣和舒瑯走進(jìn)食堂，發(fā)現(xiàn)里面大多是和尚和義工。

    有幾位高僧，還會在飯前念幾段經(jīng)文，特別有儀式感。

    易景臣安安靜靜走到打飯窗口，本來已經(jīng)放低了期待。

    廟里的飯肯定是素齋，熟悉易景臣的都知道，貓貓是rou食動物。

    他拿了個打飯的餐盤，走到窗口前，第一時間被紅燒茄子吸引，聞到它散發(fā)的香味。

    放眼望去，即便只是素齋，廟里也準(zhǔn)備了十幾道菜，選擇特別多。

    易景臣選擇了茄子、土豆和雞樅菇，又要了一份粟米羹。

    打飯的和尚，見他是生面孔，推薦他別吃米飯，嘗嘗廟里的粗糧窩窩頭。

    “好啊。”易景臣接受了建議，得到兩個其貌不揚的窩窩頭。

    他坐到位置上，咬了一大口，仰起臉對舒瑯說，“好好吃！你怎么不早點帶我過來？”

    這個地方天天吃素，自己肯定能瘦呀！

    “你要想來，可以自己過來，廟里的師父都很好，我小時候經(jīng)常過來蹭飯。”舒瑯也要了窩窩頭，感慨道，“廟里窩窩頭，是用六種粗糧搭配著做出來的，在外面還真買不到。”

    “可以天天蹭飯嗎？”易景臣啃著窩窩頭，冒出荒謬的想法，“干脆我出家吧。”

    “住腦，你以為人人都能出家啊，你看破紅塵了嗎？”

    易景臣想到自己三個月?lián)Q一次的老婆，悲憤地又咬了一大口窩窩頭。

    看不破一點！

    .

    “尤老師?！?/br>
    新年后收工第一天，易景臣坐得端端正正，膝蓋上放著劇本，一副好學(xué)生的姿* 態(tài)。

    被他叫做‘尤老師’的尤默虎軀一震，第n次強(qiáng)調(diào)，“不要叫我老師，你再叫我不教你了?！?/br>
    “那我叫你什么？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不如……”

    “打住！”尤默瞪了他一眼。

    易景臣悻悻收起后面的話，生怕他真的不教自己。

    [現(xiàn)在年還沒過完呢，我作死應(yīng)該有熊孩子豁免權(quán)吧？]

    尤默才懶得管什么熊孩子豁免權(quán)，伸手接過易景臣遞來的劇本。

    易景臣的劇本，只有薄薄十二頁，其中大部分還是別人的臺詞。

    尤默仔細(xì)研究了一下，發(fā)現(xiàn)十二頁劇本，實際卻并不簡單。

    每一頁翻過的紙，都是劇中那位戰(zhàn)地記者，壯麗如歌的歲月。

    劇本總共分為三場，第一場是他剛剛從沒有戰(zhàn)爭的國家，千里迢迢趕到現(xiàn)場，結(jié)果剛落地，采訪車就被流彈擊中。

    第二幕是他冒著危險，從傾頹的廢墟中救出埋在下面的嬰兒，護(hù)送他們到保護(hù)區(qū)。

    第三幕，這位記者暴露太多戰(zhàn)爭殘酷的本質(zhì)，導(dǎo)致挑起戰(zhàn)爭的一方遭受批判，因此決定對記者采取攻擊。面對相差懸殊的武器裝備，他義無反顧跑向空曠的地方，不躲不避，只求他們不要轟炸自己身后的平民……

    尤默翻完劇本，坦誠地告訴易景臣，“你這個角色，戲份不多，但是很難演。”

    “嗯嗯，導(dǎo)演也這么說。所以讓我好好琢磨劇本，等我準(zhǔn)備好，再拍攝我的戲份?！?/br>
    尤默有理有據(jù)給他分析，“你的三幕戲，分別對應(yīng)三個不同狀況。剛開始滿腔抱負(fù)，甚至還帶有一些天真，意氣風(fēng)發(fā)少年郎。中途雖然認(rèn)清楚現(xiàn)實，依然沒有放棄幻想，試圖幫助更多的人。到最后看起來放棄掙扎，實際上是知道自己難逃一死，抱著向死而生的覺悟?！?/br>
    “通常來說，反差這么大、感情波動這么劇烈的角色，連老戲骨都不能完全駕馭?！庇饶浪线^幾節(jié)演技課，詢問他上演技課效果怎么樣。

    “挺好的?！币拙俺颊\懇地說，“給我上課的老師，說我沒什么可教的，讓我不要再找他了?！?/br>
    尤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