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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驟雨(作者:莫妮打)在線閱讀 - 第55節(jié)

第55節(jié)

    丁滔立刻將相機(jī)放到丁建華手里,丁遙動作頓住,生硬道:“還給我?!?/br>
    “本來滔滔說你偷偷玩,不學(xué)習(xí)我還不信?!倍〗ㄈA耷拉著眼皮,顛了顛相機(jī),“現(xiàn)在看確實是了,為了這么個破玩意兒,你都要動刀子了,真是沒出息。”

    丁建華就坐在烤鴨爐邊,此時他打開爐子的玻璃門,將相機(jī)伸到邊緣,“這么個害人的東西,巴不得燒化掉才行。”

    “你敢!”丁遙眼睛瞪得通紅,“你要是敢扔,我就出去說你殺人。我去報警,我去跟街坊面前喊,把事情鬧大,我讓你臉都丟光!”

    丁建華笑了聲,將手收回來:“你看看你,要考大學(xué)的人了,像什么樣子!我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念書,結(jié)果供出你這么個白眼狼?你去鬧,最好鬧去警局,鬧去精神病院,我丟臉?biāo)闶裁??讓你償愿才是真的?/br>
    我保證,只要你鬧了,一定讓你好好調(diào)查,讓你在里面呆上半個月?!?/br>
    丁遙渾身的血液都冷卻了。

    她太知道丁建華這番話的意思了。考大學(xué),她還要考大學(xué)。那是她唯一的、離開這里的希望。

    “戶口本上我是戶主,你是我‘女兒’,法律上講,我是你監(jiān)護(hù)人,往遠(yuǎn)了講,就算你長大了也要拿錢養(yǎng)我的?!倍〗ㄈA將相機(jī)塞到口袋里,“往近了講,你能不能去考試,是我決定的,懂嗎?”

    “錢,你嬸嬸會拿給你?!彼酒鹕?,背仍舊佝僂,頭頂也依然稀疏,“至于這玩意,我?guī)湍惚9?,高考之后,再說吧。我這是為你好。”

    她是生長在這個家里的寄生蟲,頂著“女兒”的身份,卻可以在任何時候被按上一個“瘋子”的名頭,被隨便扔掉。

    她只能把自己變成一塊沒有個性的石頭,順從地接受一切要求。

    因為,她要活下去。

    她一定要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

    35.冒牌貨

    1.

    丁遙又沒有赴約。

    電子日歷跳過新的數(shù)字——2009.12.05。

    這是從二人聯(lián)系上以來,她第一次沒提前留言的情況下爽約,還是三次。

    薛問均接連留下紙條詢問情況,然而每一次等到早上,書桌仍然會放著那張問話的便簽紙。

    他腦子里的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相機(jī)失效了。

    薛問均沒有慌亂,首先思考的是在自己有意識防范的狀況下能不能順利活下來。既然已知時間是線性的,那么只要自己能活下來,就一定能再跟丁遙見面。

    動機(jī)方面,他已經(jīng)跟劉東表態(tài)過自己不會參加保送了,告訴劉東就等于告訴了準(zhǔn)備保送的其他人,出于競爭的動機(jī)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其他的就是查勇亮,他實在想不通自己是怎么招惹到他了。不過可以按照丁遙的建議在 26 號之前把人禁錮住,這樣只有一點冒險——他只有在 26 號當(dāng)天才能知道兇手到底是查勇亮還是誰,一旦猜錯很可能還是會死。

    最后的下下策就是躲,休學(xué)直到高考,考完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躲到 2019 年再回來“遇見”丁遙。

    思路清晰了,具體做法還有待考量。

    與這種情況相比另一個可能才更失控——萬一是丁遙出事了呢?

    薛問均焦躁地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唇,蹭地一下站起來。

    劉東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只見薛問均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剛準(zhǔn)備張口問怎么了,薛問均就收拾起了書包。

    “你干嘛呢?”劉東抬頭看了看黑板上方掛著的時鐘,“馬上就晚自習(xí)了。”

    “幫我請個假吧?!毖柧鷣y塞了幾張卷子,又抓了根筆,“就說我不舒服。”

    “真不舒服???”劉東看得一愣一愣的,嘀咕道,“那你注意點兒,這大冬天的,別要風(fēng)度不要溫度?!?/br>
    薛問均應(yīng)了聲,背上包從后門走了。路過窗戶時他隨意望了一眼,教室中間的位子很擠,空出的那一塊兒在書堆里很不明顯。

    他腳步一頓,又折返回去,問劉東:“趙曉霜沒來上課?”

    “大哥,人家都連著三天沒來了?!眲|一臉無語,“你還沒發(fā)現(xiàn)嗎?”

    “為什么?”

    “不知道啊。老楊也納悶?zāi)?,之前給她家長打電話呢,沒打通。也不知道現(xiàn)在聯(lián)系上沒有。”劉東眼睛微瞇,語氣調(diào)笑,“你什么時候這么八卦了?這點事兒還要問清楚???”

    趙曉霜是薛問均唯一想到的、能讓自己跟查勇亮扯上關(guān)系的中介,在這個當(dāng)口忽然不來上學(xué),他很難不多想。

    車棚里她的請求重新又在耳邊響起,薛問均心中涌起陣不安。他好像做錯了一些事。

    “趙曉霜家在哪兒?”

    “???”

    “是不是在老城區(qū)附近?”

    “對,文明商城后面那片兒安置房......怎么了?”

    “沒什么,隨便問問?!毖柧f,“記得幫我請假?!?/br>
    2.

    丁遙再一次對著空蕩蕩的屏幕發(fā)呆,盡管知道再怎么做,被沒收的相機(jī)也不會出現(xiàn),她還是習(xí)慣了每天掀開布頭看一看。

    她收拾好書包出門上學(xué)。

    今天在前面看店的依舊是陶四萍。

    昨天早上她也在這兒,等丁遙出了門才追出來還錢,背對著店門口的監(jiān)控從圍裙兜里摸出一沓東西塞到她的校服褲子里。

    “拿好了?!碧账钠佳郯诇啙?,看上去疲憊不堪,她欲言又止,最后只留下一句:“別再被拿去了?!本屯嘶氐降昀铮崧曇舻?,“五張,沒少你的。”

    丁遙手伸進(jìn)口袋里,立時就發(fā)覺到了手感的差距。她抽出手,一直到了班上才將錢掏出來數(shù)清楚。二十五張,兩千五。

    放學(xué)到家,丁遙經(jīng)過柜臺,打開那扇窗口,從口袋里翻出一把零錢,放到臺子上。

    陶四萍驚訝地抬起頭。

    少女單薄得像癟掉的鹽袋,眉眼中卻又透著種不相符的堅毅。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陶四萍才去看那一堆捏在一起的零錢。這么多年做生意的經(jīng)驗,讓她一眼就得出了個數(shù)字——三十二塊六。

    陶四萍忽然笑了,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么。

    6 月 1 號是余江一中發(fā)高考準(zhǔn)考證的日子,同時也意味著放假。

    丁遙心里清楚這算是自己唯一的機(jī)會了,今天過后,一中要開始布置考場,所有學(xué)生都不準(zhǔn)進(jìn),而吳遠(yuǎn)航作為老師是要留在學(xué)校配合工作。

    她想過了,既然相機(jī)只能等高考結(jié)束才會回到自己手里,那她就利用好高考之前的時間,找好突破口。

    假如劉東真的是兇手,那么他能逃脫制裁成為“吳遠(yuǎn)航”就足以證明他的能力。也許 2009 年的劉東真的可以瞞天過海,但 2019 年的吳遠(yuǎn)航被時間腐蝕后真的還能這么滴水不漏嗎?

    她不相信。

    為了清出考場,高三所有學(xué)生都要把書拿回去,丁遙這個星期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收拾過很多回去了,所以今天格外的輕松。林川早早就被保送,東西更少,不過他還有個額外的工作——幫吳遠(yuǎn)航搬家。他不打算再住教師公寓了,要徹底搬回秀水亭。

    丁遙背著包埋伏在二人必經(jīng)的路上,裝作偶遇,提出幫忙。

    吳遠(yuǎn)航?jīng)]什么意見,林川更不可能說不。丁遙被分到一個行李箱,樣式很新,外頭的塑封膜都沒撕,在陽光下閃閃的,很是刺眼。

    門口的鎖換成了指紋的,林川手里的鑰匙就此作廢。

    吳遠(yuǎn)航笑道:“我等會兒把密碼告訴你?!?/br>
    門一打開,迎面而來一股木頭的味道,有些許刺鼻。角落里空氣凈化器“轟轟”地工作著,眼前的房間布局雖然沒變,但家具都扔了個七七八八。

    “你裝修啊?”林川好奇地問。

    “嗯,自己住就準(zhǔn)備按照習(xí)慣弄得舒服點兒?!眳沁h(yuǎn)航去到廚房洗手,“你倆把東西放這兒吧。”

    林川將手里的指向放下,又看到丁遙,高聲問道:“行李箱也放這里嗎?”

    “那個放房間里?!?/br>
    “好?!?/br>
    林川伸手去拉箱子,丁遙卻沒松手?!拔胰グ伞!?/br>
    3.

    臥室里的東西幾乎全部清空了,書架消失不見,原本明黃色的柜子也變成了白色。書桌上光溜溜的,照片已經(jīng)不見,貼好的半卷墻貼邊還放著。假如丁遙晚來幾天,估計就完全認(rèn)不出這是薛問均的房間了。

    這個認(rèn)知讓她很不爽。

    吳遠(yuǎn)航明知道這是誰的家、誰的房間,卻還是把它篡改成了自己的。而且沒有一個人對此持反對態(tài)度。總是嚷嚷著“不能忘記”的薛志鵬消失了,教育人“別那么自私”的吳佩瑩也沒有出現(xiàn),好像他們根本不在乎這里原來的人是誰一樣。

    “你好像對這里特別有興趣?!眳沁h(yuǎn)航的聲音在冷不丁出現(xiàn),丁遙背后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走過來,神色一如往常的和煦親切,丁遙以前覺得他是個好人,現(xiàn)在卻覺得那只是層面具。

    “林川mama都跟我說了?!眳沁h(yuǎn)航將扣在架子上的相框重新翻過來,“真沒想到,你還記得他?!?/br>
    丁遙脫口而出:“我不該記得嗎?”

    吳遠(yuǎn)航一愣,繼而笑開:“怎么會?”

    “我的意思是——”他眼眶微微潮濕,手指摩挲著照片,聲音漸沉,“幸好還有人記得他?!?/br>
    丁遙并沒有被這句冠冕堂皇的話打動,仍舊觀察著他的神色。

    “喏,這個,就是我?!眳沁h(yuǎn)航自顧自地將照片指給她看,“拍這張照片的時候,他睡過頭了,還是我去班上叫的他?!?/br>
    他的眼睛里浮動著某種懷念和憧憬,“我當(dāng)時就說,他不認(rèn)真,這都高中最后一次運動會了,最后一次拍合照的機(jī)會了,多難得啊。他跟我說,不是最后一次,明年六月,還會有畢業(yè)照的?!?/br>
    可是沒有了。沒有明年了。這就是他們之間唯一的一張合影。

    “他到底是為什么才走的?”丁遙斟酌著開口。

    “怪我?!眳沁h(yuǎn)航垂下眼皮,說,“我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不對勁兒,讓他做了傻事。”

    “所以他是自殺?”

    “嗯?!?/br>
    “不可能!”丁遙覺得荒謬。薛問均會不會自殺,難道她會不知道嗎?

    吳遠(yuǎn)航苦笑:“我也覺得不可能,但事實就是如此?!?/br>
    “這么說他是吞藥了?”她故意問。

    “不是?!眳沁h(yuǎn)航略微遲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書桌的邊緣,“是在這里,抵著刀。扎到心臟,沒有救了?!?/br>
    “老師,我們學(xué)過生物的?!倍∵b垂下眸子,裝成一個單純好奇的學(xué)生,“生物學(xué)上來說,割腕都要割兩次才會成功。而大多數(shù)人是下不去第二刀的,捅心臟這種辦法,疼痛會搶先讓他退縮,這是一個很笨的方法?!?/br>
    “是啊?!眳沁h(yuǎn)航點點頭,悵然若失,“是很笨,但他偏偏就選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