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18.是嫉妒 第四章 1. 丁遙從小就知道,人是很復(fù)雜很復(fù)雜的。 比如奶奶。 她對人和善又親切,是十里八鄉(xiāng)出了名的熱心腸,不僅無償幫忙割稻栽秧,還會教育淘氣的小男孩兒不準(zhǔn)欺負(fù)小姑娘,但這份好意全付出給了外人,留給丁遙的只剩下了刻薄。 又比如叔嬸。 他們把自己帶去了余江,提供了更好更安穩(wěn)的生活。他們希望丁遙安分守己,好好學(xué)習(xí),卻在她成績太好后,愈發(fā)地冷漠。 奶奶常說:能吃飽飯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而叔叔會講:女孩子家大學(xué)上不上都無所謂,沒必要念書這么辛苦。 丁遙初時覺得他們老封建,長大卻品出些不同的感覺。 是嫉妒。 因為自己活了下來,而她的孩子沒有,所以嫉妒。 因為自己比他的孩子多吃許多苦,卻比他們更會念書,所以嫉妒。 很長一段時間里,丁遙對生活的理解只有煎熬二字。 似乎她的運氣在五歲以前就已經(jīng)花光了,那個被人寵愛的徐悅婉留在了那些模糊不清的記憶里變成了一個抽象的符號。 剛來余江那會兒,每晚入睡前丁遙都會花很長的時間來做明天就被拋棄的心理準(zhǔn)備。 她也會偷偷的想,也許自己的生活就是一部被實時監(jiān)控的連續(xù)劇,在這個電視框框之外,會有一堆的觀眾,同樣也會有另外一個幸福的自己。 她會跟爸媽住在暖和的房子里,可以每天都去上學(xué),不用擔(dān)心下一頓能不能吃飽,也不用擔(dān)心會不會挨打。看著電視里的“丁遙”,覺得更應(yīng)該珍惜現(xiàn)在的生活。 再長大一些,她又覺得興許存在一個跟自己現(xiàn)狀一模一樣的徐悅婉,接著忽然出現(xiàn)一個狂拽酷炫的霸道冷酷總裁。 他帥得要死,有無盡的金錢和滔天的權(quán)勢,最主要的是對她絕對的一心一意,為此不惜與整個世界為敵。然后他來找到她、保護她、最重要的是永遠(yuǎn)不會再拋棄她。 她依靠著這些幻想在如死水的生活里,保留些念想。 后來年歲愈長,現(xiàn)實和幻想的鴻溝讓她明白自己的斤兩。 她不再渴望被救,而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力量。 遺憾的是,除了自己,沒人相信她可以改變什么。 然后薛問均跟著生日禮物一起出現(xiàn),像誰特地派給她的考驗,用來驗證她想要依靠的自己的力量,到底是不是虛浮的口號。 而那個關(guān)于徐悅婉的幻想也隨著薛問均的出現(xiàn)被證實了。 這讓她感覺到了幸福。 2. 丁遙回憶著視頻里的細(xì)節(jié),在草稿紙上描著刀,那把殺掉薛問均的刀。 她能想到的方法,只有盡可能地去聯(lián)系到自己世界的薛問均。 問題是去哪里找。 目前的情況,堪稱地獄級別。 不在同一條時間線,又不能去薛問均的世界親自調(diào)查。她能依仗的只有那段未來的錄像。 腦子像是放在了攪拌機里似的,一下子就失靈了。 “你什么時候開始畫漫畫了?!崩钍┯晏筋^過來看。 丁遙將紙舉起,拿遠(yuǎn)一點,瞇起眼睛看:“哪有啊,明明很寫實啊?!?/br> “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你昨晚去老張辦公室那老半天干嘛了?” “沒干嘛?!倍∵b老老實實交代,“就是昨天機房里東西查漏了,所以再去確認(rèn)一下。” 李施雨咋舌:“嚯,你這膽子也太大了吧!” 丁遙跟她解釋過很多次薛問均的事情,無奈李施雨說什么都不信,覺得她是小說看多了,有點分不清楚現(xiàn)實跟夢境,是精神出了點問題。 為了不被拉去看醫(yī)生,丁遙只好認(rèn)下自己是在做夢、做連續(xù)劇一樣的夢。夢里她是薛問均從天而降的英雄,不救活他沒法兒醒。 李施雨這次倒理解了,并且堅定地認(rèn)為丁遙這是撞邪了。 丁遙:“......” “你別不信啊,我說真的。”李施雨言辭誠懇。 好好的科學(xué)解釋她不信,玄學(xué)她倒是一門心思篤定。 丁遙被按在那兒,聽她從佛祖講到王母,沒好意思糾正這倆根本不是一個體系的。 “你不要太聽夢里人的話?!崩钍┯暌荒槆?yán)肅,“他很可能是在蠱惑你!” 丁遙心說比起來自己才像是蠱惑人的那個。忽然要做好事,忽然告訴薛問均死期將至必須自救。 她捧住李施雨的手,順著話往下說:“那你說,我是不是應(yīng)該找到根源,徹底了結(jié)這個問題?” “不,不用吧。”李施雨遲疑道,“回頭等到農(nóng)歷十五,去廟里磕幾個頭應(yīng)該就行吧?!?/br> “那我還要等到十五,而且萬一磕頭也不行呢?!?/br> “你就直說,你想怎么辦吧?!?/br> “我想找到他?!?/br> 3. 李施雨此刻心里有一萬頭羊駝奔馳而過。 她都把情況的邪乎講得這么透徹了,丁遙怎么還敢這么莽撞的?就真的什么也不害怕是嗎?就算中邪也不在乎是嗎? 丁遙聽她一連串的質(zhì)問,只平靜地回道:“對。我要找到他?!?/br> 給她帶來希望的薛問均應(yīng)該好好的。 去生活、去長大、去得到更多她沒辦法得到的。 李施雨跟丁遙從高一開始同桌,期間去藝考培訓(xùn),很多時候都不在余江,但這并不妨礙她跟丁遙的感情。 她清楚丁遙骨子里是個極倔的人,只要是認(rèn)定的事情,不管多艱難都要去試。就算最后的結(jié)果不好,起碼她試過了。 見她心意已決,李施雨一咬牙:“行,你找,但你要帶著我一起?!?/br> “啊?” “干嘛啊,我就不能也有點冒險精神了?”李施雨撥了撥頭發(fā),神氣道,“哼,有我這么個同桌,你簡直不要太有福氣?!?/br> “什么冒險???”前座沉迷寫題的張博文回過神來,一臉好奇。 李施雨揮揮手:“沒你事兒?!?/br> “沒勁?!睆埐┪谋г沽司?,接著看到回來的林川,忙道,“你快來,她們倆去冒險不帶我!” 李施雨嫌棄道:“行不行啊張博文,多大人了還告狀,告狀就算了,你告林川有什么用?” “怎么沒用?!绷执ú环?,瞥她一眼,“說說,你給丁遙洗什么腦?別把人家?guī)牧??!?/br> “喂喂喂,你偏心眼子都把另一個堵死了吧,怎么就是我?guī)牧恕!崩钍┯瓴环狻?/br> 林川不看她,望著丁遙:“到底什么事?” 丁遙平時流暢的撒謊能力到他面前就發(fā)揮不出來了,磕磕巴巴地說:“沒、沒什么?!?/br> 林川擰眉。 丁遙被這張臉看得渾身不自在。尤其他這一本正經(jīng)的表情,總讓她覺得是薛問均走出屏幕了。 丁遙拽了張卷子:“我卷子忘記交了,李施雨你讓一下,我去辦公室?!?/br> 她是跑了,李施雨還在。 林川對她這心虛的舉動更加起疑,看向李施雨:“怎么回事???” 李施雨道:“我們女孩兒的事兒,你們臭男人刨根問底干什么?” “瞎說!我都聽見了?!睆埐┪耐屏送蒲坨R,相當(dāng)?shù)靡?,“丁遙要找人。” “張博文!”李施雨怒道,“你太沒素質(zhì)了!” 竟然偷聽她們說話! “我沒有偷聽?!睆埐┪牟怀姓J(rèn),“我這是抽空聽了一耳朵?!本凸饴牭秸f找到誰,然后冒險什么的。 “你這是不認(rèn)真!怪不得??季湍敲袋c兒分呢?!?/br> “我那是考試緊張的!你怎么還人身攻擊呢!” “得了吧,三年你有哪回考試不緊張的嗎?” 兩個人的重點一路跑偏,林川扶額,從中調(diào)停:“行了,這是重點嗎?” 張博文一臉受傷:“這怎么不是重點了,她在攻擊我幼小的心靈!” “社會很復(fù)雜的,我這是幫你提前免疫?!崩钍┯甏笱圆粦M。 林川不為所動:“丁遙要找誰?” “你這么好奇干嘛?”李施雨故意模糊重點,起哄道,“是不是對她......” “我怕她上當(dāng)受騙,到時候受傷耽誤高考?!绷执ǜ静簧咸祝澳悴皇且惨粯訂??” 李施雨明白自己閉口不談,林川只會越來越好奇,最后還是會去問丁遙。 與其讓林川去給丁遙施加壓力,不如自己編一個完美的借口,讓這件事兒到此為止。 “網(wǎng)友。”電光火石間,她略微點頭,肯定地說,“她要找的是一個網(wǎng)友?!?/br> 3. 薛志鵬布置好早飯,眼看著到點了,卻不見薛問均出來。 他走到門口準(zhǔn)備敲門叫人,又頓住,讓吳佩瑩過來。 吳佩瑩嫌棄道,“這點破事兒還分什么人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