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嫂雙手抱起左腿微晃，這才沒幾天就想念的緊。

    “迎娣也沒說什么時候回來，這過年也沒多少日子了，別趕不上過年了?！?/br>
    陳桂花腦袋一歪，眉頭皺著問。

    “老大他媳婦，你說奇不奇怪，這都多少天了，娟兒她是一點沒問她閨女?！?/br>
    姜大嫂登時把左腿放下，“媽，你還真別說，她們母女兩都一個來月沒碰見過面了?！?/br>
    “我聽迎娣還問過幾回她媽什么時候回家，妹她這個把月是一頓飯沒在家里吃過，我都在想她晚上還回不回來睡的。”

    兩婆媳眼珠子轱轆轱轆轉著，對上對方的眼睛，一點一點的睜大。

    “她們母女兩不會起什么隔閡了吧？”

    姜大嫂癟嘴搖頭，“她們母女兩平時感情可好，要是鬧隔閡了，這得是多大的矛盾啊。”

    陳桂花心里泛起疑惑，琢磨著這個問題拖下去不是個事兒。

    姜娟回來的晚，陳桂花就坐在飯桌旁等到她回來。

    賀國慶接姜娟到家，一進家門看見個人影坐在桌邊，嚇得姜娟往賀國慶懷里撲！

    “賀大哥！有鬼??！”

    陳桂花打開手電筒照在姜娟身上，“我是你媽！”

    姜娟吁了一口氣，滿臉無奈，“媽，都這么晚了您還不睡覺，在這待著不怕冷啊，趕緊進屋睡覺去吧。”

    陳桂花不為所動，手電筒的光直射姜娟的臉，“你閨女離開家?guī)滋炝?？?/br>
    “啥？迎娣離開家？”姜娟手背擋在眼前，下意識地問。

    陳桂花蹭的一下站起來，“好啊姜娟，以前鬧離婚的時候說為了閨女，現(xiàn)在倒是對她不聞不問的，你這當媽的，慣是當?shù)陌籽劾?！?/br>
    “媽，你怎么又罵我？迎娣她，她也沒跟我說啊……”姜娟說的挺沒底氣。

    陳桂花冷笑一聲，“全家她都挨個說遍了，就你不知道？你這不著家的時間，她怎么跟你說？”

    姜娟抬頭看了一眼賀國慶，小聲的問，“迎娣跟你說了嗎？”

    賀國慶點頭。

    “那你怎么不跟我說一聲呢？”姜娟扯了扯他的衣角。

    賀國慶微微皺起眉頭，“迎娣問過你什么時候到家，我以為她親口告訴你的。”

    “呵，自己身上掉下來的rou不當回事，也別怪別人身上！”

    陳桂花怒不可遏，“你還有臉跟孩子鬧隔閡，她多大你多大？姜娟你是真出息！”

    “媽，不是你想的那樣的?！苯暝┒荚┩魉懒耍坝匪?，她……”

    姜娟說不出她糾結的內(nèi)心，她總不能跟她媽說這個迎娣不是她親生女兒吧？

    她也說不出來她真正的女兒是在孤兒院那個迎娣吧？

    要是她敢說出來，全家人都得覺得她鬼上身了，勢必得拉著她去驅(qū)邪了！

    姜娟她她個半天也沒有說出來她怎么回事，陳桂花失望地搖頭。

    “你這個當媽的，慣是會傷孩子心的。”

    陳桂花撐著墻回他們老兩口的房間，姜立國也沒睡著，等著她回來把暖好的被窩讓給她。

    “老頭子?！标惞鸹撁抟\的手頓了頓，“你那廠里不是有宿舍嗎？咱兩搬去宿舍住咋樣？”

    “跟孩子慪氣了？”姜立國拍拍被子，“趕緊進被窩，你要是感冒了，咱家頂梁柱就得缺根?！?/br>
    陳桂花嘆了口氣，繼續(xù)脫著棉襖往被窩里鉆，“以前我承認是偏心老大，可現(xiàn)在咱們年紀大了，孫子孫女都這么多個了?！?/br>
    “能幫上忙還能有點用處，幫不上忙那就是給人添嫌，惹麻煩?！?/br>
    姜立國握住陳桂花的手，“你啊，現(xiàn)在就是為了迎娣那小丫頭心里不舒坦著呢。”

    “是?！标惞鸹ㄌ谷怀姓J，“迎娣那丫頭打小就懂事不惹事生非，最喜歡的就是她媽，結果他媽還是這么個玩意，怪我！”

    姜立國給她順順氣，“等小丫頭回來再說，再不濟還有她外公外婆呢，到時候帶著她一塊搬廠里住去。”

    姜娟和賀國慶沉默著上樓，樓上老大房間正開著門，見他們路過問。

    “嬢跟外婆沒事吧？”

    “沒事，老大你趕緊睡吧。”姜娟寬慰一聲老大，老大看了一眼賀國慶點頭。

    關上門后捏了捏鼻梁，桌上的小臺燈照著他的臉，雙眼掛著厚重的黑眼圈。

    桌上的紅批文件刺痛著他的雙眼，老大揉了揉眼睛，關上臺燈抱住布娃娃入睡。

    夫妻兩前后腳進門，姜娟抿了抿嘴唇問，“迎娣離開家?guī)滋炝?？?/br>
    “七天?！辟R國慶埋首脫鞋脫衣服。往常天他是先替姜娟脫掉外套的。

    姜娟察覺到賀國慶的心情，蹲在他面前，雙手放置在他的雙膝之上。

    “賀大哥，你是在怪我嗎？”

    賀國慶停住動作看著她反問，“你上一次跟迎娣說話是什么時候？”

    “……”姜娟回答不出來。

    “迎娣是哪里惹到你生氣了嗎？”賀國慶接著問。

    姜娟舔了舔嘴唇，仍舊回答不出來。

    賀國慶輕吐一口氣，抓起她的雙手輕放在一旁。

    姜娟心底無端升起一股恐慌，反手撰緊賀國慶的手，“賀大哥！”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迎娣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我該怎么辦才好？”

    第四百一十八章 想開了

    賀國慶雙眼盯著她，眼里浮現(xiàn)出荒唐的神色，“什么叫，迎娣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姜娟紅了眼眶，“我也不知道怎樣形容，就是突然間的，她給我的感覺很陌生?！?/br>
    “不是我記憶里的女兒，她不是……”

    賀國慶摸了摸她的額頭，稍稍有些溫度偏高。他只好嘆了口氣，替姜娟脫去衣服，抱她上床。

    他抬起姜娟的下巴，兩人鼻尖對鼻尖的對視著問。

    “那么你跟我說說這些年跟我們朝夕相處的女兒又是誰？你覺得你記憶中的女兒又是誰？”

    姜娟咬住嘴唇擺頭，她說不出來。

    “媽說的對，你挺能傷迎娣的心的。光是你說出的這兩句話，就已經(jīng)把這些年相處的母女情誼推翻?！?/br>
    賀國慶向后退了一步，站在床頭俯視姜娟，“我以為是迎娣犯錯了，但她一點錯都沒有?！?/br>
    “她開始被她最愛的mama懷疑，她怎么受得了。”

    想想家里這些個孩子，就只有迎娣是最纖細敏感的，最在乎的人的漠視，如同鈍刀子割rou。

    她怎么受得了。

    “你有些發(fā)燒了，我給你去拿藥?！?/br>
    賀國慶出門下樓去拿感冒藥。

    姜娟趴在枕頭上抽噎著流淚，賀大哥不相信她，她的內(nèi)心彷徨不定。

    她不是不愛一點一點看著長大的女兒，她付出的每一份愛意都是真心的。

    可是她愧對的永遠都是記憶中的女兒。

    她以為人生重來過就可以避免重蹈覆轍，可是她的罪并不可避免。

    姜娟不傻，她能夠有重來一次的機會，難道她的女兒就沒有嗎？

    這一個月以來，哪怕她用工作麻痹自己，她也認清一個現(xiàn)實，明白小迎娣厭惡她的理由。

    往常她還能往小迎娣面前湊，這一個多月以來，她竟是沒有勇氣。

    賀國慶端來兌好的藥，見姜娟哭的難以自己，輕拍著她的后背寬慰她。

    “媳婦，別往牛角尖里鉆，你首先得知道最重要的一點，迎娣是你最愛的孩子?！?/br>
    姜娟抬頭看著賀國慶，賀國慶的臉蒙上一層水霧，像是她霧霾四起的內(nèi)心。

    賀國慶拿出手絹替她擦去眼淚，明亮的眼瞳看見手絹邊角繡上的名字。

    記憶被拉回那天人聲鼎沸的午后，女兒遞給她手絹那會說的話，此刻在姜娟腦海中振聾發(fā)聵。

    “mama，我也是你的女兒啊。”

    姜娟翻身仰躺在床上，鎢絲燈朦朧的燈圈映出女兒那日午后的臉，她也在難過啊。

    賀國慶抱起她在懷里給她喂藥，姜娟一言不發(fā)的喝完。

    一個輕吻落在她的額頭，粗糙的掌心揉了揉她嬌嫩的臉頰。

    “別想太多，先把精神養(yǎng)好?！?/br>
    姜娟閉上眼睛沉沉睡去，夢里兩個迎娣手牽手站在她面前。

    她們的臉上被一層白霧蒙住，看不清到底誰是誰，可姜娟的直覺能夠判斷出來左邊是朝夕相處多年的女兒，右邊是在孤兒院成長的女兒。

    左邊女兒隱忍著痛楚問，“mama，你最愛的女兒是我還是她？”

    她下意識看的是右邊的女兒，沒看幾眼又轉回來看左邊的女兒。

    “迎娣，我……”

    姜娟竟是做不出抉擇。

    左邊女兒帶著哭腔再問了一遍，姜娟只是搖頭。

    右邊女兒抬起食指直指她的鼻頭，“你對哪個女兒都不好，你不配當媽！”

    右邊女兒臉上的白霧散去，淬了冷光的眼神化為實質(zhì)插進姜娟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