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優(yōu)厚的租金在上面被列明，這意味著接下來這一整年他都不必太煩惱住房的問題；再加上警視廳連著兩次給的獎金，以及時不時會帶著魚或者rou類上門拜訪的房東先生（他詭異地開始思考萩原警官是不是看他未成年所以愛心屬性大爆發(fā)了）……三個月過去，上辻祐希在學(xué)校里的醫(yī)務(wù)室站了一下體重秤，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胖了一點(diǎn)。

    “……啊?！?/br>
    毫無疑問是來自比以往要更豐厚的蛋白質(zhì)補(bǔ)充的結(jié)果。知道他有輕度營養(yǎng)不良問題的校醫(yī)笑著對他比了個拇指：“最近看起來過得比較輕松？”

    上辻抓抓頭發(fā)：“啊……確實，受到了幫助，簡直不知道該怎么回報才好?！?/br>
    他不覺得之前自己順手協(xié)助警方抓捕的罪犯算是什么大事，也認(rèn)為信號屏蔽器和那幾條建議已經(jīng)收獲了獎金的報酬，所以對現(xiàn)在的上辻祐希而言，他實在欠了萩原研二很大的人情。

    性格正直又友善的警官先生顯然過得生活無憂，他左右打探了一下也只知道萩原研二喜歡車（買不起的東西）、喜歡打游戲（這個雖然買得起但警官先生自己也買得起），周末經(jīng)常會參加聯(lián)誼會，現(xiàn)在似乎還是單身。

    ——聽起來仿佛只缺一個溫柔可愛的女朋友了。但這種東西他也變不出來??！

    ……最后他破罐子破摔，試探著聯(lián)絡(luò)了之前同樣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的松田陣平。

    他聽萩原說過松田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友人，如果是松田警官，說不定能在這方面給他出什么主意吧。

    *

    ——事實證明他最好別想得太樂觀。

    在聽完上辻祐希懇切的咨詢之后，松田陣平先是忍不住按著桌子狂笑了一分多鐘，然后慢慢冷靜下來，在看到他茫然無辜的表情之后又開始忍不住笑。

    “你和萩有點(diǎn)默契在身上的哈哈哈哈——他上次也跟我說你看起來簡直超符合我們聯(lián)誼會上認(rèn)識的女性的擇偶標(biāo)準(zhǔn)，還說你現(xiàn)在太小了所以還是等等再考慮給你介紹對象哈哈哈……”

    上辻祐希：“……”

    ——不需要懷疑，他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說出來簡直就是最愚蠢的選擇。

    他木著臉坐在餐桌邊，等松田笑完，才有氣無力地詢問：“所以，松田警官有什么建議嗎？”

    松田陣平又笑了一聲，但這次沒太過分：“你知道你當(dāng)時確實真正意義上救了萩、還有機(jī)動隊的大家一命吧？”

    上辻遲疑了片刻，還是誠懇地做出回答：“我確實對這件事沒有什么實感。只是協(xié)助警方抓捕了犯人，也因為這個拿到了獎金……相對而言，萩原先生真的幫了我太多?！?/br>
    ——擁有了他人所無法想象的第二次人生，又在這其中享受到了那么多的善意對待。上辻祐希想要留住那些善意，他很想再多為萩原研二做一些什么。

    松田陣平：“……”

    他稍微有點(diǎn)理解幼馴染為什么越來越和這個小朋友熟悉起來了。新里曉是個相當(dāng)自立也相當(dāng)努力的人，但甚至不需要萩原研二的那種洞察力，他都能意識到新里曾經(jīng)生活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之中。

    ——是什么樣的生活，讓他認(rèn)為僅有付出更多才能留住那點(diǎn)他完全理所當(dāng)然值得獲得的善意呢？

    對素來擅長共情的萩原研二而言，新里曉變成了沒辦法放著不管的那個人。

    所以，他這次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給出答案。

    “繼續(xù)接受他過來蹭飯的日常就好了?！彼f，“萩說過好幾次你的廚藝真的很厲害，應(yīng)該也真的很喜歡跑過來吃晚餐。對他來說，現(xiàn)在提著rou或者菜什么的過來不是為了報答或者什么，大概只是覺得這是蹭飯的時候必須要支付的分?jǐn)傎M(fèi)用吧？”

    上辻眨了眨眼。

    “……啊。”他慢慢地回答了一句，“那……我去再買兩本菜譜多看看好了?！?/br>
    ——也姑且試著再做些有意思的料理吧。

    *

    而這天傍晚，回到警視廳宿舍的松田陣平把今天的對話告知了萩原研二。

    “……怎么樣，小新里確實是很值得來往的人吧？”

    “確實?！彼商镎f，“不過你們兩個未免太有默契了一點(diǎn)……這算什么，天生一對嗎?！?/br>
    他在開玩笑，萩原也沒多想，只哈哈笑著伸手用力拍了下松田的手臂：“誒，小陣平難道吃醋了嗎？明明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結(jié)果在這方面輸給了我才認(rèn)識三個月的新朋友？”

    松田嫌棄地把他的手推開，吐槽：“誰要嫉妒啊。你這家伙整天上門去sao擾別人，已經(jīng)是變態(tài)的行為了哦？正常的房東和房客可不會變得這么親密?！?/br>
    萩原研二一點(diǎn)都不生氣，反而沾沾自喜：“這說明我的人格魅力很高，能夠輕松地和想要交朋友的對象打成一片！”

    松田：“也就是新里不覺得困擾吧。你這家伙，別仗著人家脾氣好就亂來啊?！?/br>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叫屈：“小陣平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

    *

    這天晚上被不停地念叨以至于一直覺得鼻子發(fā)癢的上辻祐希一開始倒真的沒多想。

    他從來都是個行動力很強(qiáng)的人。和松田分開之后就立刻去書店買了料理書，當(dāng)天晚上就試了試新菜的做法——日式的料理確實和中式有一定差別，但他這輩子很早就負(fù)擔(dān)過養(yǎng)父母家中的家務(wù)工作，現(xiàn)在做新的嘗試也不覺得困難。

    而隔了兩天之后真的吃到了新品種的晚餐的萩原研二：“……”

    口味真的很棒是一回事，被這樣用心地對待是另外一回事。新里曉對待他的姿態(tài)太過鄭重，他受寵若驚的同時，也忍不住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把這段友誼看得太過輕飄飄。

    ——對與小新里而言，僅僅是這種程度的善意……竟然就在他的心底擁有這樣沉重的分量嗎？

    他自己從小過得富足，雖然人生到現(xiàn)在中途也經(jīng)歷過家里的汽車廠破產(chǎn)的突發(fā)事件，但他有愛自己的父親母親和jiejie，還有從小就能玩到一起的松田陣平，從來都能和周圍的人聊成一片，讀警校的時候還認(rèn)識了另外三位重要的摯友。

    而新里曉……看他的日常生活，父親和母親的存在感幾乎沒有、僅提到過的那一次是把警視廳的獎金上交；每天除開上學(xué)之外基本都在打工奔波，兩個多月來沒有看他哪一次和朋友約出去玩過。

    他敬佩這樣的堅持和毅力，也難免覺得他過得實在太辛苦。

    哪怕在這之前他們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也會愿意和新里曉做朋友。更不用提新里確實地拯救了他的性命之后的現(xiàn)在。

    ——那就有空多來跑跑這邊吧。

    他想。

    不僅僅是在食物方面，也從心靈方面支援一下看起來確實很缺乏的友人：剛好下周要發(fā)售新的聯(lián)機(jī)游戲，之后問問新里有沒有興趣一起玩？

    *

    上辻祐希不擅長拒絕別人。而他自己對自己的時間安排心知肚明：他并不是騰不出休閑娛樂的時間，只是有些時候，他會覺得自己背后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追逐他，那種緊迫感會讓他不敢停下腳步。

    ……但，只是偶爾放松一下，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問題。

    有一次就會有兩次三次。不知不覺中，萩原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這邊來的頻率又變高了一些，而上辻在幾次大掃除之后才恍然地意識到這個家里屬于萩原研二的生活氣息變得多了起來。

    就像是多了一個室友，但又并非如此。他有些迷惑于生活中突然多出一個身影的感覺，卻意識到自己很喜歡這樣的日子。

    *

    ——原來我也不是不覺得孤獨(dú)。

    上辻祐希這輩子剛出生不久之后就被送去了孤兒院。在那里的幾年中，他學(xué)會獨(dú)立、學(xué)會自己保護(hù)自己……還沒有生下屬于自己的孩子時，新里先生和新里夫人給了他一些溫柔與愛，并至今愿意在表面上對他維持友善的態(tài)度——他很感激，但同時也心知肚明那是因為他處理得足夠好。

    在每一次沖突起來之前就先選擇退讓，在每一次家里有需要的時候都竭盡全力……這確實為他贏得了養(yǎng)父母留存至今的那一點(diǎn)關(guān)照，卻也讓他清晰地意識到，擁有這樣身份的自己確實無法像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弟弟那樣，能不需要付出就有所收獲。

    幾年之后他終于知道了真正的親人身上發(fā)生的事情，以及他們?yōu)槭裁磿谧铋_始把他送去孤兒院。毫無疑問曾經(jīng)有人抱著“愛”的心情做出了這個選擇，但在收到了那些消息的同時，他也得知他再沒有機(jī)會見到那些人了。

    于是上辻祐希如夢初醒。

    他意識到這原本就是陌生的世界。他開始學(xué)會將自己與世界隔離。做好自己就可以了，沒有必要去期望那些額外的東西……反正、我總要回“家”的。

    他那段時候總時不時地會在路邊駐足，抬起頭望向或許是海的另一邊的方向。他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家。他知道自己哪怕回去也并不是真正的“回去”……心所在的地方就是家鄉(xiāng)，但他只想尋找一個能躲藏的避風(fēng)港。

    然而，這幾個月的經(jīng)歷給了他全新的感受。他恍然地意識到，過去的他或許并非沒有機(jī)會獲得更多，只是他因為膽小而選擇了退縮……而現(xiàn)在，有人主動地對他伸出手，告訴他他也值得被溫柔地對待。

    *

    在意識到這一點(diǎn)的時候，上辻祐希抬起手，按住自己的心口，對著電腦屏幕露出了有些茫然失措的表情。

    ——心臟在跳動。

    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他還活著。而活著的人的心臟會一天24小時不停歇地跳動。

    但他感覺到異常。

    有些細(xì)微的、他甚至一時間沒有辦法理解的東西悄無聲息地走近，他聞到如烘焙坊內(nèi)傳來的香甜的蛋糕的氣息，他感覺放松、感覺愉快——

    ——哦。

    他想。

    ——糟糕。

    ——和萩原先生相遇之后，我好像萌生出了多余的感情啊。

    第238章 ep.05

    意識到自己好像不小心進(jìn)了一只柜子的上辻祐希沒打算做什么。

    他想得很清楚：萩原研二顯然喜歡女性，只把他當(dāng)朋友看；而他這輩子的人生規(guī)劃都做好了：想辦法還清養(yǎng)父母對他的關(guān)照之后就回去海的對面。

    他們是相交線。交點(diǎn)之后，人生總要向著截然不同的方向奔跑，為什么要用毫無意義的事情去煩擾別人？

    但兩輩子第一次萌動感情的上辻顯然意識到這樣的心情不是能輕易壓制下去的。在甚至毫無意識的時候，他對萩原研二的好感度已經(jīng)在不停地upup，在意識到這一點(diǎn)之后……

    ——只能說萩原研二真的是個非常擅長讓別人給他漲好感度的人。

    上辻努力過了，然后他決定有些時候正面打不過對手果然還是只能避其鋒芒tat。

    *

    萩原研二最開始還以為上辻最近真的很忙。

    幾次發(fā)消息過去都得知對方要忙兼職的工作?？紤]到新里曉的個人情況，他還以為新里是因為家庭方面又對他提出了新的要求而把自己逼得那么緊。

    ——要不是新里曉是個事事都習(xí)慣自己解決的人，他會詢問對方需不需要借錢。

    但這種話說出來，新里一定會生氣，所以他控制住了自己對小朋友的身體狀況的擔(dān)憂，默默減少了去打擾對方的頻率——直到一個月后，他終于有點(diǎn)醒悟過來。

    ——新里曉可能不是在忙著賺錢，他好像真的就是在躲避自己。

    他火速回憶了一下一個月前自己有沒有做會讓人生氣的事情，得出的結(jié)論是他一個月前所做的一切都和再往前的毫無差別——這就實在讓他覺得不解了：新里曉是因為什么在躲避自己？

    他有些犯愁。

    松田陣平隨口吐槽：“萬一他真的是覺得你上門sao擾的頻率太高——不對，新里倒還真的不是這種類型的人。所以你不小心戳到他的雷點(diǎn)了？”

    萩原研二苦逼地回答：“我真的沒有這方面的印象。小陣平能幫我去問問嗎？”

    松田：“……我和新里也不算很熟吧。那家伙人確實很好，但不像是會隨便對人敞開心扉的類型……算了我去問問?！?/br>
    ——毫無疑問，他也只從上辻祐希那里獲得了一個避重就輕地“最近確實在想辦法多攢一點(diǎn)錢所以特別忙”的回答。

    “就是這樣咯?！彼商飻偸?，“他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要躲著你，對于毫無疑問是幫你來探口風(fēng)的我當(dāng)然也不會太松懈?！?/br>
    萩原研二苦惱。

    “……感覺這樣下去要被疏遠(yuǎn)了?！彼麌@著氣按著額頭，“怎么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