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jié)
在全面行動之后的第四天,水無憐奈就從日賣電視臺辭職了。她的身份已經暴露給日本方面,這件事之后當然沒有必要再留下來……這是一名年輕而優(yōu)秀的探員。她有天賦、有能力、有經驗,cia的高層是傻了才會讓她繼續(xù)保持水無憐奈的身份留在日本。 當然,水無憐奈還是個半公眾人物,所以她上飛機出國的新聞上辻也讀到過了。就像是伊森·本堂在那次潛入醫(yī)院時對他所說的那樣:他們都要回美國了。 上辻當時很清楚伊森沒有在對他撒謊。他也猜到這兩個人之后還會再回來這邊。 組織的事情甚至還沒有徹底收拾完畢,而cia的探員們都暗示過,他們手里還有另一項任務。 水無憐奈辭職出國的新聞之后,上辻就一直在等待,而在等到這一天的時候,他甚至還在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氣。 “好久不見,瑛海小姐?!?/br> 他的手指從口袋內側的暗袋中抽回來一點,按住手機側面的按鍵——如果這里沒有裝信號屏蔽器,那么公安應該已經收到了他的緊急訊號。 而他本人則抬起頭,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 “看你的樣子,像是有什么話想和我說……要喝杯咖啡嗎?我可以請客?!?/br> 站在他十米以外的本堂瑛海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她認可且尊敬的隊友。 ——也是她今天的敵人。 她從這個人身上學到了很多。不僅僅是那些技能,還有那種不顧一切地、了不起的信念。 所以她很清楚,cia今天所做的一切都不會成功。她和伊森都已經竭盡全力去游說他們的上級了,但最后,他們仍然被要求至少嘗試一次。 所以她現(xiàn)在站在這里。 所以伊森·本堂隱蔽在上辻祐希身后的某一輛汽車后方。 與這個人為敵讓她感到戰(zhàn)栗。但也正是因為她從上辻身上學到了那份堅持,她擁有了站在這里的勇氣。 她露出一個看不出絲毫破綻的微笑。 “就是幾句話?!北咎苗Uf,“就在這里說吧。” 第190章 file.190 最開始得知本堂父女一直隱瞞未曾上報的線人是馬爾貝克的時候,cia的高層相當震驚。 但這個身份確實解釋了許多事情。 他們詢問過伊森·本堂對馬爾貝克的看法。后者坦率地給出了答案:“他不會喜歡cia的工作,也不可能主動選擇來美國?!?/br> 然后,他和女兒花費了相當大的精力說服了他們的上級。 ——馬爾貝克確實是個可怕的人。他心存善念、思想正直……但這不意味著他會容忍自己被利用。 “但你和他做了幾年的搭檔了?!?/br> 伊森:“他對我交付了有限度的信任。如果你認為我可以憑借這種優(yōu)勢在交鋒中占到上風,那就太可笑了?!?/br> “伊森·本堂——給你一支小隊,你也不能做到生擒他、或者殺死他嗎?他太危險了,在沒有人意識到那些事情的時候,他已經輕易地推斷出了蘇聯(lián)的未來……這樣的人如果留在日本,會成為我們的敵人。” “他說過那只是個巧合。”本堂瑛海謹慎地挑選措辭,“而且,我不認為和他作對是個正確的選項……他手里仍然有我們至今也無法查到的情報網。” 她至今還記得那天父親聯(lián)系她,告知她馬爾貝克陣營時自己的感受。 先是懷疑、而后是恍然、接受……但當父親平靜地說“他甚至已經查到了我的真名”的時候,本堂瑛海悚然一驚。 cia的掩蓋手段足夠高明。他們的身份都足夠隱秘,能查到這樣的事情——甚至還不是使用組織的力量查到的它們——這個人實在非??膳隆?/br> ——而不管是她還是伊森,在這幾年的相處中都已經意識到,上辻祐希是個有可怕的控制欲的人。 他能查到他們……當然也就能查到他們的同僚。 本堂瑛海同樣記得自己收到弟弟的照片的那一天。 那時候的她對上辻已經有了足夠的信任。哪怕有些受驚,她也相信這個人不會對瑛佑做什么——但,那是在他沒有被逼到極限的時候。 越是熟悉上辻祐希,他們就越能意識到這個人的能力。被這一切所打磨出來的利刃固然未能順遂烏丸蓮耶的意圖,但卻實實在在地塑造出了這樣一個可怕的—— 本堂瑛海閉了閉眼。 “父親曾經對你發(fā)起過不止一次邀請?!彼穆曇羧匀粡娜莘€(wěn)定。這是這些年的臥底經歷中磨礪出來的高超的偽裝能力。 “……我也不止一次拒絕了他?!鄙限y平靜地回答。 他在按下手機的緊急聯(lián)絡鍵后沒有感知到手機收到郵件時的震動,這意味著周圍確實已經處于信號屏蔽器的屏蔽范圍。 他習慣隨身攜帶槍支、也帶了慣用的匕首——但備用的彈夾在車上,他只有十五顆子彈可以利用。 別人不說,伊森·本堂應該很清楚他的習慣。 “你知道,我們抱著很大的誠意?!北咎苗V币曋限y,“從自由度而言——” “——倘若我需要的只是自由。”上辻輕聲回答,“那我們或許就沒有相遇的機會了?!?/br> ——對于組織的人而言,自由其實并不難實現(xiàn)。 死亡就能帶來永恒的自由。 他選擇活到今天,就意味著他更看重的是別的東西。 本堂瑛海嘆息了一聲。 “抱歉,”她的歉意非常真誠,“職責所——” * 上辻不會等待她把話說完。 ——說到底,既然這會兒的陣營算是暫時的敵人,那么歉意就該是多余的那項情感。只是說出幾個音節(jié)的時間,都是敵方可以借此占據上風的機會。 這樣的事情他也教過本堂瑛海,她不會忘記。 ——所以她是故意的。 上辻在心底道謝,但動作卻非常利落。十米的距離對他而言不過是幾步的事情。在他移動的瞬間,槍聲就從身側和背后響了起來——但出乎意料的,向前跨出兩步的年輕人驟然向左傾身、甚至并非只是側過閃避,而是實打實地讓自己橫摔在地面上,并在受身之后做了個側翻。 與此同時,他拔槍,扣動扳機。 先前槍響的方向邊上傳來一聲痛呼。埋伏的人員在偷襲之后當然會立刻更換位置,上辻一共開了三槍,一槍打中,一槍擦邊,一槍落空。 “不能招攬的人就必須死?!彼踔猎谶@句話中又拉近了兩步和本堂瑛海之間的距離,“‘公司’的作風……還真是讓人不快啊?!?/br> 本堂瑛海飛快地后退并拔槍。 “砰!砰!” 雖然在言語中給了上辻一點搶先的機會,但她開槍的時候完全沒有留情。這樣近的距離,饒是上辻反應敏捷,手臂還是被其中一顆子彈擦傷了。 但他同樣在這兩槍的時間內把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近到了半米。 他不能浪費子彈,而cia的人尚且沒有全部冒頭——倘若他是cia,這會兒絕不會只在這個停車場內布下埋伏,也一定會在附近的高樓安排狙擊手。 ——所以他需要人質。 當然,他手里也有其他的力量——但使用它們的前提是他現(xiàn)在的對手們會好好聽他說話。 所以他向前跨了最后半步。 * 當那個年輕人從背后扼住cia探員的咽喉、并舉槍對準她的太陽xue時,所有的進攻都驟然停滯。 地面上散落著沒能擊中目標的子彈,而伊森·本堂從灌木的掩護中站起身。 “馬爾貝克?!彼缘统恋纳ひ裟畛鲞@個名字。 “伊森。”上辻低頭看了眼自己腿上的擦傷,嘆了口氣,“我真的很遺憾。我一直覺得你和瑛海小姐足夠理智。” “就像瑛海說的那樣,職責所在?!币辽け咎谜f。 “我還以為你們會為瑛佑君多思考一些?!鄙限y輕聲說,“畢竟——啊,難不成約克先生沒告訴你嗎?瑛佑君的性格在美國讀高中可不太合適。我聽說他前天還又被同學尋找了個緣由打了一拳。” 伊森·本堂的表情僵住。 然而上辻顯然還沒說完自己想說的話。 他好整以暇地又把目光轉向伊森側后方的那個中年男人:“這位是科爾·麥克斯先生吧。麥克斯夫人上周得知你快回國了,非常高興地打電話給在加州的女兒,喊她回家來一起為你接風——我猜你也不想讓自己的家人失望?” “……” “賈森·帕克。”上辻念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又嘆息了一聲,他仿佛非常真誠地表露出了同情,“阿爾茨海默癥至今也沒有解決的辦法,或許你真的該考慮把母親送去療養(yǎng)院。畢竟請一位有偷竊前科的保姆來照顧她、自己卻遠赴國外,幾年不回家——這不太合適,對嗎?” “……” 停車場內一片寂靜,沒有人敢說話。 而上辻抬起頭,望向不遠處的樓頂:“你們應該正處于通訊中,不知道這會兒在附近的狙擊手是維托還是博格,或者兩個都在?如果是博格,那他真的應該趕緊回家了——說真的,cia把妻子懷孕七個月的探員派來國外、讓他在孩子出生時也只能看看照片和視頻——如果是我,我一定立刻把辭職信拍在上司的桌子上?!?/br> “如果是維托——” 伊森·本堂嘆了口氣。 他側過頭看向自己的上級:“我說過,我們最好別招惹馬爾貝克?!?/br> 鼻梁骨看起來不太好的科爾·麥克斯:“……” 他陷入了進退兩難的狀態(tài)。 對方顯然手里有著足以威脅在場所有探員的把柄。而他們在成為cia探員的時候固然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不代表在這種時候還能意志堅定、不管不顧地繼續(xù)執(zhí)行任務。 ——眼前的這個人,在仿佛很閑適地說出他們的家人的近況的同時,是不是也安排了后手? ——而他們身邊的同事,又是否都能抗住這樣的威脅,保持全員一致的選擇呢? 倘若只有一個人受到威脅,眼下的局面還不會這么糟糕——但當他們所有人的弱點都被一一點出,科爾·麥克斯甚至不需要再多加思考。 他舉起一只手,然后又把第二只手舉起來,示意自己現(xiàn)在處于無威脅的狀態(tài)。 上辻的手微微用力,槍口把本堂瑛海的腦袋壓得又低了一些。 “really(認真的)——?” 科爾·麥克斯:“……” 他按住耳麥:“維托探員、博格探員,請帶著你們的槍下樓,到目標地點來。” 上辻能感覺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移開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