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擠到巨大的瓷磚上，然后諸伏抬起手抹過書架側(cè)面，找到一塊微微凸起的木椽按下去，片刻之后，萩原就感到自己腳下的地磚微微震動起來，然后他們的視線向下沉下去——地磚開始下降。

    “哇哦?！别埵沁@會兒要做的事情應(yīng)當(dāng)慎重對待，他也仍然忍不住驚嘆了一聲，“小祐?？烧媸恰@樣的掩藏方式?；覊m是第一重隱藏，書柜是第二重，地磚有一半外露所以不會太容易被發(fā)現(xiàn)問題……唔，但按鈕好像比較容易被發(fā)現(xiàn)？”

    “剛剛那個不是按鍵?！敝T伏景光說，“是一塊沒有按死的木頭，只有把書柜移開到合適的位置再按下去，書柜內(nèi)部的機關(guān)才會正好撞擊到啟動機關(guān)的按鍵?！?/br>
    “……居然做到這種程度?！比脎喔锌?，“但實際上，沒有密碼也沒有辦法打開他的數(shù)據(jù)庫吧？”

    諸伏景光嘆氣：“他做了暴力破解數(shù)據(jù)庫密碼會自動銷毀的機制。聽說這幢房子里還有熱感應(yīng)溫度……如果溫度過高，好像也會有什么自動設(shè)定好的程序啟動。上辻君在這方面考慮到了很多可能?！?/br>
    萩原研二靜默了片刻。

    “——沒能做好啊，我們這些警察?！彼p聲說，“讓本來可以過上普通生活的小祐希需要殫精竭慮到這種程度……”

    諸伏景光有點無言地看了眼友人，心說萩原的濾鏡未免太厚了——就上辻祐希的這個本事，要說他會當(dāng)一個普通人……總之他是難以想象就是了。

    升降臺最后停在距離地下室的地面還有一點高度的地方。三個人跳下這一級略高的臺階，然后萩原驚嘆了一聲。

    排在他們面前的——是看起來被玻璃罩好好隔離防塵著的一排排的機箱。黃綠色的燈光從被薄塵蒙住的玻璃之后透出光來，而在房間的中央擺放著一張長桌、一張椅子，以及一臺顯示器。

    萩原在兩個人的注視下拉開椅子坐下，然后啟動了顯示器的電源。

    展示在他面前的是非常簡潔地電腦待機畫面，以及正中間需要輸入密碼的長條框。

    而比較有趣的是，在長條密碼框的右下方又兩個可以選擇的方塊按鍵，一個寫著“登入”，另一個寫著“后門”。

    “他是說過自己最后也留了個后門?！敝T伏說，“不過——”

    萩原摸出手機，從他收到密碼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多分鐘，他已經(jīng)收到了十五分鐘一變的第二條密碼。

    ——wsf12r%pkaqzg5v4n9sa#jd5grvufk。

    這是一串30位的隨機密碼。

    萩原輸入完畢后又檢查了一遍，然后移動鼠標(biāo)選擇了“登入”。

    幾秒鐘的轉(zhuǎn)動后，干凈整潔的電腦桌面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除開回收站，桌面上僅有一個方塊程序，雙擊點開后，展露在他們面前的就是沒有什么故弄玄虛的、簡單直白的……數(shù)據(jù)庫。

    被區(qū)分了不同類別的信息，右上角有搜索框，萩原試著點開了其中一條，發(fā)現(xiàn)不同的情報還被特地打上了不同的標(biāo)簽，方便查看。

    “……這是小祐希這些年來整理出來的所有的、和組織相關(guān)的情報？”

    “還有別的。”探過頭來仔細查看的入坂插嘴，“下面有泥慘會、八柳組、丸山家……咦，這個kp酒吧是什么？”

    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一個小情報組織，在黑市里也不算顯山露水，真虧上辻君把這種情報都細致地搜羅進來了——”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按住額頭：“信息量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大，三天之內(nèi)要整理完畢……”

    “我覺得可能不需要你們整理。”萩原說著，拉出鍵盤，在右上角的搜索框中嘗試鍵入了“人員名單”。

    ——下一秒鐘，整張的長頁面跳了出來。

    為首的一條是“烏丸蓮耶”，看起來可以點開查詢更多信息，而在名字的后方標(biāo)注著對方的常出沒地點——是鳥取縣那處公安已經(jīng)得知了具體位置的深山古堡。

    “后續(xù)的審判才會需要更多的證據(jù)，在這個時候——公安抓人，好像不需要多少理由？”

    諸伏景光側(cè)目：“總覺得你越來越熟練了?！?/br>
    萩原毫不心虛：“可能和你和小降谷相處太久了？”

    一旁的入坂：……最危險的明明是馬爾貝克吧。

    他們安靜了片刻，然后萩原站起身：“開機的工作我已經(jīng)完成啦。你之后要讓其他人過來這邊，我猜小祐希也不會反對。”

    入坂一川已經(jīng)開始拍攝屏幕上的人員名單照片，而諸伏景光低頭開始發(fā)郵件，一邊：“預(yù)計三天后就要發(fā)動全面進攻，到時候——”

    “我會好好履行自己作為機動隊成員的職責(zé)——并且，等待你們……所有人平安回來的?！比c原鄭重地回答，“約好了要一起去參加班長的婚禮，約好了要一切結(jié)束后去警校附近的那家居酒屋聚餐——”

    “啊，”諸伏景光微微笑起來，“不會有人失約的?！?/br>
    *

    情報如流水一般被高效而迅速地傳遞出去。

    被允許進入這間房屋的人之后又多了不止一個，而在這里的所有人都已經(jīng)被確定為可以信賴的人。

    不止一個人終于在這一天得知了馬爾貝克這個身份，也不止一個為了他居然是己方線人而大吃一驚。

    諸伏景光已經(jīng)把電腦前的工作交給了入坂，這會兒正抱著手臂站在房間的角落里謹慎地打量著進來的所有人。本堂瑛海則站在他身邊。

    很難想象cia和日本公安有一天會這樣平和地相處，而本堂甚至還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樣地伸手遞了個東西過來。

    諸伏：“什么？”

    “馬爾貝克說要讓蘇格蘭帶著的定位和監(jiān)聽。”

    諸伏：“……那邊現(xiàn)在的情況還好？”

    “田納西手里有一部分權(quán)限，他能把霞多麗對付過去?！?/br>
    他們同時安靜了一會兒。

    “這么說來，當(dāng)初對槻野龍之介的那個任務(wù)——”

    本堂瑛海的眼底浮起一絲笑意：“誰都想不到。甚至連馬爾貝克本人都……”

    兩個人對視了片刻，心底居然都升起點看隊友的感覺——明明一方是日本公安，一方是cia，眼前還有fbi的人在忙忙碌碌，怎么看怎么奇怪——但偏偏，他們正為了正義的執(zhí)行而攜手共進。

    而他們同樣已經(jīng)知道，他們還有多少隊友。

    已經(jīng)確認身份的田納西和波本，叛逃組織的赤井秀一，尚且在組織內(nèi)臥底、但并不在日本境內(nèi)的司陶特、阿夸維特、雷司令……等等。

    如果讓上辻看到這一幕，他會感到驚訝。因為哪怕他是那個一手給了他們互相合作的機會和選項的那個人，他也總還是覺得他們或許難以融洽地合作。

    但驚訝之余，他大概又會覺得理所當(dāng)然。

    在這個世界——也僅有這樣的世界。為了正義的實行，這些人當(dāng)然會為了擊敗敵人而站在一起。

    哪怕沒有他，這個故事也不會因此發(fā)生太多改變。心懷正義的人們最后會選擇相同的道路，而子供向作品的反派當(dāng)然不會有另外的選擇。

    *

    在520公里開外的鳥取深山，上辻祐希閉上眼睛。

    能夠交流的黑影已經(jīng)徹底離開，他大概還要等待相當(dāng)長的時間才能被放出去。

    他的傷還沒有好，而他需要積蓄足夠的精力來應(yīng)對之后的事情。

    所以他控制住自己的心跳，盡可能地讓自己陷入足夠平靜的狀態(tài)。在這里他無法睡著，但至少可以閉目養(yǎng)神。

    ——倒計時三天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六分之一……接近五分之一。天快要亮了。

    第173章 file.173

    在禁閉室的第四個小時之后，先前的幽靈仆役進來了一回。

    輸液袋里的鹽水已經(jīng)基本快要清空。上辻手背上的輸液針被拔掉，又按照要求吃掉他今天還沒來得及吃的藥。

    幽靈仆役的手腕上帶著手表——平時他們不被允許在手腕上戴任何東西，這只表顯然是特意留給上辻看的。時間顯示已經(jīng)深夜11點，但上辻很清楚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凌晨兩點左右了。

    他對時間不算特別敏感的類型，無法精確計算到分鐘，但從東京出發(fā)到現(xiàn)在過去多少小時，他不至于一點數(shù)都沒有。

    ——這毫無疑問是刻意的試探。他最開始學(xué)習(xí)過的內(nèi)容就有如何在沒有鐘表的時候大致估算時間……所以，這是boss想要試探他是否在明亮的房間里會產(chǎn)生ptsd？

    上辻轉(zhuǎn)開了目光。

    他看起來依舊毫無異常，但片刻之后，攝像頭后方的幽靈仆役輕聲總結(jié)：“他的視線在避開手表?！?/br>
    隱藏得很好，但烏丸蓮耶精心挑選出來的隨侍當(dāng)然能發(fā)現(xiàn)這一點。

    他們這次的任務(wù)是在馬爾貝克回鳥取縣見boss之前給他施加足夠的心理威壓。那位先生顯然對最近的局勢感到擔(dān)憂，他需要確保自己趁手的工具不會發(fā)生意外的問題。

    兩個負責(zé)監(jiān)控的人對視了一眼。

    ——回避時間？馬爾貝克應(yīng)該能測算出準(zhǔn)確的時常，但他依舊表現(xiàn)出了焦慮。

    ——考慮到他可能第一次看清自己以前在那個房間里留下的痕跡，我們選擇的步驟沒有問題。

    ——boss希望加快進度?，F(xiàn)在外面的風(fēng)向有些奇怪。

    ——藥物？

    ——他已經(jīng)在服用前朱奈瑞克制作的sld03，藥性沖突可能會過度損害他的身體。

    ——疼痛？

    ——疼痛對他而言意義不大。他的忍耐力太強，這不會讓他感到太強烈的恐懼。

    ——我們只有24個小時。

    ——馬爾貝克的控制欲很強，逼他失控。必須要讓他感覺到軟弱，boss需要那個。

    和他對視的那名幽靈仆役把監(jiān)控的界面縮小，然后打開了全新的電腦界面：“我去提交調(diào)用、播放檔案的申請。”

    *

    當(dāng)位于鳥取深山的古堡深夜燈火通明的時候，遠在東京警視廳內(nèi)，許多不明所以的警察被臨時命令聚集到了巨大的階梯會議廳。

    他們來自東京警視廳的各個部門：總務(wù)部、警備部、地域部、刑事部、公安部、生活安全部、組織犯罪對策部……甚至交通部的警察也有在列。

    如果有震動全國、需要盡快處理的案件，不同部門的刑警們被召集到一起組成對策小組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但令各個領(lǐng)域的警察們感到驚異、甚至忍不住交頭接耳的是，這一次被召集的人數(shù)太多了，而所橫跨的領(lǐng)域也太寬泛了。

    “……萩原隊長站在公安部的那些人身邊啊?！本瘋洳繖C動隊的柴刈低聲說。

    過去和他同隊、如今是松田陣平得力的副手的新山微微皺眉：“松田隊長也在那邊。我知道他們以前還在羽志隊長手下的時候就時不時會被公安喊走幫忙，但——”

    看這會兒的站位，要不是新山和柴刈都足夠熟悉萩原，他們也會像一旁不知情的刑事部成員一樣把萩原認成是公安部的人。

    ——松田陣平反而是逃過一劫的人。他的臉至今還在宣傳片上向全國人民展示，警視廳幾乎沒人不知道這位機動隊的小隊隊長的。

    柴刈看上去有些茫然：“誒，公安部那邊這么常遇到炸彈嗎？”

    新山：“……”

    他其實幾年前就隱約猜到了些什么。萩原研二那時候和社交花一樣穿梭在警視廳打聽各種消息、突然表現(xiàn)得和戀愛了一樣、和公安的來往……然后他被調(diào)給了松田當(dāng)副手。

    他的年齡比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都要大，但這兩個新人入隊的時候，他也是最早就覺得非常服氣的人。所以他自覺未來如果能升到副隊長的職位就很好——但最一開始，他可是那個和萩原更聊得來的人。

    不過他當(dāng)時也沒想到，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會涉及到的——居然是這樣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