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jié)
第169章 file.169 場內(nèi)的形式仿佛被驟然現(xiàn)身的第二名狙擊手改變,變成了四對三。 ——至少,在琴酒的視角中應(yīng)該是這樣。 拉弗格姑且還算聰明,在小腿被命中一槍后不再繼續(xù)頂著上方的危機試圖破局,而是尋找到了又一處臨時的掩體。但他現(xiàn)在如果冒頭就一定會被一槍命中,所以暫時陷入了無法動彈的局面。 類似的情況,過去的馬爾貝克和琴酒不是沒遇到過。算是危險的境地,但還說不上難以應(yīng)對。 出于謹(jǐn)慎,上辻在眼下足夠穩(wěn)定的情況下也沒有立刻自爆身份。馬爾貝克的代號牽扯到太多人,萬一琴酒今天真的在這樣的包圍下逃脫——他不打算去賭這個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因此他同樣代入琴酒的思維,然后伸手摸進自己長風(fēng)衣的內(nèi)側(cè)口袋。 一枚銀色金屬外殼的打火機被他掏出來。這是制作成特定外形的小型炸彈。正常情況使用需要額外的設(shè)置,但在類似眼下的場合中也僅需要一槍就能輕松引爆。 * 打火機形狀的炸彈被丟出的瞬間,琴酒不假思索地拔槍、瞄準(zhǔn)、扣動扳機。他的動作一氣呵成,就仿佛早已知道馬爾貝克會怎么做。 就算已經(jīng)拆伙許多年,他們也仍然有這種程度的默契。 哪怕危機臨頭,赤井秀一仰頭看去的時候仍然感到有些驚嘆。倘若馬爾貝克并非真心決意站在他們這一邊,他與琴酒聯(lián)手恐怕會成為極其可怕的敵人。 但他同樣反應(yīng)迅速地拽住了同僚的衣領(lǐng)拔腿就跑。兩名組織的代號成員的配合太好,炸彈幾乎正巧是在他們的掩體上方爆炸,如果不及時避開,被燒傷甚至還只是最基礎(chǔ)的問題。 “轟——!” 火藥裹挾著熱量擊穿空氣,從高處看下去就是一團火球在空中炸開。琴酒和馬爾貝克雖然各自暴露了位置,但趁著這個時機,他們可以輕易地改變自己所在的地點。 ——而最重要的是,原本擁有高處狙擊手優(yōu)勢的fbi這會兒反而不得不把己方的身形暴露在射擊范圍之內(nèi),被迫逃竄了出來。 已經(jīng)移動了位置的琴酒當(dāng)即抬手開槍。 而慢了他半拍的上辻和在狂奔中還不忘往這邊看一眼確認(rèn)情況的赤井做了個對視,下意識瞄準(zhǔn)了卡邁爾下一步移動方向的槍支輕輕下壓,然后精準(zhǔn)地用子彈擦過fbi探員的肋骨附近,留下一道灼傷的痕跡。 如果不抓住這個時機,他的破綻就未免太明顯??罩械谋ㄖ蠛谏珶熿F彌漫,算起來是很好的遮擋,不趁機進攻就未免太愚蠢了。 琴酒顯然也是同樣的想法。在上辻沖出自己所在的掩體時,他的身形同樣出現(xiàn)在陰影遮蔽不到的地方。十米左右的距離兩三步就能拉近一半,這樣近的距離,腹背受敵——饒是赤井反應(yīng)足夠快,右手上臂還是被一枚子彈擦過皮膚,留下一道血痕。 最棘手的兩個敵人都盯緊了自己,赤井卻毫不畏懼。他用力推了一把卡邁爾,低聲呵道:“先解決掉拉弗格。” ——同時,自己往相反的方向跳躍過一堆廢棄的碎石,甚至還在反手盲打開槍的時候略略傾身,隨便抓起一把碎石往另一邊丟灑出去,意圖擾亂對手的視線。 上辻和琴酒都沒有理會卡邁爾。 前者又開了兩槍,同時閃避開赤井的一顆子彈,并把距離拉近到幾乎可以用匕首攻擊到對方的程度;后者則仿佛毫不在意隊友的安危,目睹了馬爾貝克和赤井近距離交手也沒有停下開槍的動作的打算。 “砰!砰、砰!” 槍擊聲伴隨著火焰燃燒的聲音接連不斷地響起。踢擊、勾拳、格擋——在近身閃避之間,赤井不可避免地又被子彈擦傷了兩回。 上辻分心瞥了一眼空中逐漸散開的煙霧:“琴酒!” 后者微微皺眉,舉槍的手臂略壓低了兩分,一槍瞄準(zhǔn)了赤井閃躲時腳下踩的方位,然后第二槍瞄準(zhǔn)的是赤井的腿。 而赤井秀一哪怕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他們是打算做些什么,也還是沒能跟上這兩個人的主攻、輔助身份的轉(zhuǎn)換。 ——對于琴酒和馬爾貝克而言,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配合。 在雙人搭檔的時候,總有一個人要負(fù)責(zé)主要的進攻,另一個人負(fù)責(zé)策應(yīng)。琴酒的攻擊性更強,馬爾貝克通常選擇輔助策應(yīng)——像剛才的進攻算是他們不需要交流就可以完成的默契配合,上辻在盡力把赤井往琴酒的進攻路線上逼迫,而后者也足夠熟悉前者的近身格斗習(xí)慣,不會開槍痛擊己方隊友。 但同時、也有這樣時間緊急,在更合適的情況下他們彼此轉(zhuǎn)換角色的時候。 “——!” fbi的精英搜查官倉促之間改變了落腳點,這讓他閃避的姿勢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了破綻,而瞅準(zhǔn)了時機的馬爾貝克如閃電般地撞進他的防守圈內(nèi),用自己的手槍抵住赤井秀一的額頭。 他開槍的動作干脆利落,而戴著針織帽的fbi甚至來不及反應(yīng),身形就不受控制地順?biāo)熳訌棑舫龅姆较虻沽讼氯ァ?/br> 頭頂爆炸產(chǎn)生的黑色煙霧已經(jīng)快要全部散開,琴酒大步走過來,低頭審視地確認(rèn)了一下這名讓組織覺得棘手了幾年的銀色子彈。 鮮血從他頭頂針織帽上被遮住的位置上流出來,很快浸濕了帽子和黑色的一點發(fā)尾。而馬爾貝克顯然對自己的攻擊非常有自信,頭也沒抬地向前跨出一步,站在了琴酒的身側(cè)。 ——一個人面對西方,一個人目視東方。 明亮的天光下,先前爆炸產(chǎn)生的揚塵吹拂在臉上。上辻側(cè)過臉,沒有選擇站到琴酒的背后以防止他產(chǎn)生警覺之心,只是以緩慢而不容易驚動人的方式抬起手臂。 他的手槍里還剩最后一顆子彈,而那已經(jīng)足夠了。 * 不遠(yuǎn)處,配合高處的狙擊手解決了拉弗格——可惜沒能留下活口——的卡邁爾匆忙地往回跑,他的行動吸引了琴酒半秒鐘的注意力。 上不了臺面的老鼠當(dāng)然也是老鼠。 ——但在舉槍的瞬間,他聽到震耳欲聾的槍聲從身側(cè)響起。 “砰!” 難以忍受的疼痛被神經(jīng)末梢傳遞而來的同時,琴酒的胸口迸濺出血花。這一槍完全擊穿了他的心臟。血液的流動幾乎都仿佛停滯了一瞬,組織最危險的惡犬在這一瞬間甚至來不及多加思考,就已經(jīng)陷入了思維的混沌。 ——是馬爾貝克。 ——這家伙……倒是比他想象得要更加…… 都說人死之前會有一點走馬燈。琴酒從不相信這些廢話,但在這個瞬間,他竟然奇異地回憶起了過去。 三秒鐘的時間、人的思維能轉(zhuǎn)得多快? ——人生的最開始如同孤獨的鬣狗。還不夠強大的他找不到能遮風(fēng)避雨的地方,就只能撿一點殘羹冷炙。 ——然后他學(xué)會去偷,再學(xué)會去搶。 他逐漸認(rèn)識到實力代表著一切、而只有活下去——他才有資格去爭奪更多的東西。 于是他跟上了那只飛到他面前的烏鴉,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血與火。最開始的一切當(dāng)然很艱難,但他逐漸適應(yīng)、逐漸開始以更高的要求來衡量自己。 組織對他來說不算是家,但像他這樣的人,大約也僅有這樣漆黑的夜晚才能容納。 ——而馬爾貝克。那家伙當(dāng)然和他不一樣。從最一開始,那雙眼睛里閃爍著的就是和他截然不同的東西。琴酒本能地感到厭惡和反感……但就像是在夜晚生活了太久,他已經(jīng)意識不到那是什么——直到現(xiàn)在。 ——哈。這家伙。原本還以為他是單純地在boss面前偽裝乖順而隱藏野心……這不是有比他們所有人預(yù)想的都要更可怕的東西嗎? ——別開玩笑了,黑的和黑的混在一起只能是黑的。 ——沉溺在可笑的夢想中、試圖伸手抓住陽光……啊,不知道什么時候,你才會溺死在這天真的欲望之中…… 過快的思維中,身體順?biāo)熘亓Φ囊苿臃炊兂闪寺R頭。 琴酒能看到自己眼前的視線一點點的變化——而意識的最后,他聽到了沉悶的“咚”的聲響。 他的身體摔在碎石地上,然后沒有了生息。 * 9毫米子彈穿透的彈孔中噴涌出汩汩的鮮血,躺在地上裝死的赤井秀一抬起手擋了擋,然后又干脆把頭頂塞了被擊破的血包的針織帽也一并摘了下來。 他坐直身體,謹(jǐn)慎地審視琴酒的尸體、并確認(rèn)他棘手的敵人已經(jīng)徹底死亡才放松了一些。 “比我預(yù)想中的要容易一些?!?/br> 他的聲音很平靜。 “也沒有那么簡單?!鄙限y說,“你是他視之為平等的敵人。琴酒沒有記住死人名字的習(xí)慣,但他一定會仔細(xì)用心地確認(rèn)你的死亡。他剛才分心了?!?/br> “哪怕你是馬爾貝克,他也還會提防你?” 上辻輕聲回答:“哪怕我只是馬爾貝克,我也會提防他。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很相似,信任要被交付出去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他一邊說一邊揮了揮手,驅(qū)散飄到眼前的一絲黑霧。從這個角度他看不到狙擊手的身影,但他知道諸伏景光和fbi的狙擊手都注視著這里。 狂奔過來的卡邁爾張大著嘴。他的演技一般,所以赤井秀一最開始就沒告知他這一切的真相,但這一次的目標(biāo)是圍剿琴酒,為了避免對方起疑心,他不可能孤身赴險。 “赤、赤井先生——這個、這個是……” 赤井秀一豎起一只手,示意之后再解釋這些問題。他們的時間非常緊迫,這里的戰(zhàn)局持續(xù)時間越久,組織方面就越可能產(chǎn)生懷疑。 “你最好再躺回去?!鄙限y說,“等一下伏特加要過來確認(rèn)情況??ㄟ~爾探員,麻煩你對著琴酒的傷口再補一槍,這里等下要炸掉,但伏特加需要被放進來看一眼赤井探員和琴酒的尸體,最好不要給他們留什么破綻?!?/br>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幾乎可以稱得上沒受傷的狀態(tài),對赤井伸手,后者遲疑了片刻,扣緊扳機:“位置?” 上辻按了按自己腹部左側(cè)位置,然后又抬起頭,對遠(yuǎn)處做了點示意。 500碼開外的諸伏景光:“……回去可真的要對萩原道歉?!?/br> 他看著站在地面上的上辻側(cè)身過去,更換了另一支狙擊槍,然后瞄準(zhǔn)、并猛地扣動扳機。 ——一遠(yuǎn)一近兩聲槍響,赤井的耶利哥941在上辻的腹部嵌入一顆子彈,而諸伏的狙擊貫穿了上辻的右腿,又在上辻的右臂和身側(cè)連續(xù)留下兩道擦傷。 被槍擊的疼痛就像是電流從身體內(nèi)側(cè)炸裂竄開,但久經(jīng)考驗的年輕人只是微微皺起眉,然后抬手按住自己腹部的新傷口。 “我之后就該去鳥取縣了?!彼潇o地說,“沒辦法參與后續(xù)的事情。如果沒有意外——” “如果沒有意外,后面的事情就都交給我們吧?!背嗑阋怀领o地回答,“事到如今,也是時候收尾了?!?/br> 他們頭頂?shù)幕液谏珶熿F已經(jīng)徹底散去,夏日的陽光明亮地照耀下來。上辻看著赤井把卡邁爾驅(qū)趕到琴酒身后的位置,往他胸口砸了一個血包,又自己走回之前中槍的地方,躺平裝死,這才快步挪到之前琴酒拿來當(dāng)掩體的廢舊大樓內(nèi),又舉槍對準(zhǔn)屋檐外的天空連開兩槍。 這是給就在附近、裝作被cia阻攔住的伊森·本堂的信號。 ——放伏特加進來看一眼赤井和琴酒的尸體,然后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被救走……失血過多,他可以先避開第一輪審查,而等稍微恢復(fù)一點之后,如果boss有疑慮,他也有反抗的能力。 * 上辻祐希的目光掠過在光線中漂浮的灰塵。 ——親手背刺琴酒的感覺對他來說不算愉快,而這甚至已經(jīng)是冷靜地剖離開殺人這件事本身。 拆伙那么多年,他們也仍然擁有這樣程度的默契。這只是因為哪怕彼此提防,他們也確實某種程度上來說互相抱有信任。 他知道琴酒必須死。他預(yù)演過很多這一天的到來,但當(dāng)他自己親手扯碎這種信任的時候,他只是覺得非常疲憊。 ……手里沾染過多少人命、犯下多少罪行的人,在這一刻也不過是一槍一顆子彈的事情。沒有爆炸、沒有沖天的火光——他曾經(jīng)也畏懼過、信任過的前搭檔,就這樣死在了他的手里。 有點遙遠(yuǎn)的聲音傳來。聽起來像是汽車踩足了油門接近,然后可能有呼喊聲和槍聲…… 在熟悉的腳步聲接近后,他睜開眼睛看了一眼。 “是我。”伊森低聲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