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謊。

    他怎么會不知道江然撒謊的模樣，這個騙子。

    明明不開心得要死，怎么還強(qiáng)裝要離婚的模樣？真拿他當(dāng)傻子？

    席秉淵從桌上拾起那些紙張，一張一張地翻閱，紙張掠過指尖，發(fā)出“沙沙”的摩挲聲。

    江然的睫羽輕微發(fā)著抖，那聲音太過刺耳，讓他聽得不適，遂不自然地瞥開了目光。

    直到席秉淵一張一張翻閱完畢，將最后一張紙慢條斯理地收整齊放在一側(cè)，江然才半抬了眼。

    那紙張的白落在他的眼里，有些許刺目。

    “離婚？”

    席秉淵的指尖輕輕敲打在那一小疊紙張上，眼里幾抹晦澀混沌的目光泛起涼意。

    他問出口的話音也很輕。

    就像是抓不住的風(fēng)。

    江然喉結(jié)滾動了幾下，垂下雙目：“……對?！?/br>
    “你認(rèn)真的？”

    席秉淵沒有對此表態(tài)，他只是這么問。

    通過江然前段時間的表現(xiàn)和反應(yīng)來說，他不難猜到對方?jīng)Q心要分離的想法，只是那時他還可笑地在心中抱有一些無用的幻想，如今不過是幻想夢碎罷了。他沒想到事實擊打在面前時自己會那么難受就是了。

    江然抬了眸，眼底的情緒盛滿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對，我認(rèn)真的?！?/br>
    “我可以問問，為什么嗎。”席秉淵對此并沒有表示出暴怒或是不滿，他面色依舊冷靜，只是蹙起的眉宇之中隱隱流露出冷氣和戾氣，泄露出此刻內(nèi)心真實的情緒。

    “……你不清楚嗎。”江然卻選擇對質(zhì)問避而不談，繞開過于尖銳的話題，“我們之間，有太多不合適。我們在一起，很累?！?/br>
    “……”

    或許從前的很多狠話都是假的，但這一句，就連席秉淵都無從反駁。因為這是不爭的事實，他們在一起時所有的磨合、互相之間的掙扎，或多或少存在真假難辨的偽裝。但是，最終在所有的真真假假背后，唯有疲倦，是他們兩個人都無法否認(rèn)的東西。

    “說真的，席秉淵，你不累，我都累了?！苯婚L長嘆息一聲，徹底闔上了眼，不再去看他。

    他們彼此都動搖不了彼此的想法，也說服不了彼此，繞了一大圈后又落回該死的起點。

    這場婚姻的本質(zhì)或許是一場對雙方共同的持續(xù)性折磨，讓每個人都感到非常疲憊——他們離得如此近，又如此遠(yuǎn)。

    那一紙合約將他們的軀體死死綁定在一起，在心中卻從未并肩同行。他們只是巧合的同路人，陪伴了彼此那一程，但卻始終走在各自的朝圣路上，向各自的未來與信仰而去。他們殊途，也并不同歸。

    “我家里那邊我自己會想辦法，放心，既然如今是我先提出來要離婚的，那邊我自然會做好萬全的準(zhǔn)備。一定不會讓你難做的?！?/br>
    江然頗為體貼地扯出了一個笑，那是席秉淵已經(jīng)很久沒有在他面上看到過的表情。

    仿佛是卸下了一直以來壓在心中的重負(fù)以后的、徹徹底底的釋然，就像是一個跋涉過千山萬水的旅人，在千帆歷盡過后，最終收獲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席秉淵不得不承認(rèn)，這樣明媚動人的江然，才是他心中所想見到的，他最希望看見的那個人。

    這個江然熟悉又陌生，但是他漂亮生動極了，是真正的江然該有的樣子。

    即使這個江然其實是在冷酷地向他做最后的告別。

    “結(jié)束吧，對你我都好?！?/br>
    江然狠狠心，冷靜地說。

    他輕輕笑了一下，為這段潦草的婚姻畫上倉促的句號。

    第82章 父母

    江然方才踏進(jìn)客廳，就見他父母都坐在沙發(fā)上，父親滿目肅然，一派嚴(yán)陣以待之色，母親面色蒼白，眼中有太多的不解和沉痛。

    江然垂了垂眼，沒多做停頓，只面色如常地徑直坐下。

    他早就準(zhǔn)備好面對此情此景了，即使是在腦海中，也已經(jīng)描摹過了這個場景千萬遍。

    父親冷哼一聲，將一疊紙丟在江然面前。

    江然淡淡掃了一眼，不出所料，是他和席秉淵的離婚協(xié)議書。

    全新印刷過的一版，并不是在他留給席秉淵的那一版。

    江然不動聲色地斂下眸子，藏住眼底的那一抹淡淡的嘲弄。

    “不打算解釋一下么，怎么回事?！苯赴逑履樀哪訅浩雀泻軓?qiáng)，甚至隱隱流露出了怒氣，“你們兩個怎么回事？”

    江然面不改色，他抬起眼，坦坦蕩蕩地與父親對視，不卑不亢地一字一頓道：“如你所見?！?/br>
    江父擰眉，威嚴(yán)的眉宇中充斥肅穆：“如我所見？江然，你的婚姻不是兒戲。”

    “我比你更清楚我是不是把它當(dāng)兒戲。”江然硬邦邦地回懟。

    江父像是早已料到江然的反應(yīng)，他并不氣急，只是眉眼中的深沉令江然感到難言的壓力：“你是要把我為你做的一切準(zhǔn)備都?xì)Я??！?/br>
    “你那合約究竟是為了綁住席秉淵還是為了要個孩子？”

    聽到所謂“為你”二字，江然眼皮掀了掀，眉宇之中盡是一片嘲諷之色：“綁住席秉淵有什么用？要個孩子又有什么用？”

    “我早說了，你要alpha繼承人我沒有意見，我會識時務(wù)地退位讓賢，我有的是自知之明！”

    江然忿忿，他的眉心蹙起，一雙本就上調(diào)的眉眼里盡是一片凌厲之色。

    “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