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另一只藏在袖口下的手，指節(jié)無意識地握成無力的拳頭，又在最后緩緩松開。

    他的目光微微上移，手指輕輕覆上席秉淵緊閉的眼睛，他知道這雙眼皮之下的灰是多么深邃沉寂。

    平日里這雙眼睛總給人以強(qiáng)烈的忌憚威懾之感，被那一雙鷹隼一般鋒利的目光直視的時候，饒是以他在名利場上鍛煉多年的心性都會難免心中一哽。

    但事實(shí)上，江然也相當(dāng)欣賞這雙冷厲眉眼的美感。

    尤其是當(dāng)這雙眼對他流露出那種無奈的、妥協(xié)的目光之時。

    他耽于那樣的感情。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幾乎是帶著一種虔誠的神情在細(xì)細(xì)端詳席秉淵的睡顏。

    他更沒有意識到自己眼中的深情。

    江然支起身體往席秉淵那邊俯下身，可在他即將觸碰到對方薄唇的那一瞬卻生生停住了，他的身體并不穩(wěn)，懸在空中微不可察地顫抖著。

    他的喉結(jié)終于遲滯地滑動了一下，整個身體頓在了那一處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半晌之后，悄無聲息地退去。

    直到江然悄悄地起身離去，他都沒有發(fā)現(xiàn)，席秉淵纖長濃密的眼睫在他走后輕輕顫了顫，掩在長睫之下的一雙灰眸悄無聲息地睜開。

    其中落得一片秋水長天一般的寧靜。

    他似乎微微揚(yáng)唇，唇角掀起一絲波瀾不興的笑。

    ---

    “真能睡啊?！苯话胝{(diào)侃地對遲遲起身的席秉淵笑道。

    他身上只穿了一身柔軟的居家服，松松垮垮的流暢版型襯得那一身清骨窈窕而細(xì)瘦。他就支著桌子站在那里，帶著好整以暇的目光注視著剛起床的席秉淵。

    席秉淵挑了挑眉，想來沒有料到自己一早可以享受這樣的視覺盛宴。

    “還做早飯了？”看著桌上冒著熱氣的餐點(diǎn)，席秉淵有些驚訝。

    “想什么呢。”江然聞言倒是毫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外賣。”

    席秉淵從善如流地聳聳肩，面上帶著一抹似有無奈和揶揄的輕笑，果然他該從這位少爺身上期待些什么呢。

    江然不滿地撇嘴：“你那是什么表情？”

    繼而他不咸不淡道：“愛吃吃?！比绻芎雎远幠且稽c(diǎn)點(diǎn)不自然的薄紅的話。

    席秉淵垂首一哂：“小江總親自點(diǎn)外賣賞臉，我哪有不受的道理？”

    這算是一頓對兩人而言都難能可見的、簡單的、溫馨的早飯。

    其實(shí)在多年前、在剛結(jié)婚的時候，誰也不會相信，他們兩人之間會有這樣平平淡淡共享三餐四季的時刻。

    但他們的確在一夜并不夠坦誠的迷亂之后，相對而坐，享受著一份屬于清晨的簡單熱粥。

    這種平淡對于他們兩人而言，是一種奢侈。

    而這種平淡的靜好，對于望江的員工而言，卻是一種五雷轟頂般的災(zāi)難。

    江然的秘書覺得今天大概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否則他怎么會看到自家老板和席秉淵從同一輛車上下來，還面帶那樣親密的笑意？

    他僵硬地側(cè)過頭，與席秉淵的秘書對視上，發(fā)現(xiàn)對方也是一副大跌眼鏡的模樣，顯然也沒有從這巨大的打擊之中回過神來。

    面面相覷？

    面面相覷。

    面面相覷！

    他們同時從對方臉上看出了對今天太陽升起方向的疑惑。

    “愣著干嘛？”江然在一臉呆滯的秘書面前打了個響指，把人從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走啊?！?/br>
    “……??？……??！……好……好的老板！”秘書這才回過神來，堪堪跟上席秉淵與江然走路帶風(fēng)的步伐。

    他在兩人身后狐疑地瞇起眼睛，盯著眼前明顯親昵的一雙人影，覺得其中一定有他所不知道的貓膩。

    老板為什么穿高領(lǐng)？

    老板和席總什么時候關(guān)系這么好了？

    他們又為什么會一起出現(xiàn)在望江總部？

    ……

    ……

    好像每一個問題都最終指向了那個曖昧的回答——

    秘書面色瞬間變得慘痛無比——

    不會吧？

    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啊？

    ??？！

    我的老板?。课夷敲创笠粋€老板?。?？

    在想到此事的緣由之后，連帶著他望向席秉淵秘書的目光都充滿了幽怨的殺氣。

    席秉淵的秘書則面不改色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鏡，他是個alpha，自然能夠聞到江然身上的信息素。

    濃烈辛辣的伏特加。

    屬于席秉淵。

    那這還有什么可猜測的，答案不是一目了然么。

    他在心中默默嘲笑了一瞬自己愚蠢又遲鈍的同行，忽略了對方“愛屋及烏”的憤憤目光，快步上前而去。

    望江這兩位之間關(guān)系的突變，幾乎是瞬間就席卷了整個望江大樓，以兩人為主角的八卦在一瞬間傳遍了整個望江。

    兩位處于風(fēng)口浪尖的當(dāng)事人則滿臉云淡風(fēng)輕，只繼續(xù)邊說說笑笑邊進(jìn)了內(nèi)部電梯。

    “那個beta是你秘書？表情不錯?！彪娞蓍T合上后，席秉淵煞有介事地調(diào)侃。

    江然自然聽得出對方口中的揶揄之意，但也無意為自己那倒霉秘書開脫。

    畢竟……他的表情的確是相當(dāng)豐富。

    “在你手下屈才了，當(dāng)個喜劇演員或許會更有出息?！毕鼫Y語氣頗為隨意，在寥寥幾句話之間就把秘書調(diào)侃了個狗血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