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的不是普通聞訊的語氣，倒是幾近于一句嚴(yán)辭的詰問。

    江然坐在椅子上，微垂著眸，近乎要在原地冷笑出聲來。

    氣極反笑。

    這一刻他無比清醒地再一次認(rèn)識到自己在父親那里只是一件用于傳宗接代的物品。

    他想起自己這一場戲劇性的婚姻正是拜父親所賜，他也想起他上一次更加悲劇的不幸。

    或許幸福的婚姻是相似的，但是他的每一段不幸婚姻的背后確也存在某些相似性。

    江然半闔眼簾，緩緩放下手中的筷子。

    他只覺得自己的口中有一陣自胃管蔓延上來的澀，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將他的味覺侵蝕殆盡，讓口中只剩下了那點(diǎn)泛著酸的苦。

    “……您和我之間就只剩下這個話題了么。”

    “什么？”

    “我說，我回來吃飯，除了催我生孩子，您還有什么別的話要對我說嗎？沒有的話我就先走了?！苯坏穆曇衾锖翢o波瀾。

    “如果日后我們還是只有這個話題，我會考慮減少回家的次數(shù)?！?/br>
    他從前聽到父親說這些話還是會惱怒奮起的，但事到如今他居然已經(jīng)熟練到可以如此心平氣和地把話撂下，何嘗不算是一種進(jìn)步？

    “……”

    江然的母親在一側(cè)握緊了手，她能感受到飯桌上氛圍的驟變。

    她不明白為何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之間總是如此咄咄逼人的氛圍，她迫切地希望這樣的氛圍能夠有所改變，但她卻又只能無力地站在一側(cè)干著急。

    因為在這兩個人的事情上，她插不上手。

    即使她是一個人的妻子，即使她是一個人的母親。

    但是這里是江家，所以她首先是一個omega，而omega是不能插手alpha和beta之間的事情的。

    她蹙起眉，擔(dān)憂地望著江然，她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再一次主動服軟，像從前的每一次爭吵的結(jié)局那樣，向他的父親道歉。

    但是很顯然，今天的江然不會妥協(xié)。

    “江然，是不是我最近太慣著你?！苯敢惨讶环畔铝丝曜?，面色嚴(yán)肅，“這是你和父親說話的態(tài)度嗎？”

    “我的態(tài)度怎么了？”

    “阿然——”

    “媽——讓我說完——父親，我知道您著急，但也請您體諒體諒我的處境。”他厲聲打斷母親含著顫抖的話音，“雖然比不上您忙，但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席秉淵更不用說了，他在您手底下做事，您自然知道他的忙碌……說實(shí)話我們不熟，關(guān)系更沒有好到生孩子那一步。”

    江然也沒有傻到在此時和他父親鬧起來，自從他和席秉淵結(jié)婚之后，他也已經(jīng)在一次又一次的氣急之中學(xué)會了尋找情緒的平衡。

    母親似乎因為他語氣的緩和而松了一口氣。

    似乎避免家中的一場爭吵爆發(fā)，就是她近日燒香拜佛最好的回報。

    “但他標(biāo)記你了?！备赣H的語氣不容置喙。

    “……不是標(biāo)記……那純粹是意外?！苯加忉?，又疲于言語，顯得力不從心。

    “那就將意外延續(xù)?！?/br>
    “但這是對每一個人的不負(fù)責(zé)任?！?/br>
    “……”

    江父聽到江然這一句話，頓了一會兒，才將語調(diào)放軟了些許，開口道：“我前些天與席秉淵提及你，他和你倒是有一樣的說辭?！?/br>
    “……江然，我說你們合適，看來也沒有說錯?！?/br>
    江然皺起眉，他怎么沒聽席秉淵提過？

    “總之我促成這一段婚姻是為了最終的結(jié)果，過程怎么樣我不在乎。江然，你是了解我的，你知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br>
    “你也知道我的手段的?！?/br>
    江然皺眉：“……”

    “我也不希望看到我們父子最終走到收不了場的那一天。不論你自己怎么想，在我這里，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也是我永遠(yuǎn)的驕傲?！?/br>
    江然眸中的情緒頓了頓，他抿緊了唇角，沒有說話。

    辭別父母后，江然坐上車，感到一陣遲來的疲憊。他在駕駛座上發(fā)了好一會兒的呆，忽而目光觸及到儲物隔里那一包表面落了灰的香煙。

    他想起不久前坐在這個位置上的alpha，他想起他們之間關(guān)于香煙的談話，他想起對方身上淡淡的伏特加信息素氣味。

    那一切好似就發(fā)生在上一秒。

    那個alpha好似還坐在他的身旁。

    在這樣混沌失意的夜色里，江然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悸動，他意識到在這一方狹窄的空間里還殘留有席秉淵的痕跡。

    是的，席秉淵。

    忽然之間，他有些渴望他。

    在這一刻，他無法否認(rèn)，拋開他們之間一切的陰影桎梏，他的確貪戀他的懷抱。

    第21章 婚姻帶來了什么

    江然是對自己身體很敏感的人，也正是這一份敏感造就了他的性格的細(xì)膩。

    他能夠直覺地感受到自己身體近來的不對勁，也并沒有猶豫地猜到了那個罪魁禍?zhǔn)椎脑?，于是時隔短短一個月，他又來到了望江旗下的療養(yǎng)中心。

    當(dāng)他再一次坐在這個令自己嗤之以鼻的辦公室之時，上一回來到這里的畫面依舊歷歷在目。

    那時候他被告知了一個自己并不想知道的消息，那時候他不耐煩地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shí)，也把這個麻煩不耐煩地拋之腦后。

    那時候他只當(dāng)在聽耳旁風(fēng)。

    什么殘缺的腺體？什么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