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陽光火辣辣照耀著大地，葉銳打著哈欠一個人走出了市局。

    他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了，其他的善后工作還有很多人可以做，他仗著“大病初愈”理直氣壯提前下班回家休息。

    說起來大病初愈都初了好幾個月了，也許這借口沒多久就用不上了……

    回到家，葉銳擰開浴缸的水龍頭，在屋里進進出出。

    他先去了廚房，拿出一支晶瑩剔透的高腳玻璃杯，倒上了大半杯酸奶。

    從零食柜里掏出了兩包綜合果仁，隔著袋子反復(fù)揉搓。

    嘩啦啦，咔咔咔的聲音不斷響起。

    揉了會，他舉著袋子搖了搖，果仁碰撞的聲音變成了細(xì)碎的沙沙聲。

    他滿意的撕開袋子灑進了高腳杯。

    再次打開消毒碗柜，在里面挑挑揀揀，終于找到了一把長柄銀色不銹鋼勺。

    等他端著自己精心特調(diào)酸奶高腳杯走到浴室，浴缸里的水已經(jīng)放滿三分之二。

    他把高腳杯放在了浴室洗手臺上的的小托盤，又在房間里摸索了一會，放了不少零七碎八的小玩意到托盤。

    剃須刀，剃須泡沫，須后水，耳機，手機……

    他脫掉衣物，端著沉甸甸的小托盤小心翼翼踏進了水里。

    溫暖的水一接觸到皮膚，連日的疲憊立刻從毛孔里散了出去。

    葉銳把小托盤放在了手邊的架子上，調(diào)整姿勢坐好，啟動了浴缸按摩。

    還沒完全平靜的水面立刻掀起了微小的波浪，波浪越來越大，整個浴缸里的水都在不斷的翻涌。

    嘩啦啦的聲音不絕于耳，葉銳從托盤里取出剃須泡沫噴了一臉，握著剃須刀嘴里哼著歌仔細(xì)的在下顎來回滑動。

    剃須刀的阻礙感越來越小，移動的越來越順滑，他抽出幾張紙巾仔細(xì)擦干凈后，取過耳機帶好，把手機放在了支架上。

    手機畫面晃動，黑乎乎的背景看不清畫面的變化，本來一臉愜意，放松十足的葉銳不自覺的盤起雙腿，右手撐著浴缸壁，往前挪了一點位置。

    浴缸里的水溫度下降，葉銳關(guān)掉了按摩鍵，打開了排水口，同時打開了幾個入水龍頭，把水溫調(diào)到了七八十度。

    涼了的水順著下水道溜走，guntang的新水注入，不消一會，浴缸里的水面只有輕微下降，但是水溫變得有些燙手。

    他伸出右手，摸索著塞回了排水蓋只留下了一條縫，把停止進水的按鈕擰到最小的刻度。

    這樣能保持浴缸里的水一直流動著，一直有熱水進入而不會涼得太快。

    他做完這一切，重新調(diào)整了手機支架，全程腦袋沒有轉(zhuǎn)動過，眼珠專注盯著手機屏幕。

    黑乎乎的屏幕忽然亮了，葉銳盯著幾乎靜止，沒有人也沒有物只有空蕩蕩一把椅子的畫面，索然無味的打了個哈欠。

    他切掉畫面，打開常用的社交軟件，點開對話框，噼里啪啦按了幾下后退出，一掃看到了下面頭像上瞟著紅色2的頭像。

    一只站在清晨的枯枝上的小鳥。

    黑乎乎的羽毛，紅色的虹膜，黃不拉幾的小嘴。

    長相平凡毫不起眼，跟漂亮毫不沾邊。

    就算看了這么多年，葉銳也不知道這只鳥是什么品種，他也沒有動過去了解一下的念頭……

    鳥兒踩在同樣干枯漆黑的指頭，迎著帶著朝霞的藍(lán)色天空仰起了平凡的頭顱。

    他其實曾經(jīng)并不知道這是朝霞的天空，一度以為是夕陽黃昏的天空。

    后來不知道什么機緣巧合下，卓一鳴給他解釋了：這是早晨的天空。

    他就像這只平凡普通，不好看的飛鳥，生于貧瘠，長在藍(lán)天下，終于有了躍上枝頭迎接朝陽迸發(fā)出第一聲鳴叫的機會。

    “師父，你回去要不要睡一會？”

    “我看你很累，你睡吧，有事給我打電話?！?/br>
    還是那么不溫不火的問候和叮嚀，葉銳鎖了手機往旁一扔的瞬間收回了手剛抬到眼前，面部識別瞬間解鎖。

    頁面還是卓一鳴的對話框，他噼里啪啦敲著屏幕發(fā)出了一條消息。

    “你那是什么鳥？”

    坐在辦公室埋在一堆材料里的卓一鳴，聽到手機震動翻開一瞟，熟悉的頭像。

    金燦燦的賽車，俗氣得自然，和他師父曾經(jīng)的張揚相得益彰。

    他立刻點了進去。

    “咳咳咳……”看到消息，他吞咽的唾沫立刻嗆住了他。

    “鳥？什么鳥？”他盯著屏幕上的這個字看了很久，仿佛想著葉銳問的是什么意思。

    等他盯了不知道多少分鐘，終于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葉銳問的是他的頭像……

    他深吸一口氣，唾棄了自己想得太多，太離譜……

    出于內(nèi)疚自責(zé)的心理，他迅速把這段在自己心中編好了好多年，卻從來沒有機會發(fā)出去的話語發(fā)了出去。

    這段話，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因為從來沒有人關(guān)心過這黑不溜秋的鳥是什么品種。

    這是我家鄉(xiāng)不常見的一種鳥，學(xué)名叫噪鵑，我們老家土話叫黑鴨子。

    是鴨子不是鴉子，因為它的叫聲很難聽……

    小時候，我聽到就會做噩夢那種難聽。

    但是它總是堅持在晨暮夕陽中對著天空鳴叫。

    看起來它的羽毛是黑黑的，但是只有在陽光下仔細(xì)看過它的人才知道他的羽毛不是黑色的，是帶著金屬光澤的幽藍(lán)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