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聊天的那人是周旭，用的賬號是公司游戲部里某人的生活小號。所以就算你仔細研究賬號里過往的一切也不會看出什么破綻。”

    喻白翊眨眨眼，表情終于松下來一些。

    “好，那還有第二件事要和你道歉。”

    嚴(yán)楚必須承認，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這樣被人壓著話頭的體驗了。而此刻喻白翊的狀態(tài)透著一種不管不顧的麻木，用靜水般的語速往外瘋狂傾倒著什么。

    “醫(yī)生給我打了鎮(zhèn)定劑，對不對？”喻白翊數(shù)著抬手撫了下胳膊內(nèi)側(cè)的膠布，“所以你應(yīng)該知道我確診過ptsd?！?/br>
    “這件事我確實在簽訂協(xié)議的時候向你隱瞞了。要說沒有一點僥幸心理那是撒謊。但確實我的病癥很多年沒有復(fù)發(fā)過了，我以為一切都正常起來了?！?/br>
    正常起來了，而不是“好起來了”或是“痊愈了”。

    嚴(yán)楚放在大腿上的手不易察覺的緊了緊。他的思緒閃過衛(wèi)生間里的畫面。在一片混亂失控中，喻白翊的樣子被他后知后覺的回憶起來。

    omega在他懷里癱軟著，頭無意識的往后仰，修長白皙的脖頸完全暴露出來，水龍頭里飛濺出來的水沾濕了喻白翊的半張臉，水珠滾過他的喉結(jié)，一路蜿蜒到鎖骨。

    嚴(yán)楚回憶起這些時候也忍不住心驚，他意識到自己在那一刻仿佛覺醒了一種野獸的本能。他用“omgea”這個詞代替了喻白翊的名字。

    他的手撩開懷中人的頭發(fā)直奔后頸。然而指腹并未觸碰到預(yù)想中的光滑皮膚，而是一種猙獰的粗糙。

    嚴(yán)楚抬眼，從面前的鏡子里看到喻白翊的腺體。

    兩條青黑色的疤痕幾乎貫穿脖子，一層薄而軟的增生形成明顯的凸起。此刻隨著腺體的紅腫，疤痕周圍開始炸出蛛網(wǎng)般的毛細血管。

    “對不起?！眹?yán)楚說?！拔耶?dāng)時失控了。你那么抗拒我還是強行標(biāo)記了你。”

    喻白翊抬起眼，他又笑了一下。他漂亮唇角揚起的弧度禮貌又標(biāo)致。是一個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的體面笑容。

    “沒事的。”他說。

    嚴(yán)楚從剛才開始積攢的疑慮終于轉(zhuǎn)化為心驚。喻白翊輕飄飄的三個字仿佛三記重錘般砸在他心上。

    什么叫“沒事的”？

    怎么可能沒事？

    “你當(dāng)時過敏反應(yīng)已經(jīng)那么嚴(yán)重了，陳應(yīng)寧就堵在門外，在不知道多久才能獲救去醫(yī)院的情況下，通過臨時標(biāo)記我來阻斷你對其他omega的信息素的反應(yīng)就最好的做法?！?/br>
    喻白翊歪著頭，陽光把他的皮膚照的幾乎透明：“況且，你和我協(xié)議結(jié)婚的目的不就是應(yīng)對這樣的狀況嗎？”

    “刺——！”伴隨著摩擦聲，嚴(yán)楚猛地站了起來。

    他的表情罕見的有些失控，他死死盯著喻白翊：“我的目的不是這個?！?/br>
    喻白翊抬起頭，疑惑的瞇了瞇眼：“??？”

    嚴(yán)楚的喘息變得沉重起來：“喻白翊，這件事是我需要向你道歉?！?/br>
    “為什么？”

    “因為是我強迫你做了你不愿意的事，同時給你造成了傷害和危險?！?/br>
    “可……”

    “你在把自己當(dāng)一個物品嗎？你認為我們的協(xié)議就是我買了一瓶藥放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嚴(yán)楚音量驟提，他身體投下的陰影幾乎籠罩了喻白翊。

    后者望著他，臉上的疑惑緩緩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靜到僵硬的冷意。那一刻，嚴(yán)楚覺得喻白翊仿佛一個漂亮的木偶娃娃一般。

    他深吸了一口氣，卻什么也說不出口。

    —

    文瀟拿著保溫杯去打了水，知道要給房內(nèi)的二人留空間，便靠在走廊上等。

    原以為會是喻白翊發(fā)微信叫她進去，可沒想到?jīng)]等到一分鐘，門“刷”的一開，嚴(yán)楚從里面快步出來。

    他甚至沒留意到一旁的文瀟，就這么徑直走了。

    文瀟趕緊進病房，就看到喻白翊靠坐在床頭，雙手團在胸口，頭低低埋著。

    “誒怎么了這是？我看到嚴(yán)先生出去了？”

    喻白翊抬起頭，文瀟這才意識到他是又抱著那條項鏈了。

    “我又說錯話了?！庇靼遵瓷ぷ佑行﹩?，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他大略復(fù)述了一下和嚴(yán)楚的對話，文瀟坐在床邊摟著他的腦袋一下下?lián)嶂L嘆了一口氣。

    當(dāng)時喻白翊出院后有很長一段時間根本沒辦法和alpha群體接觸。

    因為被提取的信息素究竟賣給了誰不得而知，而很多被披露出的買家還往往是平時生活里看著體面老實的人。

    一次的傷害從此變?yōu)闊o法消散的恐懼，喻白翊便催生出一種扭曲的自我緩解方法。

    在那些alpha把我物化前，我自己先把自己物化就行了。

    以毒攻毒，用魔法打敗魔法。

    只要我自己罵的夠狠，別人就說不出更惡毒的話了。

    然而這次，嚴(yán)楚這平日里看著絕不多說廢話的高冷總裁，竟直接點破了他的邏輯。

    喻白翊盯著病房門出了出神：“剛才他出去的時候和你說話了嗎？”

    文瀟：“沒有，我看他直接去按電梯了?！?/br>
    “那估計是走了?！庇靼遵疵蛄嗣虼?，“他肯定是還在生氣?！?/br>
    文瀟皺了皺鼻子——她覺得喻白翊的意思有點點不對，但又說不出來。

    “你說我要不要干脆把那件事和他坦白？”喻白翊冷不丁又來一句，這直接把文瀟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