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地牢里的時候，騶虞辨認出了所有的人皮妖，后來葉梨花遇到蛇妖襲擊，騶虞也能感知到其所在。

    可它從來沒在殷夫人身上聞到過妖氣。

    這讓葉梨花不禁心存僥幸，覺得殷夫人可能只是被什么東西影響了心智，而不是妖變成她的樣子來作惡。

    為驗證心中猜測，葉梨花問騶虞：“你確定她……不是妖，對么?！?/br>
    “不能確定。沒吃過人的、或者妖力非常弱的，我聞不出來?！?/br>
    模棱兩可的回答，原來騶虞的鼻子并不是萬能的，葉梨花沒法提取到更多信息，只能繼續(xù)試探。

    “殷夫人?！比~梨花叩了叩門，“您今天來過我的房間嗎？”

    沉默。

    隨后里面?zhèn)鱽碇匚锏沟氐穆曇?，殷夫人重新推開門，身后是被她踹翻的桌子，桌腿已經(jīng)裂開一條縫。

    殷夫人臉上多了條指甲刮出來的血痕，顯然是她情緒激動之下自己撓的。

    本就秾艷的五官，沾染上斑斑血跡，美得更加驚心動魄。

    殷夫人皺眉：“既然你都知道了，還來問我做什么?！?/br>
    這話讓葉梨花心中一沉，想繼續(xù)問，可又不敢問。她隱隱生出懼意，怕事情朝著更糟糕的方向發(fā)展。

    心緒紛亂下，她順著殷夫人的話，緩緩道：

    “我不知道?！?/br>
    騶虞動動貓耳，它有點聽不懂她們的對話，像在打謎語。

    殷夫人沒說話，眉間盡是倦怠，目光沒有焦點，像在放空。

    眼見殷夫人又想關(guān)門，葉梨花拉住她的一只手，搖了搖頭。

    這是一個挽留的姿態(tài)。葉梨花的語氣幾近懇求：“可以說得更清楚一點嗎?！?/br>
    殷夫人試抽著了一下，沒抽動。于是她干脆放任葉梨花不管，保持住這樣的姿態(tài)，斜身冷冷淡淡地看著葉梨花，“我說過讓你離哪吒遠一點，為什么不聽?！?/br>
    不知為何突然扯上哪吒，葉梨花壓下不安，勉強笑了一下，“夫人，你累了。”

    “梨花，在你覺得無話可說的時候，就會這樣轉(zhuǎn)移話題?！币蠓蛉擞昧硪恢皇郑瑸樗阳W發(fā)挽到耳后，“但我累了，的確?！?/br>
    指尖劃過耳畔，冰冰涼涼的，葉梨花躲開了。

    殷夫人若無其事地放下手，重復了一遍，“為什么不聽呢。”

    她的語氣又變得跟從前一樣溫柔，于是葉梨花手上的力道松了點。

    “遠離哪吒么？總要有個原因?！?/br>
    “原因？李哪吒是個壞孩子，我以為你明白的。你遇到危險了，這正是與他交往過密的代價?！?/br>
    屋頂傳來瓦礫碎裂的聲音。

    黑衣少年從天而降，伸手橫在了兩個女人之間，將葉梨花護在身后。

    沒有殺氣，空氣平靜得像無波之水。

    哪吒垂眸道：“松手吧，梨花，我來。”

    葉梨花放開殷夫人的手腕，后退了幾步。這場尬聊終于結(jié)束，無意義的試探到此為止。

    見到哪吒出現(xiàn)，殷夫人眼里立刻有了警惕，余光掃向一旁，悄悄規(guī)劃起撤退的路線?，F(xiàn)在與哪吒起正面沖突是不明智的，還是先回到房間再說。

    乾坤圈脫離了哪吒手腕，越過殷夫人，飛進了她身后的房間。驚天動地的一聲響過后，臥房內(nèi)右面墻被砸了個窟窿。

    那面墻上本來刻著一道隱蔽的傳送陣，是她留給自己的退路，然而哪吒總是比她想象得更加敏銳，在她試圖逃跑前，就切斷了她的退路。

    房間被毀得七七八八，完成了一半的刺繡掉在地上，上面繡著花和鳥。殷夫人遺憾地想，怕是沒機會繡完了。

    葉梨花：“墻有問題？”

    哪吒下了定論：“墻角有傳送陣，現(xiàn)在可以確定了，她不是我娘。”

    砸墻的動靜太大，引來了意料之中的幾個人。

    金吒木吒先后趕來，看見這場面，皆是一愣。他們的母親站在四散碎落的墻磚旁，面帶恐懼，正在與三弟對峙。

    隨后是李靖暴怒的聲音：

    “孽障，你要對你的生身母親做些什么！”

    哪吒卻搖頭：“她不是我母親?！?/br>
    誤解了哪吒的意思，李靖冷笑道：“不認我這個父親也就罷了，連懷你三年的母親也不認，冷心冷肺的東西，今日我就替李家清理門戶！”

    “爹，三弟不會無故發(fā)難，或許事出有因?！蹦具竸褡璧溃澳赣H并未受傷，不妨先聽三弟解釋?！?/br>
    哪吒收了乾坤圈，面無懼色地看向李靖，漠然吐出三個字：“真沒用?！?/br>
    這句“真沒用”自然是在說李靖，葉梨花拽住哪吒的袖子，面色緊張地看向李靖。殷夫人的事還沒解決，先不要起亂子啊。

    一陣邪火直沖到天靈蓋，李靖拔出長劍扔了鞘，怒喝一聲逆子，劍指哪吒。

    “不僅是你?！蹦倪肝兆猓缚p中浸出血液，“我也一樣?！?/br>
    劍尖無力地垂下，李靖有些驚訝，哪吒竟然會示弱，這是他從未見到過的。

    父子間幾乎沒有過和睦相處的時光，在這一刻卻奇妙地達成通感，李靖感受到哪吒語氣中微不可察的哀戚，一恍神松開了劍柄。

    長劍落地，銅與石碰撞的聲音，像什么東西碎了。

    李靖回過神來，不禁懷疑剛才產(chǎn)生的是錯覺，哪吒怎么會有那種情緒，他正任由血液順著指尖滴落在地面，臉上不服輸?shù)谋砬榕c小時候毫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