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恍惚之后,年希堯很快恢復(fù)了平靜。 面前是九五至尊,更是急需救治的病人,不管是忠君的道德,還是救人的信念,都不允許他七想八想。年希堯迅速地進入了狀態(tài),朝康熙行完禮,便翻找起自己的藥箱。 在他身旁,白發(fā)蒼蒼的太醫(yī)院院正焦急又猶豫,他為萬歲開了舒緩的方子,正思考下一步,卻沒想到李德全會帶一個年輕人過來添亂——在他看來,三十好幾的就是年輕人,這個年紀在太醫(yī)的行列里,許多都沒入門呢。 卻沒曾想躺在床上的萬歲,揮了揮手,就讓那個年輕人上前來。 動作和眼神里流露的信任,讓他驚愕不已,年希堯連忙上前,蹲在榻邊,為康熙仔仔細細的瞧了起來。 半晌,深吸了一口氣:“氣血逆流……突發(fā)心疾……” 年希堯每說一句,李德全的臉色就蒼白一分,皇帝倒是神色平靜,這話,與院正的診斷沒有多大出入。 康熙已經(jīng)緩了許多,聞言,氣息微弱地同他說道:“允恭,你盡管放手施為?!?/br> 太醫(yī)院院正這才知道,皇上原先從民間帶回的、讓他們檢驗的藥方,都是出自面前的年輕人之手。那些藥方有安神的功效,同時更另辟蹊徑,更對癥幾分。 院正吃驚的同時,卻也沒有被年輕人搶走風(fēng)頭的不悅,說是松了口氣也不為過?;噬贤话l(fā)的心疾十分棘手,他方才之所以猶豫,正是思考接下來的藥會不會與先前的藥方相沖突,一有不慎,他全家老小的命都不保啊。 揣摩圣心的太醫(yī)院院正連忙道:“老臣便在一旁協(xié)助,這位,呃……” 李德全忙道:“年大人?!?/br> 太醫(yī)院院正連連點頭:“年大人?!?/br> 在宮里混了這么多年的太醫(yī),沒有一個不是人精,為主子保密這一條更是刻進了骨子里,何況帝王的病,足以影響天下的朝局,絕無可能亂傳出去。 康熙吃力的擺了擺手,示意準了。 見年希堯神色不見畏懼,前前后后的在一旁忙碌,康熙突然道:“允恭啊,朕不是有意欺瞞于你的?!?/br> 雖然康熙語氣平和,細細聽去,還是與微服的時候有很大差別。年希堯卻是埋頭回答:“皇上既然有恙,就應(yīng)該好好休養(yǎng),有什么話等病好了再說。” 一副對待病人公事公辦的樣子,蘊含著醫(yī)者常見的關(guān)懷。 莫說院正了,連李德全都在旁為他捏了一把汗。 心道,沒想到小年大夫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這,這怎么聽著像哄萬歲爺呢? 康熙果真不說話了,驚訝一瞬,隨即閉上眼,顯然很是受用。 年希堯說罷,隨即到了一旁,去和太醫(yī)院院正商量針灸的事宜。院正面色復(fù)雜的望了他一眼,針灸啊,萬歲這樣的狀況,肯定是要在頭顱和心口施針了。 一個不好可是掉腦袋的事,就像他不敢貿(mào)然用虎狼之藥一樣! 卻也佩服起年輕人的勇氣,知道此時不是猶豫的時候,得有他從旁看著,順便輔以經(jīng)驗,以防意外發(fā)生。 忙活了一個下午加晚上,康熙心口的疼痛終于消失。 他額頭頂著兩根針,頗有些滑稽的模樣,李德全卻半點也沒有笑,小心翼翼的伺候他起身。 “小年大夫與院正抓藥去了?!崩畹氯吐曢_口,用和從前一樣的稱謂稟報皇上,康熙點了點頭,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翌日,一道提拔的旨意,還有兩道急令震驚了所有人。 擢工部屯田司司長年希堯為侍讀學(xué)士,行走御前;勒令八貝勒胤禩辦完欽差事務(wù)立馬回京,允準曹氏為其側(cè)福晉;同時命雍親王胤禛重新入朝,督辦江南總務(wù)。 三道命令,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駭浪驚濤。 太子神色不變,只笑道:“汗阿瑪果真生怒了。這是用四弟來制衡我呢?!?/br> 弘皙坐在他的身前,掌心緊緊握著。 他真正地心慌了,連太子都沒有督辦過江南的總務(wù),只是因為儲君的身份,得到文人的擁戴。皇上突然將這樣的大義賜予雍親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低聲道:“阿瑪,汗瑪法突然起用四叔,那新晉的侍讀學(xué)士也是年家人,恐怕和四叔脫不了干系!想必您也看出來了,四叔是比八叔野心更重的那個人,我們要不要……” 太子不可置否。 片刻看向長子:“近來你就好好地在屋里讀一讀書,別讓皇上因為生我的氣,從而遷怒你。” 弘皙驚駭不已:“阿瑪!” 這孩子,見他被廢了一回,就如驚弓之鳥那般沉不住氣。 而今局勢還不明顯么,只有老四上位,他們一大家子才能活。 不然要靠誰?靠和他有仇的老八,還是與他沒有半點情誼的十四?他算計曹家,一來,是要報復(fù)他們在廢太子時落井下石的仇,二來,也是為給未來的新帝鋪路。 只要成了老八的姻親,要收拾他們,不過一句話罷了,“與胤禩所犯勾連之罪,罪無可恕”,誰能挑刺?曹寅李煦貪了太多了,沒有新帝會容得下他們,如此一來,江南官場也會為之肅清。 未來,老四必要記著他這份恩情。 太子心下酸澀,最終斥道:“還不快去!” 那廂,四爺不得已收拾行李,告別圓明園的悠閑生活。 百福比他更加依依不舍,叼著年嬌送的玩具球不放,四爺皺眉道:“是誰把它放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