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的宋瀾躺在床上，睜著雙眼，看著月波投影在天花板上，窗簾一動，月波也跟著浮動，她被這夜里的月波攪得心里煩躁，亂糟糟的，腦子里不斷滾動著晚上在回龍鎮(zhèn)看到的場景，想著那個站在鄭知微對面，面容姣好又那般明媚笑著的人是誰。

    宋瀾煩惱地拍了拍被子，索性坐了起來，跑入衛(wèi)生間，打開燈。

    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怎么笑都好像不對，她沖著鏡子齜牙咧嘴地笑了半天，最后只能像泄氣的皮球，蔫嗒嗒地關(guān)掉燈，就站在窗邊，把自己一半的身子切入月色中。

    在屋里，她感受不到月色的清冷，于是，她打開陽臺門，抬腳走入，如此，她整個身子都浸潤到了月光。

    她抬頭看向天邊的月亮，想...鄭知微也看過今晚的月亮嗎？她會知道今晚的月亮是下弦月嗎？會知道這一輪月亮旁閃爍著一兩顆那般明亮的星星嗎？

    宋瀾得不到答案，她輕嘆，只得從床頭柜拿來手機(jī)，對著天空拍了一張，最終發(fā)給了鄭知微。

    她把月亮寄了過去，

    她說，鄭知微，看月亮，很漂亮。

    出乎意料的，鄭知微很快地回了消息。

    “嗯，很漂亮?！彼盏搅嗽铝粒谑强觳阶叱雠沙鏊?，抬頭看向回龍鎮(zhèn)的天空。

    或許是今晚放了太多煙花，空氣中籠起霧氣，月亮隱隱約約躲在了云層后面，她有些遺憾地回，“我找不到這邊的月亮，沒法發(fā)給你看。”

    宋瀾站在陽臺，夜風(fēng)把她身子吹得涼透，但她仍是彎著嘴角，捧著手機(jī)，啪啪回復(fù)，“沒關(guān)系，我們的月亮其實都一樣，看我的也一樣?！?/br>
    鄭知微坐在派出所外的臺階上，看著宋瀾發(fā)的消息，想了許久，發(fā)出，“jiejie，新年快樂。”

    電話在消息發(fā)出去的幾秒后打了過來。

    “鄭知微，新年快樂?！彼螢懙穆曇舯浑娏髀暣┩?，帶著些許不真實。

    鄭知微猛地站起來，往下走了一個臺階，“嗯，新年快樂?！?/br>
    宋瀾嘴角的笑容加深，好奇地問道，“下班了嗎？”

    “嗯，剛結(jié)束?！?/br>
    “那吃飯了嗎？”

    “嗯，吃的餃子?！?/br>
    “沒時間看春晚吧?！彼螢懣吭陉柵_的欄桿上，夜風(fēng)將她的發(fā)絲揚(yáng)起來，刮著臉龐，有些癢，這股子癢意，順著又滑到了心里去。

    “沒呢，沒時間。”

    “嗯，也沒什么意思，除了一兩個歌舞節(jié)目不錯，其他的不怎么好看?！彼螢戇吇貞涍呁虏?，接著，她問道，“在那邊還適應(yīng)嗎？”

    “挺好的，沒有那么累，同事也都不錯?！?/br>
    宋瀾突然想起今晚那個女人，“有交到新朋友嗎？”

    鄭知微想到了李玉江和李玉河，輕輕嗯了一聲。

    宋瀾心里的癢意越發(fā)明顯，她站直了身子，有些緊張地問道，“鄭知微，年十五我們一起過吧?！?/br>
    “如果你不想來北安，我去你那里，我們一起過吧?！?/br>
    不知道是不是回龍鎮(zhèn)的煙花太過灼熱，讓今晚一直守在那里的鄭知微心變得軟塌塌的，她聽著宋瀾的聲音，想著她的微笑和面容，想著她的眉，她軟著聲音應(yīng)著，“聽說回龍鎮(zhèn)年十五可以放孔明燈，如果你有時間，可以來放燈?！?/br>
    宋瀾得到了她期待的回應(yīng)，原本冰涼的手突然有了溫度，甚至開始發(fā)麻，她眼眶也有些許發(fā)熱，久了，她說，“鄭知微，一言為定，年十五我來找你?！?/br>
    許多年后，鄭知微仍舊覺得這一夜的勇敢和宋瀾的這句話像是雋永的詩篇讓自己的靈魂發(fā)燙，讓她體內(nèi)那千萬只的蝴蝶共舞，共同飛往月亮。

    鄭知微又和宋瀾聊了幾句，等著掛了電話，她又抬頭看向天。

    云已飄遠(yuǎn)，

    鄭知微在望一個天邊永恒停留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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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從初一到十五，只有兩周。

    她有四次門診，三臺手術(shù)，一次學(xué)術(shù)會議。

    宋瀾恍惚間像回到了小時候，開始對特定的日子有了滿溢的期待。她甚至每天都打開手機(jī)天氣，看著近十五日天氣，并做些無用的祈禱，祈禱那天有陽光，有微風(fēng)，有萬里星空。

    即便她的理性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徒勞，天氣預(yù)報顯示那日會有小雨、空氣濕度增大、多云，但她仍舊愿意這樣期待且祈禱著。

    就像是...給自己寒冬一樣的生命打一支灌入春日的腎上腺素。

    她打算把自己包的牛rou餡餃子熱滾滾地帶給她。

    用了一個大大的、淺綠色的保溫盒裝上要給鄭知微的餃子，宋瀾一路將它固定在副駕駛上，驅(qū)車前往回龍鎮(zhèn)。

    細(xì)小的雨水打在擋風(fēng)玻璃上，又瞬間被雨刮器刮走，而更大的雨也始終不會來。

    宋瀾將車停穩(wěn)在回龍鎮(zhèn)派出所的時候，時間剛過十點，早上有些清涼的風(fēng)帶著雨撲向她那件卡其色大衣，繼而落下更深的雨痕。

    這一切都落入鄭知微的眼里。

    平日里總記得帶傘的人，這一次卻沒有打傘地走向她。

    鄭知微默不作聲，只是抽了幾張紙遞給了她。

    宋瀾笑著接過，胡亂地揩了揩額頭上的雨水，然后把捂在懷里保溫盒遞給她，緩聲道，“我自己嘗試調(diào)的餡，你嘗嘗?！?/br>
    鄭知微嗯了一聲，垂頭打開盒蓋，被香油浸泡過的rou餡香氣經(jīng)蒸煮過后撲鼻而來，鄭知微不經(jīng)意皺皺鼻頭，把這股子香氣埋入更深的記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