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這樣的念頭,反復縈繞在他心頭,直到三年前,那個笨蛋出現(xiàn)。 那傻頭傻腦的修士,不知不覺走進靳言心里,成了這片大陸上,第三個讓他牽掛的人。 靳言的心頭,原本熄滅的欲|火,重新燃起來。 他又生出了邪念來,想要重新為自己這錯誤的一生去抗爭了。 只是這抗爭可能帶來的后果,讓他不免有些猶豫,而就在這時候,那笨蛋向他訴說了自己的情意。 那樣炙熱的一句喜歡,直白地捧到他面前來,讓靳言想要接下,又因為guntang而不敢伸手。 他最終還是決定帶那笨蛋來三清洞了。 他想為他們的感情,也為自己這錯誤的一生,最終再博一次。 然而,前兩日,他在那擎天柱下窺探到的情景,又讓他卻步。 他交給凌碣石去查探的那金光桃花陣,凌碣石很快尋到了一處陣眼,不是別處,正是林壯壯待了兩天的那花火堂。 林壯壯在樓上被“吸干”至陽靈力的時候,靳言便在樓下探查那陣眼的情況。 他本不指望通過這一個陣眼便能摸清楚這張大陣背后的真相,可是,那法陣上的桃花紋理,他太熟悉了,輕松便通過靈力,穿透那陣眼,看到了那張大陣背后的一角—— 那是一段手臂。 枯瘦如柴的手臂,被蒼老到滿是溝壑的松弛皮膚包裹著,那皮膚呈現(xiàn)出類似嚴重灼傷之后的棕黑色,遍布著斑駁的血痂,周圍被黑色的魔障之氣籠罩著。 透過那魔氣,隱約可以看到那皮膚上呈現(xiàn)出一塊一塊怪異的凸起和凹陷,像某種藤編的涼席。 將神識進一步鋪開,仔細分辨,靳言意識到,那凹凸的紋路,是被無數(shù)密密麻麻的絲線捆縛住之后,皮rou被勒出的痕跡。 透過那陣眼,靳言隱約窺到的,這一段懸在空中的手臂,正被無數(shù)根傀儡絲,死死地束縛住。 靳言的心頭一緊, “為何……” 他聽到遠處傳來十分虛弱的聲音,落入他識海中: “能力所至,職責所在……” “你……” 靳言那時候還想追問什么,可那陣眼已然在他掌心消散,眼前的畫面也隨之消失得干干凈凈。 凌碣石之后沒再尋到新的陣眼,可是以靳言的機警,僅僅只是窺探到那一角,他已經(jīng)在心中隱約有了一個猜測。 一個極不好的猜測。 一個足以讓他再次退卻的猜測。 “此事,不必再查,也不必再報?!?/br> 那時候,靳言向凌碣石下達了新的命令。 他看到自己的右護法臉上閃過的錯愕,又看到對方什么也沒說,最終只躬身行禮,應了聲是,轉身退下了。 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靳言知道,以凌碣石那謹慎小心的性格,靳言既然沒有把話講死,他就一定還會繼續(xù)查下去。 靳言不介意他繼續(xù)查下去,也絲毫不懷疑以他的能力,很快就能挖出那張法陣背后的真相。 只是,靳言已經(jīng)不關心那個真相了。 僅僅只是現(xiàn)在這一個猜測,已經(jīng)讓靳言忽而又動搖了——如果這次抗爭,最終的結果,與四百年前那場玉寂峰的圍攻,殊途同歸,那他究竟還是否應該堅持。 他的堅持,會讓壯壯,走上寒燈真君的那個結局嗎? 或許,三教盟是對的。 他真的應該放手。 他不應該存在這樣的邪念,試圖去結下任何帶有盟友性質的契約,因為這些契約,這些他和其他人的羈絆,最終只會變成勒死那人的繩索。 他這樣的人,不該有師父,不該有弟子,不該有兄弟,更不該有……道侶。 “為什么會這樣想呢?” 林澹的聲音,在耳旁輕輕響起,拉回了靳言的紛亂的思緒。 他驀地從自己的情緒中抽離出來,看向林澹的雙眸中,帶上幾分茫然。 林澹將對方眼底的迷離看在眼里,唇角微微翹起來一些——分明已經(jīng)醉了,看起來有些呆呆的了,可是心底里的哀傷,還是能從眼里滿溢出來。 靳言,這幾百年來,帶著那么重的心事,活得真的好辛苦。 “你知道嗎?” 林澹學著靳言的口吻,說: “我也有一個朋友…… “他有一點笨。 “嗯……或許,不止一點吧,很笨,不開竅。 “他好像一條狗,被生活套上狗鏈,不停地往前跑。 “他倒是沒心沒肺,活得挺快活,總覺得這樣的狗生,挺美好。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一個人,嘗到了心動的滋味。 “那一瞬間,狗子原本只有黑白灰的世界,突然有了色彩。 “狗子突然意識到,原來之前那種套著狗繩往前跑的生活,是那么蒼白,那么單調,那么無趣。 “狗子不想繼續(xù)做一條只能看到黑白灰的狗了,他想捉住這個多彩的世界,所以他追逐著那個人,一路追,一直追到了這里……” 說完這些,林澹轉過頭,看向身旁人,發(fā)現(xiàn)靳言也正回望著他,月色灑在靳言那雙漂亮的盛著水光的眸子里,為他的眼瞳鋪上一層碎銀。 林澹輕輕抬起手,想要碰一碰對方的眼角,又生怕打散了那眼中閃著碎芒的銀白月光,最終手指在空中停留片刻,又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