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海城已經(jīng)出了一幫反民，這些人以鹽戶為主。鹽課司逼反民眾，再拿不出鹽來，朝廷會如何？皇上會如何？今時不同往日，戰(zhàn)備時期，鹽課司出這么大的岔子，不想著收攬民心，補(bǔ)全缺口，卻還想著耍威風(fēng)，去拿良民當(dāng)鹽奴，是嫌命太長了？

    以上三點(diǎn)，是謝星珩的引子。

    盛榮能聽進(jìn)去，他們就可以詳談。

    盛榮聽進(jìn)去了。

    海晏河清之后，鹽課司自有威風(fēng)耍。

    現(xiàn)在再張狂，鹽課司就要大清洗，以安民心了。

    “依謝大人的意思，我們花錢請人都不行了？”

    謝星珩搖頭：“不是不行，是百姓們害怕。鹽課司須得做出承諾來，保證不動他們的良民戶籍?？蛇@又能勾動幾家?guī)讘?？賢王占了江東三省的鹽池，各地鹽場都在奮力制鹽，我們海城難道要落人下風(fēng)？”

    盛榮愿聽其詳。

    謝星珩說：“以鹽為引。百姓制鹽來賣，鹽課司降低標(biāo)準(zhǔn)，鹽戶做一百斤，百姓們只須五十斤。家里起了鹽灶，月供定量的鹽，可以容許他們按照比例，留取鹽量，以供自用。

    “這個法子，可以短期快速的讓全城百姓參與制鹽，同時可活動性高。待他們緩過壓力，就可以停止制鹽。不會影響到鹽課司的正常流程運(yùn)轉(zhuǎn)?！?/br>
    而這批鹽，朝廷依然是十文一斗的來收。不過是制鹽的百姓，購買需求低了。

    但鹽價如今是幾何？三百文一斗！

    謝星珩看盛榮神態(tài)猶豫，繼續(xù)道：“我們身在海城，海城是我們的根基，我們折騰這里的百姓做什么？他們造反了，我們焉能得好？

    “盡全城之力，做最多的鹽，賣到別處，先與其他鹽池?fù)屨几鞯貍}庫，拿到銀子，以做軍資，好讓朝廷知道我們海城的能耐，也好知道盛大人有管理之才。治下的鹽課司，是大啟朝產(chǎn)鹽最多的地方！”

    海城不負(fù)盛名，方可破反民之局。

    如今并非全民務(wù)工，家家戶戶都有幾個“閑人”，或是老，或是小，或是夫郎婦孺。

    制鹽并不復(fù)雜，降低產(chǎn)能，擴(kuò)大鹽灶范圍，普通家庭可以承擔(dān)這點(diǎn)勞動量，鹽課司也能拿到足夠的鹽。

    百姓們以多余勞動力換鹽用，糧價再保持現(xiàn)狀，兩難自解。

    盛榮聽到后邊，緊皺的眉頭才舒展開。

    這法子哪里都好，唯獨(dú)良民不如鹽戶好拿捏，一層層的“好處”少了。另外城內(nèi)百姓購買需求降低，當(dāng)?shù)囟愂詹粫痢?/br>
    但只要有足夠的鹽，搶占別地鹽倉，買賣所得，都是海城的鹽稅收入。

    而城內(nèi)購買需求，又能跟花錢請鹽工相抵。

    下邊那點(diǎn)好處，跟他的官帽比起來，實在不算什么。

    海城的鹽課司，是頂級油水部門。他做到了提舉的位置，多少人盯著？

    盛榮又問謝星珩：“要是沒有那么多百姓制鹽呢？”

    謝星珩讓他打樣。

    “以街坊分，每個街坊找一家報名，每個街坊，第一家參與全民制鹽計劃的人，鹽課司給他們發(fā)牌子，每個月限購一斤常價鹽。”

    這也不是免費(fèi)拿。

    朝廷再怎么定價，鹽課司的人清楚里頭水分，百姓還是拿錢來買，屬實是無本買賣。

    盛榮摸摸鼻子，他倒不好意思了。

    “一斤鹽算得什么？各街坊第一家參與的人，白送都行?！?/br>
    但要真的全民制鹽才行。

    謝星珩笑笑，幾句無痕彩虹屁過后，又跟他說起細(xì)節(jié)。

    其一，鹽場那邊要放松管理。這個放松，是指鹽場從現(xiàn)在開始，就是一個普通的加工作坊，要官吏們留留情。

    “現(xiàn)有鹽戶不夠用，但百姓們還要服勞役，叫他們來服勞役，我們不能把他們當(dāng)畜生用。須得讓他們見著好，鹽課司的風(fēng)評才會轉(zhuǎn)向。其他百姓才會往鹽課司來?！?/br>
    慢慢再擴(kuò)充人手。

    其二，鹽課司的官吏屬實太多了些。

    這些人又慣來張揚(yáng)跋扈，名聲又壞又臭。全民制鹽，意味著這些官吏需要全城收鹽。要容著他們把惡名傳遍全城，叫百姓們說一句“聞名不如見面，果然如此”嗎？

    他們要改改性子，學(xué)學(xué)怎么為人民服務(wù)。比方說，運(yùn)水車的數(shù)量就要跟上，否則城內(nèi)百姓怎么取海水？押韻車的數(shù)量也得跟上，將鹽晶送到遠(yuǎn)處的人家，進(jìn)行二次加工。

    全民加工，都是為著自家生計，各街坊留一兩個人巡邏換班就行，不必把人盯狠了。

    然后是收鹽。

    收鹽可以嚴(yán)格，態(tài)度不能過于蠻橫。

    肯定會有偷jian?；?，私藏鹽的人家。

    這至于要死要活嗎？顯然不至于。

    鹽課司往日威名就足夠震懾。

    再不濟(jì)，說一句“凡藏鹽者，是為走私。走私者，充入鹽戶灶籍”，保管能排除九成的良民。

    余下一成的膽大，隨什么法子，他們都會冒險做一做。這不是他們現(xiàn)在能管得完的。

    謝星珩心想著：我有法子管，也不會去管。

    十文的鹽，三百文的賣，還得讓做鹽的人花貴價去買，什么畜生玩意兒。

    盛榮不知謝星珩心中所想，這一番鹽務(wù)聊完，他深感佩服。

    “你還說你不擅長鹽務(wù)，我看你擅長得很?！?/br>
    謝星珩是真的不擅長，他說的都是空話，要個實際數(shù)據(jù)，他就沒法子撐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