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歪斜著身子坐在臟兮兮的塑料椅子上，翹著二郎腿，鋸齒人字拖在腳上欲掉不掉的樣子，左手夾著根煙，右手捏著一張麻將牌，正用大拇指一點一點慢慢搓開，期間鼻孔大張、眼冒精光：“二條！二條！二條……艸，媽的，什么破手氣，三萬！”

    沙盤上除了吳良以外，麻將館里以他為圓心的其他人、包括各種道具陳設(shè)也都復(fù)刻了過來。

    只是與吳良的寫實風(fēng)不同，其他人都是劣質(zhì)的粘土人偶畫風(fēng)，連動作都一頓一頓的，好像低成本的粘土定格動畫。

    說實話，有點掉san。

    正全心全意打麻將的惡棍顯然沒有發(fā)現(xiàn)，此時此刻，天外正有一個巨人彎腰俯瞰著自己。

    “哈哈，胡了！自摸！拿錢拿錢！”

    第2章

    “又自摸？今天出門踩狗屎了吧，運氣這么頂！”

    “太背了我，兜里那點兒錢全給這王八蛋贏走了?！?/br>
    “哈哈哈少廢話，前幾天輸?shù)睦献友澴佣疾铧c兒給你們扒下來，還不興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怎么的！”

    牌友們的抱怨，讓吳良更加意氣風(fēng)發(fā)，就連腳上勾著的人字拖都激動地飛了出去，卡在牌桌與凳子之間的縫隙里。

    非常生活化的一幕。

    凌不渡站在上帝視角觀察了一會兒，心里構(gòu)思著驚嚇值該怎么薅。

    系統(tǒng)說明書中講到，沙盤中的人物是看不到宿主本體的，也就是說如果凌不渡伸一只手進去，將迷你吳良推個跟頭，換成吳良的視角，就是憑空一股巨力襲來，尼瑪?shù)睦献邮墙o泥頭車撞了嗎？問題是麻將館里哪來的泥頭車？

    除了這種粗暴且毫無美感的“降神”方式，宿主還可以選擇親手制作道具——對，一定得是親手做的，不能從超市隨便買個錘子、榔頭什么的，那東西沙盤里的人依舊看不見。

    而且也碰不到對方，兩者會造成穿模效果，彼此互不影響。

    只有宿主手工打造的道具，且通過系統(tǒng)認證后，才能真正在沙盤內(nèi)部“顯形”。

    當(dāng)然，可以顯形的道具也同時具有“虛化”模式，這個就需要宿主因地制宜、自行調(diào)節(jié)了。

    系統(tǒng)友情提示：我們的目的是賺取驚嚇值，是一茬一茬割韭菜、薅羊毛，而不是一錘子買賣，所以最好別一下子就把標(biāo)中的惡人搞死了，抓人不易，且嚇且珍惜。

    凌不渡心想，這還用你提醒嗎？我肯定舍不得把他搞死啊，這種珍稀物種碰上一個可太不容易了，必須小火慢燉，把人榨干！

    他起身去把鼓囊囊的超市購物袋提了過來，翻了幾翻，找出一疊從兒童文具區(qū)買的彩色畫紙，另外還有一管膠水，一套廉價彩筆，一袋五顏六色的超輕粘土，一卷從超市蔬果區(qū)白嫖來的小塑料袋。

    老話說得好啊，這世界上什么都能背叛你，唯有掌握的手藝不會。

    凌不渡他們家也不是一開始就穩(wěn)坐當(dāng)?shù)貧浽針I(yè)龍頭的，記得小時候，家里的紙扎廠剛起步，就雇了三四個工人，在一個郊區(qū)的小院子里，計件兒算工資，從紙扎花圈，到紙扎牛馬，再到紙扎人，豪車別墅智能手機，最后連坦克飛機高達都出來了，滿足人民群眾日益豐富的祭祖需要，時刻走在時代的最前沿。

    凌不渡作為少東家，每天一下學(xué)就往紙扎廠跑，別的小孩童年是搭積木拼樂高，凌不渡的童年是給紙人刷漿糊、打腮紅，那手藝練的不說有多好吧，至少也夠上普通小工的標(biāo)準(zhǔn)了，賺了不少零花錢。

    他去上大學(xué)后，漂流在外，倒是荒廢日久，手藝潮了許多，唉，趕鴨子上架，湊合用吧。

    傳統(tǒng)的紙扎，要用竹篾扎制紙人的骨架，再糊上紙做的“皮膚”，最后皮上繪畫，如此有骨有皮，既立得住又栩栩如生，等葬禮開始，一排打著紅臉蛋的童男童女在死者靈位前左右排開，拉風(fēng)，有氣勢，再等嗩吶一響，哀傷的氛圍馬上拉滿。

    但凌不渡制作的這個迷你紙扎就不必那么麻煩了，嚇人用的，又不用拉去墳頭燒。人生苦短，效率為上吧。

    他用超輕粘土捏了兩個一高一矮的站立人偶，高的大概有九厘米多一點兒，矮的則是不到九厘米。

    人偶光有腿沒有胳膊，五官當(dāng)然也沒有，其大致形狀有點類似服裝行業(yè)的人體模特（歪瓜裂棗版）。

    做到這一步，實話說還挺順利的，只用了不到十分鐘？這給了凌少東家許多不切實際的幻想。

    ——之前謙虛了，我這手藝可以??！

    他想，模特都有了，接下來不就是往上糊紙嗎？

    只是往上糊紙……

    凌不渡從超市打折區(qū)買回來的、售價高達兩塊九一袋的彩色畫紙照頭給了他一個大逼斗：讓我告訴你什么叫便宜沒好貨！

    又硬！又脆！毫無可塑性，摸久了還掉色！

    實在沒辦法，凌不渡只能剪碎了一點一點往上拼，最后搞得兩個紙人跟車裂回拼似的滿身都是補丁，就連大白臉都是拼出來的，其中矮的那只一個手抖，還拼歪一塊，整得左臉?biāo)?，別提有多瘆人。

    ——咦？

    看著自己新出爐的兩樣作品，凌不渡本來還覺得很不滿意，這種質(zhì)量的紙人，在他家紙扎廠只能原地銷毀，連殘次品的標(biāo)準(zhǔn)都夠不上，抬出去給孝子賢孫看見了，肯定得當(dāng)場炸鍋：給我爺/奶/爸/媽燒的什么玩意兒，讓你通陰間，誰讓你給我真.陰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