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主子也是，也不知道留一留人，等三年抱上兩個大胖小子，不就讓主子爺忘了大阿哥，雖說這話有些難聽，但理還真就是這個理兒，人總得往前看，不能一直念著下面的人，否則，被活人牽盼住的大阿哥如何才能往生。

    不過，主子的事兒，他一個下人搞不明白也是常理，蘇培盛彎著腰，跟得更緊了些。

    離過年已經(jīng)越來越近了，四阿哥和福晉開始頻繁的進(jìn)宮領(lǐng)宴，只是任誰見了四福晉也得道一聲‘保重’，無他，實(shí)在是太瘦了些。

    馬車?yán)?，四阿哥凝視著這個相伴多年的妻子，好像已經(jīng)記不清她當(dāng)年進(jìn)府的模樣，只能瞧見莊嚴(yán)穩(wěn)重的皇子福晉禮服里，只有一副骨頭架子在隨車晃悠，她的眼睛也好似失去了光彩，若沒有人和她說話，便直勾勾的盯著一處，看久了竟覺得有些嚇人。

    四阿哥自是知道她為何這般，只是嗓子也很是酸澀，一時間竟有些哽住了，他挑開簾子去看外面。

    昨夜里落了一整夜的雪，如今地面上已是滿目的白色，天色雖早，但因著快過年，大街上熙熙攘攘相當(dāng)熱鬧，好些人都是一家子團(tuán)團(tuán)圓圓的，一起說說笑笑著置辦年貨，

    而這諾大的皇子規(guī)制馬車中，只有他與福晉孤零零兩個人。

    這都是命。

    四阿哥嘆了口氣，一時間也不知說些什么，便只能拍拍福晉的手以示安慰。

    冰涼的手感受到外界的一絲熱意，福晉的眼珠子動了一下，往年冬日里去宮中的時候，弘暉總是貼心的抓著她手，說古有扇枕溫衾、臥冰求鯉，今日弘暉亦效仿古人，替母暖手。

    福晉定了定神，方才看清身邊的人，坐直的身體又立刻垮了下去。

    四阿哥也僵了一瞬，馬車?yán)镆粫r間寂靜極了，只能聽見車轱轆壓著雪的聲音。

    等進(jìn)了宮門，馬車分成兩路，四阿哥自是隨著萬歲爺、太子爺在前面的保和殿領(lǐng)宴，福晉則是帶著李側(cè)福晉、大格格，徑直朝著永和宮的方向去了。

    四福晉來的時候早，小宮女和小太監(jiān)還在掃著院子里的雪，手指頭凍得跟紅蘿卜似的，仍仔仔細(xì)細(xì)得掃著腳下的積雪。

    他們運(yùn)氣不錯，雖然昨晚上下了整整一夜的雪，但這會子風(fēng)停了、日頭也出來了，甚至還能覺得有絲絲暖意照在身上。

    四福晉伸手擋住了琉璃瓦映出的華光，永和宮可真熱鬧啊，竟有兩個成年的阿哥。

    德妃娘娘身邊的云嬤嬤親自將她與大格格引進(jìn)正殿，李側(cè)福晉則是去了偏殿。

    早有小宮女低眉順眼在殿內(nèi)候著，輕手輕腳的伺候著她與大格格解開斗篷。

    這斗篷都是拿整張的狐貍皮做的，最是擋風(fēng)暖和，但因用料扎實(shí)，是以很有些份量，待解開之后，不僅大格格松快些，四福晉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德妃娘娘和十四福晉還未曾來到，四福晉便自顧自坐在椅子上，她伸手去碰桌上的熱茶，正好是入口微燙的妥帖。

    云嬤嬤又安置小宮女拿些大格格愛吃的白糖糕和杏仁酥，隨后福了一禮，便又轉(zhuǎn)身出去了，路上積雪不少，而這這些年輕小宮女小太監(jiān)干的活，她還是有些不放心，索性還是出去再查查為好。

    畢竟十四爺家的長子如今才將將兩歲，十四福晉現(xiàn)下又懷著身子，再怎么仔細(xì)也不為過。

    正殿中四福晉默默的盯著茶水，直到不見一絲熱氣，才聽見爽朗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正是十四福晉完顏氏帶著他們府上的大阿哥過來了。

    四福晉抬頭看了一眼，只見云嬤嬤笑得似乎真切了些，言語中不僅有恭敬，還帶一絲親昵，還時不時的提醒腳下。

    不過，這些又與她有甚關(guān)系，扭回頭，她繼續(xù)盯著桌上的那盞涼茶。

    德妃娘娘正好從內(nèi)殿出來，看到眼前這一幕，她好看的眉頭蹙了起來，都過去了這么長時間，老四家的怎么還是這副德行，大過年的，一股子晦氣樣。

    親生的孩兒去了又怎樣？這滿宮上下誰沒有失過孩子，不說別人，便是她也是一樣樣熬過去的，老四剛出生就抱去了承乾宮，六阿哥沒活過三歲，小七更是兩個月就去了，小九剛出生就抱給太后娘娘，好不容易活到嫁人，結(jié)果兩年人又沒了，還有她的小十二。

    德妃娘娘咽下嘴邊的嘆息，大過年的嘆氣也不吉利。

    算了，念在弘暉的份上，且讓她緩緩罷。

    德妃娘娘雖不愿指責(zé)四福晉，但也失了與她說話的興致，吩咐了云嬤嬤兩句，便帶著大格格和大阿哥去了內(nèi)殿。

    這種沒出息的人，眼不見為凈。

    云嬤嬤服侍著主子，又招手喊了個腿腳麻利的，不多會兒，一個小太監(jiān)直奔保和殿去了。

    保和殿內(nèi)十分熱鬧，無論大家如何作想，面上都是親親熱熱的。

    太子爺這回因著河務(wù)的事兒長了臉，這話不稀奇，活雖是四阿哥干的，條陳也是四阿哥上的，但四阿哥是他的人，四阿哥做出的政績，自然也是他的政績，這不，奉承恭喜的人都一窩蜂的往太子爺那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