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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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宮人們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yīng)。 有自覺掌握了風(fēng)向,想來討靖王的好的,上前拱手,諾諾應(yīng)是。 阮玉儀冷眼掃視他們一圈,沉聲道,“本宮看有誰敢!”她張口擲地有聲,眉眼染上幾分凌厲,里面盛有深冬的寒潭水。 方才還蠢蠢欲動的宮人們不自覺打了個寒噤,不作聲了。 堂內(nèi)突兀地響起靖王的掌聲,“好。既如此,娘娘且在此多與皇帝相處些時候罷?!彼迫坏匦Γ路鹨磺芯阋咽窃谒恼瓶刂?。 有宮人垂手哈腰地將他送出門外。 寒風(fēng)掀起白綢亂飄,好似怪物的張牙舞爪,下一瞬,就要將微微皇城連人帶宮宇一起吞入腹中。阮玉儀在原處立了好一會兒,忽地舉步要上前。 里頭一位能說上話些的宦官忙上前攔著,遲疑道,“娘娘,您這是……” 不過是斜了一眼,那宦官就閉了口,退開一步讓出了道。 在她的印象里,姜懷央素算無遺策,聽聞從前做皇子時,也是屢立戰(zhàn)功,過去那么多場仗,都沒有要了他的性命。若真像靖王所言,是與敵將的交鋒中落敗,實在蹊蹺。 她寧愿相信他是使了什么計策,故意逼靖王暴露野心,就像他曾經(jīng)用在太后身上的計一樣。 阮玉儀緩步走近,每一步都落得又穩(wěn)又沉,裙擺微微晃動,腰間環(huán)佩一片瑯瑯之聲。這時,誰也沒有出言攪擾。 她匆匆向那棺中瞥了一眼。 只覺眼前天旋地轉(zhuǎn),一層混合籠罩下來,她往后踉蹌了一步。 木香忙上前來攙住她,焦急地喚:“小姐!” 她重重吐出一口氣,眼中澀得厲害。屈指揉了揉額角,“都顧好各自的眼前事,若有半分懈怠或是差錯,本宮唯其是問?!?/br> 許是因著身子不適,她柳眉微蹙,臉色是連胭脂也掩不出的蒼白,顯得脆弱又不容置疑。 . 阮玉儀走出堂中的時候,眼前還盡是他的模樣。他闔著眼,唇上血色盡失,盡管被人換了干凈的素色衣裳,胸口出還是在那之后滲出血來,又干涸在衣裳上。 了無生氣。 她不忍心再看下去。 仔細(xì)一回想,她似乎從來不曾見過那個人這幅樣子。 就算是他們路遇劫匪,跌落山崖時,他亦是為枯木枝劃出了數(shù)不清的傷口,但他的臂膀依舊寬厚有力,那雙眼也依舊黑沉沉的望不見底。 她攏好木香替她披上的斗篷,朝養(yǎng)心殿的方位走去——她得去取一些東西。 天灰蒙蒙的,雪下得肆意,也不知閑兒戲雪可盡興了。 雪地上的足跡很快被掩蓋,風(fēng)吹得衣裳獵獵作響,她像是一株獨留至深冬的木槿,明明被吹得搖曳不止,還偏生要生長根系,扒著地面。 至大殿前,緩步上了臺磯,卻有兩名侍衛(wèi)攔住她,“娘娘,未得令,任何人不得擅入,這是早有的規(guī)矩。” 阮玉儀冷笑,“你何時見過有陛下將本宮攔著,不允本宮入內(nèi)的時候?” 她頓了下,拖慢聲調(diào),語氣里不無諷刺,“還是說,有人急著即位,連你們也不拿君當(dāng)君了?” “這——小的并無此意?!?/br> 無人敢解下這頂高帽,侍衛(wèi)面色一僵,對視一眼,還是放下攔路的長槍,讓開了身子。 . 殿內(nèi)沒有點燈,有些昏暗,又空無一人,只聽外頭冷風(fēng)哀嚎之聲,四下都彌漫著一股空寂之感。 她熟門熟路走向他平日里批閱奏章的幾案,一行翻找著,一行囑咐,“木香,你幫著瞧瞧殿中是否有粉蠟箋?!?/br> 木香一愣,“小姐,您這是要——”假擬圣旨。粉蠟箋即用于書寫圣旨的箋紙。 她微微頷首。 于治國,靖王雖有其能,卻短于性情,難保不會為了一己私欲而行苛政,與其讓大權(quán)落至他手上,不若索性交予眼下代掌皇權(quán)的郁王。 兩人好一通翻找,好在很快在一個抽屜里找到了。 阮玉儀將幾案上的物什細(xì)心理會原位,另東西藏在寬大的衣袖中,用胳臂夾著,乍一眼看去,當(dāng)真與尋常無異。 直接在殿中擬造自然風(fēng)險太大,她攜木香先回了長安宮,又屏退了眾人,著木香侍候筆墨。 當(dāng)她執(zhí)起沾好墨的筆,筆尖懸在箋紙上的時候,忽然就滯住了。 即使她不愿承認(rèn),但終究有什么比墨水更快地滴在了箋紙上。 從前相處的畫面一幕幕在她腦中閃回。兩人共用一箸;連通湖心亭的小溪上,漫漫成河的花燈;柔情繾綣時,他附在她耳邊的低語…… 她緩出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打起精神。只是此事應(yīng)盡量規(guī)避紕漏,因此她只能再換一張箋紙。 姜懷央在批閱奏折的時候,素來不會避諱著她。她就守著一碟子點心,趴在幾案邊看著他起筆收筆。 這時候,他就會側(cè)眼,“朕教你學(xué)朕的字體可好?” 她抬眼看了他一下,有些得意地翹起嘴角,抽過他手中的筆,尋了干凈紙張。她行云流水地寫下幾個字,竟能做到與他的字跡一般無二。 她聽見他輕聲笑了,由衷贊了她一句。 …… 阮玉儀提筆,斟酌著詞句。大約是因著需要慎之又慎,落下最后一筆時,她額上已是滲出了細(xì)密的冷汗。 她終于擱下筆,松下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