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她不會認錯的,不消看里邊的印兒,光憑這嵌金的技藝,也不是尋常匠人能做的。 此物原出自曾在阮府做活的一匠人之手,只是后來阮家破落了,哪里還有閑情著他打首飾,自也是遣散了去。 木香的話鉆入阮玉儀的耳朵,叫她不由紅了眼,重復道,“這是何處得來的?是否有一個名喚阮濯新者,曾經過此處?” 這上邊的金,與她足腕處鈴鐺的金同出一處,為一長命鎖融成。當時會想到這個的契機,則是偶然見那長命鎖上邊的光澤暗淡,就隨手拿去打了旁的物件。 不想在此處再見到。 恐他聽不分明,她又添道,“耳元阮,濯纓之濯,新舊之新。” 里長愣了一愣,“喚何名不知。這確實是一位少將軍留在此處的?!?/br> 當時那位年少的將軍似乎是要領兵北上至胡地,在他們這處歇腳,一時身上無銀錢可給,便留下了此物為信,屆時再償還銀錢。 他原是不肯要,無奈推拒不過,只好暫且替那少將軍保管著。 只是數年過去了,卻不見那少將軍再來。 “姑娘可是認得那人?正好不若替我將此物還了罷?!崩镩L以為能物歸原主,松了口氣。 她微微彎起笑意,眼里淺得厲害,再噙不住淚,接連落下。 “那是我兄長?!?/br> 她也和阿晴一樣,是有兄長的。只是她的兄長再不會開口與她玩笑了。 但至少意外尋回了他的東西。阮玉儀將那枚扳指套在自己指尖,漸漸收緊十指——這算是意外之喜罷?她合該開心才是。 她的指甲掐進手心,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道,連弄出了紅痕也沒感覺似的。 姜懷央注意到她凸起的掌骨,纖細的,可憐的,便知她用了多大的力。他一點點去掰開小娘子的手,好叫她不再傷著自己。 她漸漸松了力道,扳指空蕩蕩掛在指頭上,手一垂下,便直接滑落了。 扳指叮叮當當滾去好遠,正好停留在溫雉腳邊。他俯身拾起,卻是臉色微異。他并未說什么,將這扳指交給了姜懷央。 扳指被小娘子渥得溫熱,上邊的紋樣尤為刺目。 他喉間一緊。 阮濯新。元羽淮。這“羽淮”二字,可不就是“濯”的拆解么。他當時著人查到她家中人時,便早該想到的。 他替她將扳指戴到正確的指頭上,眸中晦暗不明,平靜的面皮之下,不知起了怎般洶涌的波濤,幾乎要將他擊倒。 原來她就是那家伙總掛在嘴邊的meimei。 既如此,他之前所針對她所算計的一切,豈非可笑之極? 姜懷央將輕輕啜泣的小娘子摟住,亦不小心控制著力道,生怕將人給弄痛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指尖微微發(fā)顫。 他究竟做了什么。 一股劇烈的窒息感來勢洶涌地漫上來,將他狠狠裹挾,而眼前脆弱的人兒仿佛是唯一救命的稻草,他沒了辦法,只能死死擁住他。 小娘子的身子溫軟,仿佛世上最上乘的綢布做的偶人。一副思念親人的模樣,也乖得厲害。 他似乎有些明白那家伙,為何會那般寵愛這個meimei了。換做是他,也應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碎了的。 如今她是對他漸漸放下的心防,可若是知曉了她那兄長是替他死的,她又會作何想? 他心上似乎空了一瞬,不敢細思。 他擁著她的手又收緊了些,只是在旁人看來,不過是在安慰她的模樣。 回去時,這枚扳指自是也留在了阮玉儀身上。 里長原是想找傳家的寶貝來感謝,其間發(fā)生了這般事故,自然更是忘卻了放在何處了。好在這京中來的貴人并不在意,他只親自相送罷了。 停在村口的馬車悠悠行遠,在地上留下長長的車轍,逐漸消失在雪夜里。 阿晴兄長在原地佇立著,看著那與牛車截然不同的車轍出神。 明兒就該被新雪覆蓋了罷。他如此想。 第217章 流民 至于馬車至鎮(zhèn)里的時候,已是半夜了,天色暗得像是要將屋宇車馬都一并吞噬,只有在燈火周圍的雪珠兒才被映亮,正張牙舞爪地飄著。 這會兒早過了宵禁,城門是不開的,一行人自是只能尋了客棧暫且宿下。 循著昏暗的燈火去,一行人踏入了客棧。 掌柜的慢慢悠悠地擦拭著手中擺件,頭也不抬地問,“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 “一晚,”溫雉回頭點了下人,道,“四間。這些可夠?”他將兩錠銀子擱在著上。 掌柜的抬眼一瞥,換了臉色,“夠了夠了?!?/br> 他這才掃視了眼前的一行人一圈兒,暗自琢磨了會兒,朝邊上伙計遞去一眼,那伙計會了意,忙走開了。這掌柜則親引幾人上樓,“各位跟我來?!边@去的自然是頭房。 腳下木臺階踩得吱呀響,很叫人懷疑是否會憑空掉下去。 至房門前,他不放心地囑咐道,“夜里無論聽見什么動靜,可萬萬莫要開門,若是幾位不想招惹麻煩的話。” “可是流民?”阮玉儀方哭過,嗓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 掌柜的頷首,“姑娘既曉得,想來是會仔細著些的,小的也便放心了。” 他下樓不久,又有伙計敲開了阮玉儀的屋子。那伙計手上托著承盤,上邊疊著衣裳。木香上手一摸,發(fā)現是錦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