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耳邊傳來殿門被打開的動(dòng)靜。

    阮玉儀微微側(cè)過臉，不自覺打量四周。偌大的殿中，物什一應(yīng)俱全，衣架上所掛是朝服玉帶，幾案上還攤著幾本奏折，明黃的軟簾隔著內(nèi)室。

    俱是天子生活的痕跡，是她所陌生的。這一切初次如此真切地?cái)[在她眼前，使她忽而意識(shí)到清晰地意識(shí)到他的身份。

    從前，他以世子的身份與她相處，她尚可親近。而今抱著她的是君王，他身上擔(dān)負(fù)的是天下，怎會(huì)糾結(jié)于兒女情長。

    能將風(fēng)流一詞冠在他身上，還因著第一印象深信不疑，她忽地月余前的有些可笑。

    如此想著，她心下驀地有些空落落的，攥著他衣襟的手也松了下來。

    那紗衣外邊，她只著了身外衫，因此動(dòng)靜間，輕易勾勒出她裊娜的身形。

    “很乖，有好生穿著，”姜懷央探向她的腰肢，故意提起這茬，“泠泠，這身衣裳很襯你。”他的氣息灼熱，盈在她的耳際。

    她心中泛起恥意，不消多時(shí)，便是一副淚眼漣漣的模樣。

    第128章 刁難

    不過天色方蒙蒙亮?xí)r，殿外便傳來溫雉高聲叫起的聲音。

    姜懷央在這個(gè)點(diǎn)起慣了，倒也片刻便清醒了。他瞥了眼睡在身側(cè)的小娘子，按照禮制，原應(yīng)在昨晚將她送回去的，只是他諒她來回折騰，并未提及此事。

    她小半張臉都埋在錦衾中，與圣河寺那會(huì)兒所見的習(xí)慣一點(diǎn)未變?？蓛扇诵木辰允怯兴兓?/br>
    紗幔掀開，又飄飄然落下。

    盡管如此，還是難免有涼氣侵入，阮玉儀眼睫輕顫，睜開了眸眼，透過簾帳，見那身長玉立的身影正背對她立著，由一宮婢侍候他穿衣。

    她緩了會(huì)兒，覺著清明些后，下了榻，對那宮婢道，“我來罷。”

    那宮婢欠了欠身，應(yīng)聲退下。

    她取了玉帶，環(huán)過他的腰處。習(xí)武的郎君腰身勁瘦，與斯文溫潤的面皮截然不同，極具欺騙性。不過無意間的觸碰，也叫她耳尖泛紅。

    姜懷央垂眸凝視著她的烏發(fā)，嗓音清冷，全然沒有昨夜的溫存，“還以為泠泠會(huì)忘了這是你的事呢?！?/br>
    她為他整理衣襟的指尖一頓，回道，“陛下恕罪，是臣妾怠懶慣了，往后定然會(huì)注意著的?！?/br>
    兩人的稱呼，一個(gè)親昵，一個(gè)疏離。他卻不見慍色，由著她一一為自己掛上環(huán)佩。

    忽見她手中那繡著桂花的香囊，他晨起還算是清爽的心緒沉了下去。

    阮玉儀也有些訝異，他真的會(huì)將這用布頭制的香囊好生用著，思及他頭疼之癥，隨口關(guān)切了句，“陛下近來睡得可還安穩(wěn)？”

    她也不確定里邊的藥粉對這癥狀是否也有效。

    小娘子的手指纖細(xì)白嫩，是極為賞心悅目的，可這也無濟(jì)于事，因?yàn)槔镞呇b的東西，與千萬將士的鮮血有關(guān)。

    他恨自己對她食髓知味，因著如此，總是輕易就對她心軟幾分，這才將香囊時(shí)時(shí)刻刻掛在自己身上，以作警醒。

    雖一直說的是千萬將士，可他也承認(rèn)，他就是更念私情，他憐惜千萬將士不錯(cuò)，卻更可惜元副將之死。

    他心中有愧，她亦有錯(cuò)，他們誰也別想逃脫這譴責(zé)。

    “自是好上不少了。”他是被她影子魘住的，如今人在身邊，倒真的緩解了不少，說起來，也有一段時(shí)候沒再夢見了。

    她沒發(fā)覺他語氣的變化，清淺一笑，“那便好?！边@表明此藥確有其效。

    整理妥當(dāng)，就差不多是早朝的時(shí)候了。

    “陛下稍等?！彼龅乜匆娝I(lǐng)口處還有些褶皺，于是叫住他，一手放在他的肩上，另一只去整理，動(dòng)作間十分自然。

    他依言頓住腳步，項(xiàng)上有一只溫軟的手蜻蜓點(diǎn)水般觸過，卻激起他心中波濤暗涌。

    “您后領(lǐng)處還有些沒整理好，”她聲音也是一如那雙柔夷一般的溫軟，“如今好了，您上朝去罷，莫要耽擱了?！?/br>
    他攥了下手，又松開，終是抵不住，轉(zhuǎn)過身。他一把將人攬入懷中，不由分說覆了上去。

    殿外傳來溫雉的叩門聲，像是在催促。

    驟雨般的吻使她有些猝不及防，她眸中失神片刻，驀地記起什么，勉力推拒，才獲得一絲喘息的空隙，“陛下，您得走了。”

    她可不是什么蠱惑君心的妖妃。她抬眼，撞入一雙幽深的眸。

    他一手便攏過她的雙腕，低聲道，“讓他等著?！?/br>
    她一驚，再想說什么，卻被嗚嗚咽咽堵了回去，也只得捉住他的衣襟，才不至于軟了身子。

    因著還要早朝，姜懷央并未耽擱太久，便放過了她。

    半日之間，阮才人留宿養(yǎng)心殿的消息便傳遍的闔宮上下，一如姜懷央所料，有人嫉恨上了這位如此出風(fēng)頭的阮才人。而此時(shí)的她，正在被侍候著梳洗完畢，緩步往回走。

    待她回了落梅軒，陰沉的天似是攢滿了水，忽而下起雨來。

    許是因?yàn)橛晏欤缘膶m里的妃嬪們只是送來了禮，而人卻沒來，她樂得清閑，品茶習(xí)舞，也無人攪擾。

    不知何時(shí)，外邊的雨稍歇了點(diǎn)，有宮婢來報(bào)，說是淑妃娘娘請各宮姊妹前往相聚閑談。

    送走了重華宮的人，阮玉儀對鏡卸下幾只簪釵。

    “小主這是在做什么？”木靈疑道。

    鏡中的小娘子裙衫素淡，卻難掩面容秾麗，尤新承雨露之后，更是容色灼灼，眸中似氤氳著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