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

    “當英雄！”

    “誒，你為什么要當英雄？”

    “我不知道啊，看他們都要當，我也當一下好了。”

    “你怎么連這種話都說啊！”

    “氣氛太好了嘛！”

    “其實、其實我當初是想去離恨樓的嗚嗚嗚……但是，他們說我六根不凈！我明明看仇樓主他……”

    “噓！噓！這里有離恨樓的臥底，小聲些！”

    “就是，小聲些，這難道光彩嗎？”

    “嗚嗚嗚嗚……為什么師父和師兄師姐們不相信顧盟主啊？為什么要相信花蝶教?。康降诪槭裁窗?？！”

    “好了好了，他喝醉了，別跟他一般見識哈?！?/br>
    “……死后，會青史留名嗎？”

    “……會有人記得我們嗎？”

    忽然有人開始慷慨激昂地念詩，說的是：

    “大江東去！”

    “浪淘盡！”

    “千古風流人物！”

    一人一句，一人一句。

    就這么在人潮如浪里此起彼伏地接下去。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劍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fā)！”

    “人生如夢，一尊還酻江月！”

    漸漸的，不知道從誰先開始，有人舉起了右手。

    到后來，每個人都舉起了右手。

    拿酒壺酒樽酒碗酒杯，露出他們光滑的手背。

    有人喝道：“那可是顧千秋！”

    有人應聲：“那他娘的可是顧千秋！”

    像是瘋了一樣，他們重復著這句話，如狂熱的潮水。

    漫山遍野都是或笑或哭的喊聲，此起彼伏，經(jīng)久不息。

    就像是追隨著一道永遠正確的光。

    第225章

    驚虹山上。

    “師父，他們在叫你……”

    應該是在叫人吧，不然如此接連不斷、此起彼伏的聲音，簡直像是在鬼哭狼嚎。

    也不知這群弟子吃錯了什么藥。

    但是這些聲音傳到驚虹山上，就宛如隔著朦朧的水，是聽不太清楚的。

    “哦。”顧千秋仰躺著，懶洋洋地應聲，“那我走？”

    郁陽澤立刻伸手抓住了他：“別……”

    顧千秋追問：“別什么？”

    郁陽澤有些難為情：“別走?！?/br>
    問心生中，還是那般的月色，朦朦朧朧的淡雅，偶爾會隨著起伏的動作，落在光潔的皮膚上，映出玉雕冰刻的質地。

    顧千秋仰著頭喘氣：“聽不見?！?/br>
    郁陽澤湊上前，直接靠在他耳朵邊，那些難為情都隨著逐漸融化的月影花而被蒸騰，呼吸的溫度，噴在哪里，哪里就如著火。

    烈烈的艷光灼在彼此的目光中。

    “我說，不要走，不要離開。就這么永遠、永遠……和我在一起吧。求你，師父，求你、求你了?！?/br>
    郁陽澤說話的時候很含糊，甚至有些斷斷續(xù)續(xù)，隨著力道，忽輕忽重地落在顧千秋的耳畔，癢癢的。

    但與之相對的，他的語氣又非常認真。

    就好像，他們此時不在歡愉的月色，而是在佛堂神廟之中，虔誠地祈禱。

    祈禱，我的師父永遠不離開我。

    顧千秋笑起來：“好好好，依你，依你。嘶，你那爪子別哪兒都摸?！?/br>
    郁陽澤委屈：“可是……”

    顧千秋果然聽不得這個：“好好好，摸摸摸。但是閉上你的嘴，省點力氣，一會兒去把那些鬼叫的死孩子都替我趕回去睡覺?！?/br>
    郁陽澤如愿以償?shù)厣焓郑骸芭??！?/br>
    同樣驚虹山上。

    悲問亭中。

    永思和易流這兄妹倆，都在白天的時候去幫了孤妍山的忙。

    只是永思情況不定，沒有出手，而易流又確實是個不能打的。

    可謂有些作用，但也只有一些。

    趁著月色，兄妹倆坐在悲問亭中，永思拿著今天分發(fā)的藥，替易流抹在前胸的傷口處。

    很久，他們都沒有說話。

    藥上完了，不多不少。

    永思將空瓷瓶放在桌上，一抬眼，看見易流靜悄悄地盯著他：“……”

    永思問：“痛嗎？”

    易流搖搖頭。

    永思問：“那你想繼續(xù)留在這里嗎？”

    易流點點頭：“嗯?！?/br>
    永思說：“可是，這注定是一條艱難險阻的路，英雄如顧千秋、仇元琛、郁陽澤等人，最后也不一定可以全身而退，又何況你我螻蟻？”

    易流說：“可是兄長，顧盟主的盟主令已下，仙盟大會召開在即。不到同悲盟者，全部格殺。你我……又有何處可安居？”

    永思輕輕嘆息，不明顯地皺著眉。

    經(jīng)年累月，就算他尚且年輕，也絕對不像是個少年了，那種沉郁的氣質由內而外地散發(fā)，揮之不去。

    易流坐在玉石凳子上，忽然伸手抱住了永思的腰，將自己的臉輕輕貼上去。

    像是情人間溫柔的呢喃。

    又像是兄妹間習慣性的撒嬌。

    永思輕輕拂著易流的發(fā)頂，柔順黑亮的綢緞，輕聲念道：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

    夜闌風靜縠紋平。

    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馀生。”

    夜風輕韻，山下經(jīng)久不息的呼喊，傳不到驚虹山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