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懷疑的種子一旦落下,便迅速在心底生根發(fā)芽。 剛剛付明軒和簡禎的一問一答被不少人聽見,更是加深了他們的想法。 離火道的少主都離開了,宗門真會為了他們這些低階弟子派人進(jìn)來送死嗎? 如果說一開始還是偶爾滴落的熔巖,此刻遮天蔽日的火練顯然已經(jīng)蓄勢待發(fā)。 腳下,遍地的巖漿從浴火臺的方向向外擴(kuò)散,在熱浪的席卷中,如浪潮般高高堆起,只等著冥冥之中一聲令下,朝他們撲打過來。 暗紅色的浪潮越堆越高,終于,呈傾覆之勢,壓迫感極強(qiáng)地轟然落下。 有人已經(jīng)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臨近死亡,距離火浪最近位置的弟子莫名想起了自己昨晚挨的一頓揍,心中涌起一陣委屈。 他不就多吃了幾塊燈盞糕,趙師妹至于動手打他嘛! 明明是她自己說最近吃得有點多的,他才助人為樂的! 他越想越委屈,興許是情緒上頭,逐漸地感受不到周圍的熱意。 ——甚至還有點涼。 不對,涼? 他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腦袋里冒出一個碩大的問號。 半晌,他將緊閉的雙眸小心翼翼地將掀開一道縫,一道寒意順勢鉆了進(jìn)來,瞬間給他原本被熱浪熏得通紅的眼睛降了不少溫。 他閉上眼適應(yīng)了會,再睜開,便看見氤氳的白霧朝周圍彌漫開來。 不是因熔巖帶來的騰騰熱氣,而是有切切實實的寒氣。 他的眼睛徹底睜大,不敢置信地抬頭看著上空的一幕。 只見漫天的熔巖凝結(jié)成淡藍(lán)色的冰晶。 頭頂?shù)年柟鉀]了巖漿的遮蔽再次撒下,在觸及到冰晶的瞬間折射出剔透的光,已及冰晶中間凝固的暗紅色焰心。 在紅與藍(lán)的糾纏下,曾給他帶來極致恐懼的熔巖此刻正閃爍著動人心魄的怪異美感。 第84章 第 84 章 視線陡然上移, 因為角度的問題,上空的遮天蔽日的巖漿流變得異常清晰。 這一刻的時間被無限拉長,長到足夠她想起, 當(dāng)初在寒川,洞口塌陷時,蘇茶避開她求助的視線時的那種茫然和恐慌。 昔日之事歷歷在目,沒想到同樣的情況還能發(fā)生第二次。 只不過二者的性質(zhì)卻已截然不同。 前者是放任自流的見死不救,后者,卻是發(fā)自本心的蓄意謀殺。 看來自己對這位蘇師妹的影響力委實之大, 用伏塵的話來說,怕是自己的存在就足以令她破防吧。 真奇怪, 世上怎么會有人不想著提升自己, 卻將一切歸咎于他人的存在。難道這樣就能讓他們貧瘠的自尊得到微末的慰藉嗎? 憑雙方那少得可憐的交集, 屬實是登天碰瓷了。 然而再多的思緒也改變不了身體墜落的趨勢, 只能任由底下漫上來的可怖熔巖將她吞沒。 在彌留的最后一刻,虞初羽死死盯著蘇茶, 最終兀地朝她露出一個瘆人的笑, 如同惡魔低語:“我還會回來的?!?/br> 就算從火海里爬起來, 也該將這兩筆賬算清了,不然她怎么能瞑目呢? 咚—— 嗤—— 兩道微不可聞的聲音同時響起, 卻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殺傷力。 幾乎是瞬間, 虞初羽只覺得渾身上下的毛孔如同被針扎般,疼得幾乎感覺不到熱。 或者說熱到極致, 只剩下無盡的痛楚。 裸露在外的皮膚在觸及巖漿的瞬間, 輕易便被舔去了一層, 露出底下猩紅的血rou肌理。 面目全非也不過如此。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非人的痛楚將她的殘存的理智完全剝離,只留下歇斯底里的嘶吼。 然而聲帶早在熱浪拂過的瞬間被一同摧毀, 唯有吞噬生機(jī)的熔巖圍觀這場無聲而絕望的默劇。 就在泛濫的巖漿即將進(jìn)行下一步的破壞時,虞初羽體內(nèi)的雪丹仿佛察覺到了外物的入侵,頓時如被冒犯的惡犬,寸步不讓地捍衛(wèi)自己的地盤。 一絲涼意不期然襲來,讓原本瀕臨壞死的**有了頃刻間的回血,一點點長出新的rou芽。 而在皮膚修復(fù)完的瞬間,那股涼意卻如同功成身退般,兀地從體內(nèi)消失。 意滿離。 感受過宛若新生的涼意,周遭足以扭曲一切外物的高溫變得越發(fā)難以忍受。 肌膚再次以可怖的速度灼燒潰爛,然后是枯木逢春的涼意。灼燒,治愈,灼燒…… ——如此循環(huán)。 在這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折磨中,身體對高溫的承受力越來越高,從最開始接觸熔巖的瞬間被灼傷,再到一息,十息,甚至是一盞茶的時間…… 虞初羽也從最開始的痛不欲生到麻木,漸漸開始感知不到周身的溫度,如今還有心情苦中作樂地想,自己這算不算是被煉化了? 搞不好以后出去還能和那些靈器稱兄道弟,增加契合度,成為萬兵之王。 她輕輕勾了勾唇角,像是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 說起來伏塵那家伙怎么到現(xiàn)在一點動靜都沒有,要不也拿出來一起煉煉? 思緒漫無邊際地飄轉(zhuǎn)。 也不知道幽霽和饒茵蘭的情況如何了。 若是薊南溪在的話,師兄的手…… 下一瞬,一道猩紅巨口在眼前猝然放大,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巨口有著森白冷銳的巨齒,齒縫中尚且粘連著的幾絲清晰可見的血rou,仿佛預(yù)示著視線主人的下場,果不其然,如噩夢重臨般,巨齒猝然合下。 思緒戛然而止。 虞初羽被這夢魘般的一幕驚得瞬間回神,唇色發(fā)白,鬢角滿是涔涔汗水,也不知道是被熱的還是被驚的。 她搖了搖頭,收回思緒專注起當(dāng)下。 似乎是感受到巖漿的勢弱,也是因為一次次的挑釁讓它的耐心消失殆盡,雪丹在體內(nèi)越轉(zhuǎn)越快,將徹骨的寒意以她為載體向外擴(kuò)散。 原本無往不利地吞噬一切活死物的巖漿第一次有了異動,冒出“咕嚕嚕”的氣泡。 起初是最外層的巖漿泛開一層漣漪,隨后底下的動靜越來越大,最后,攪開平靜的表象,變得一發(fā)不可收拾。 徹骨的寒意從四肢百骸襲來,虞初羽仿佛又一次置身于萬年不變的皚皚寒川,頓時一個極端到了另一個極端。 她從流淌的巖漿中探出頭。 粘稠的暗紅色漿液順著軀體一點點落下,露出底下如凝脂般的冰肌。 不見半點灼傷。 虞初羽抬起頭,便看見頭頂懸著的、腳下踩著的,無一不是灼眼的紅。 真·鋪天蓋地。 不遠(yuǎn)處,同樣紅得刺眼的巨浪高高堆起,居高臨下地望著底下過分渺小的人類,正為收割他們的性命做最后的準(zhǔn)備。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虞初羽踩著赤紅的熔巖,一步步朝巨浪靠近,所經(jīng)之處,結(jié)出寸寸冰面。 在血紅的巨浪堆到極限即將拍下前,周遭有了瞬間的凝滯。 隨即,來自寒川的無盡寒意以虞初羽為中心,朝目之所及的熔巖吞噬而去。 頃刻間,世界一片銀白。 在一片寂靜中,人群先后睜開眼,在看清的眼前景象的瞬間,幾乎懷疑自己置身于另一處空間。 只見一人浮于半空,雪色的發(fā)絲散落垂至腰際,在那漫天冰晶的映襯下,宛如從天而降的神祇。 神祇垂眸掃來的同時,露出那張被造物主極致偏愛的臉。 所有人屏住呼吸,不敢驚擾眼前這份純粹圣潔的美感。 鳳棲梧和蘇茶帶著援手姍姍來遲時,看到的便是眼前這一幕。 鳳棲梧呆立原地,久久沒有回神,因此也沒注意到身側(cè)之人幾乎將紅唇咬出血來。 “小羽。”簡禎愣怔在原地,喃喃喚道。 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上方的人影,一時間無法分辨眼前這一幕是不是幻覺,站在原地久久不敢靠近。 虞初羽向下掃了一眼,只見滿目的狼藉,想象得出此前的慘烈境況。 余光不經(jīng)意間掃見蘇茶錯愕扭曲的面容,她停住視線,像是想到什么,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在眾目睽睽中,閑庭信步般步步向下,仿佛空中有道無形的階梯供她通行。 走到一半,步伐突然頓住,她抬首,若有所覺地朝火山所在處望去。 下一刻,一道浩渺的威壓強(qiáng)勢地籠罩在一方地界,在如天塹般的境界壓制前,幾乎讓人生不起絲毫抗拒之心。 然而眨眼的功夫,那道威壓就被收得干干凈凈,仿佛從未來過,只有齊齊癱軟在地人群證明那道威壓的存在。 倒像是一次無意之舉。 “又,又出什么事了?”有人驚魂未定地開口,語氣里是全然的崩潰。 簡禎神經(jīng)一緊,沒再猶豫,立即朝虞初羽所在的方向趕去。 那人來意不明,也許會有危險。 虞初羽定定地看了身前之人一眼,無甚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