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板和小珂后天的機(jī)票離開，臨走前一天，約二人吃了一頓晚飯。餐廳離CBD那家甜品店不遠(yuǎn)，白老板忽然想吃黃油餅干，小珂懶得動，她就拉許期一起去。許期看向程晏，后者隨口囑咐她晚上不許喝咖啡和茶飲，又讓她幫忙帶一罐曲奇。

    許期心里想著今天終于有機(jī)會請程晏吃點什么了……雖然程晏平時不怎么吃甜食。

    看著兩人走過馬路，小珂咬出一根煙，也不點，就咬著玩，開口就不客氣：“你們這是在談戀愛吧？別和我說這是你們獨特的24/7——我今天很累，請你不要再逗我笑了?！?/br>
    她隨手撥弄打火機(jī)，咔噠咔噠的聲音聽得人心亂。但程晏絲毫不受干擾，慢慢翻著菜單，悠悠回答：“就是獨特的24/7啊，這樣挺好的，不需要更高的服從性了。而且，我們還沒有談戀愛?！?/br>
    “‘還沒有’意思就是會有咯——我也覺得早晚會有這一天?！毙＄媛柫寺柤?，“換成別的sub，你從一開始就會和對方劃清界限了，地位差一但拉開，你不會走到這一步。但是那天在車上，你讓我叫她‘許期姐’。”

    程晏滿臉無奈：“起初只是覺得挺合適的。但她是圈外人，我以為她試過以后感到不適就會離開，沒想到，她真的主動找回來了?！?/br>
    看似苦惱，實則得意，跟炫耀似的。小珂忍住了朝她翻白眼的沖動。

    “不是都說d/s發(fā)展成情侶要謹(jǐn)慎嗎，何況她不是純sub。你把這個當(dāng)本性，她只把這個當(dāng)情趣，時間長了，不會出問題嗎？”她滿心狐疑，懷疑程晏是瘋了，“d/s關(guān)系和情侶關(guān)系有相似之處沒錯，但用的是兩套截然不同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有些相處準(zhǔn)則放在情侶之間叫g(shù)aslighting，叫暴力或者說虐待?！?/br>
    “你覺得我沒想過這些嗎？”

    “……”

    “只談戀愛我也不是不可以，我想過不讓她與這個圈子接觸太多，不用學(xué)那套規(guī)矩，不需要太高的服從性，這樣如果未來的她想和我分開，還能回歸到正常的情侶關(guān)系里，不會出于感官的刺激或者出于心理的慣性，去找一個新‘主人’?！?/br>
    程晏眼簾微微垂下，目光浸在漂浮著冰塊的水杯里。片刻，她抬眼，一副全無負(fù)擔(dān)的表情，語氣輕快。

    “但是沒辦法啊，單純的戀愛關(guān)系和我們相遇的契機(jī)不適配?，F(xiàn)在我的占有欲已經(jīng)在替我做事了，我露出我的本性，她對我產(chǎn)生了心理依賴，我會對她負(fù)責(zé)到底。她喜歡這樣的我、想談戀愛當(dāng)然好，如果她只是想活在當(dāng)下，我也無所謂，順其自然。”

    “順其自然像是你的作風(fēng)。但無所謂……你自己信嗎?！?/br>
    小珂終于有機(jī)會翻出了這個不禮貌的白眼，她咬著煙，手指撥動打火機(jī)滾輪，火苗“嚓”一聲竄起。

    “你如果真的這么無私大度，何必管她和你分開以后去找戀人還是找主人，甚至你都不會去管她和你在一起時有沒有戀人——畢竟圈子里很多人對‘出軌’的定義與世俗不同。比如說，你從前許多次見面就看見我皮膚上有痕跡，但是你會管我又去找誰了嗎？你根本不會，你只會說——”

    程晏不悅地皺眉：“別在我面前抽煙。而且這是室內(nèi)，注意素質(zhì)?！?/br>
    “——‘別在我面前抽煙’?！?/br>
    二人幾乎同時開口，小珂難得激動地一拍桌面，毫不留情地將她拆穿：“你看吧！”

    程晏被拆穿也不窘迫，理所當(dāng)然地挑了挑眉：“你又不需要我的關(guān)心?！?/br>
    小珂皺著眉頭罵了她一句，繼續(xù)說：“這樣的關(guān)系比24/7更難脫出，24/7雖然難以脫出，但作為一種事先約定的相處模式，就像人為可控的窒息play，可加入了情侶關(guān)系的d/s，如果平衡不好簡直就像溺水。萬一你們分手了，你要她怎么脫敏？”

    “她比你想象的清醒。而且我會和她明確相處方式和調(diào)教時間，這是我自己的節(jié)奏，你別管?！?/br>
    “Gosh……她是純新人，一切節(jié)奏都要由你來把控，只是想想我都感覺要累死了。她遇到的第一個人是你，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非常幸運了?！?/br>
    “我說了她比你想象的清醒，如果我是個真混蛋，她不會和我相處這么長時間?！背剃搪柫寺柤?，“我覺得我能遇見一個讓我想談戀愛的sub也是我的幸運。她遇見我、選擇我，我也遇見她、選擇她，這是雙向的?！?/br>
    與此同時，白老板和許期一人端一個堆滿甜品的托盤，綴在結(jié)賬的長隊最末。

    她湊近盯著許期眼角一抹淡紅，悄悄問：“程晏把你惹哭了？”

    “呃……”

    這個問題，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這么回事。許期臉一熱，含混回答：“嗯。不是?！?/br>
    “‘嗯’和‘不是’，這是兩種意義矛盾的回答。”

    “好吧……不是?！?/br>
    “開個玩笑啦，我知道她的為人?！卑桌习逍α似饋?，打趣地拍拍她的肩，“我倆是發(fā)小，小珂跟她是同學(xué)，還是我和她更熟點，有什么想打聽的盡管來問我啊，別客氣，我嘴嚴(yán)，保證不告訴她?！?/br>
    許期反應(yīng)了幾秒，才明白“她”指的是程晏。

    真要計較起來，她對程晏的好奇心其實時有時無。二人相處時，她通常什么都不會多想，只記得怎么開心、怎么玩，閑下來獨處才忍不住自我反思，覺得這樣不對。

    她對其它sub也這么好嗎？許期不愿意多想，又忍不住多想，每次好奇一點、別扭一點，程晏在她心里占據(jù)的空間就會多一點，可每次看見程晏、在程晏身邊，這種讓她煩悶的別扭感都會有所緩解。

    細(xì)想之下，程晏從不會主動和她提自己的家庭，卻已經(jīng)讓她見過了自己的jiejie、朋友、jiejie的愛人……切身體驗，比言辭更容易給人安全感。程晏很清楚她的不安，也在悄無聲息地，用一種自然不刻意的方式彌補(bǔ)這一點。

    說來慚愧，她比程晏還大上幾歲，卻總被程晏引導(dǎo)和包容。

    可是白老板的話里有陷阱，她笑了笑：“你如果真的嘴嚴(yán)，就不會告訴我程晏的事了吧?！?/br>
    發(fā)現(xiàn)竟然騙不過她，白老板撇嘴，妥協(xié)了：“好吧……但是你就沒什么想問的？”

    許期想了想，問：“程晏會在國內(nèi)待多久？”

    “可能以后都在？這我也不確定。她剛畢業(yè)又不著急工作，再玩一陣也挺好的，她jiejie管著集團(tuán)亞太區(qū)，也能帶她一陣?！?/br>
    “剛畢業(yè)不著急工作”……好陌生的語言。許期不由得羨慕了一下，點頭說知道了。

    她問完就不再說話，白老板詫異道：“沒了你就只想問這個？不問點別的？比如說，她有過幾個sub，處了多長時間，為什么分開，談過幾次戀愛，處了多長時間，為什么分開……這些都不好奇嗎？”

    “還好吧。”程晏也不會問她和陳薇的事。

    “你倆……不得不說還真挺般配?！?/br>
    許期沒搭腔，認(rèn)真地問她：“這些你都知道嗎？”

    “其實也不全知道?！?/br>
    “那你還讓我問。你不是嘴嚴(yán)嗎？”

    “……”

    白老板不禁啞然。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許期和剛認(rèn)識那會不太一樣了，調(diào)侃人的語氣竟然莫名有些像程晏。

    “其實，我確實有問題想問?！?/br>
    隊伍一點一點緩慢挪動，終于輪到她們結(jié)賬，許期亮出付款碼，“滴”一聲付了款，也完成了一次心理斗爭。她心想就算白老板去和程晏告狀也無所謂，她也不想知道程晏有過幾個sub、為什么分開，她相信程晏的分寸感，卻唯獨想知道程晏有過幾個戀人。

    “你正好問到我知道的問題了?！卑桌习逅闪丝跉?，語氣也輕松了不少，“她們?nèi)锏氖挛疫€真不了解，但我和程晏認(rèn)識十好幾年，她談過幾次戀愛我還是清楚的?！?/br>
    玻璃門一開，冷風(fēng)灌進(jìn)來，許期重新把拉鏈拉到頂。她心臟砰砰直跳，不由得追問：“所以有幾次？”

    “唔……就我所知，只有一次，是高中的時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