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夜盜頭七墳之滄海桑田
墓中的事情已經(jīng)夠詭異的,墓外的事情更詭異。 一陣狂風刮過,雨聲停了,天算是安靜了,“活門”處居然有月光灑進來。蹲在“活門”處的殷楊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影子,這次長出了一口氣。 墓外很多人在墳的周圍修筑堤壩,一些人在往外舀水,還有人在墳的跟前處堆石頭堆土,忙的不亦樂乎。 “哥幾個辛苦了?!边@是地主的聲音。 “辛苦倒無妨,剛開響雷將墓門炸開,一塊大石頭還掩住了墓門,我去搬石頭關(guān)墓門的時候,發(fā)現(xiàn)墓中陰光閃閃,很是詭異。”剛才的一個聲音說道。 “墓中盡是玄機,你等守好墓外便可,不要叫人從外面毀掉墳便好?!钡刂鞯穆曇魝鱽砹?。 “是?!比齻€畢恭畢敬的聲音同時說道。 “子時已過,今日便是十月十六,是女子與小子的‘頭七’。我們抓緊修筑河堤。今日正午一過,我們便全部撤離墳地。明日雞叫聲你等再來守墓。”地主吩咐道。 殷楊驚愕的不行了,再次癱倒在地。 “昨日才是十月十六,是女子與窮小子的‘頭七’。十月十六盜墓進墳,現(xiàn)子時已過,今天已是十月十七,怎么會是十月十六?”殷楊心里道。心說,這幾日自己沒有飲酒,也沒有到青樓尋歡沉迷女色,更沒有發(fā)暈。 殷楊透過門縫看了看西山處的月亮。殷楊自幼在姥姥家學習觀星月之相,觀星看月之功爐火純青,一看星月便知初幾。 天空中的月亮果然為十五后半夜的月亮,現(xiàn)在已是后半夜,便是十六,地主說的沒錯,今日是十月十六。 殷楊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明明是十月十六來盜墓,盜墓之時,天空的月亮明明是十六的月亮,況且自己雞叫之時還出來一趟,天空的月亮仍舊是十六后半夜的月亮,這會怎么成了十五后半夜的月亮。 殷楊木訥了,只得在“活門”之內(nèi)靜觀其變。 天亮之時,墳?zāi)刮迨芍畠?nèi)的水全被舀完,只是遠處的河水甚是可怕,河堤雖已加固,但滿滿的河水隨時有沖破河堤的危險。 這是一個大晴天。秋高氣爽,墳?zāi)怪車乃芸旄闪?。一些工匠開始修繕墳?zāi)沟摹盎铋T”處,往“活門”上涂抹灰土,“活門”的縫隙很快被遮蓋住。 殷楊一直在墓中的“活門”處,不敢弄出任何聲響,甚是連大氣都不敢喘。對于今日為何時,殷楊心中一直有個疙瘩。 快到正午了,“活門”也修繕好了。 “正午馬上到了,趕快收拾好準備離開。今日是十月十六,是江南女子的‘頭七’,正午來到之前,我等全部離開墳地。你們哥三明日雞叫之時再來守墓。”墓外傳來了地主的聲音。 正午到時,墓外沒有任何聲響,比三更半夜還靜。 殷楊一直苦思,卻百思不得其解。待墓外消停之后,殷楊很是想出去,把事情弄明白。 殷楊將箭尖插入“活門”的門縫,灰土剛剛抹上,還沒干,很容易被弄掉。殷楊將“活門”門縫處的灰土弄掉一些,“活門”便露出縫隙。 順著縫隙,殷楊看去,光天化日之下,果真空空如也。 殷楊在墓中憋的不行了,想出去,但恐有人暗中看守。便屏住呼吸,將耳朵貼到地上,沒有任何聲響。 兵不厭詐。殷楊還是不放心,便使出了一個殺手锏。 殷楊靜坐在地,閉上眼睛,屏住呼吸,憑其深厚功力來探得墓外是否有活人的陽氣。 一般的盜墓者沒有這樣的本事,頂多是能探得死人的陰氣。殷楊這兩種功夫都有。 憑殷楊的判斷,這墓外一百丈之內(nèi),沒有活人的氣息,一百丈開外,不敢確定,但可以確定三百丈之內(nèi)絕無陽氣強烈之人。 殷楊心想,趁著灰土未干,迅速推門出去,便是一百丈之外有人,以自己的本事,可逃之大吉,便是逃不開,以自己的本事,便是拼了,也未必吃虧。 殷楊如鬼一般,在墓中緩緩的推開“活門”,推開后,露出個腦袋,四處張望。墳?zāi)顾幹睾苁瞧?,大晌午的,別說是人了,連個鬼都沒有。 殷楊出來了。秋天的艷陽將照的殷楊甚是炫目,雖是炫目,但頭腦不發(fā)暈,殷楊得趕緊離開此是非之地。 墳?zāi)共贿h處有一陰森的樹林,殷楊決定先到樹林中一避,而后在做計較。 殷楊跑到樹林中躲避。傳說中龍淚珠白天發(fā)黑光,但女子用頭發(fā)將其包裹好,便可阻止其光天化日下發(fā)黑光。 殷楊怕被人誤認為是鬼,便割下一些頭發(fā)將龍淚珠包裹好,謹慎的藏入褡褳之中。 殷楊爬上了一顆大樹,看了看,發(fā)現(xiàn)墳地周圍果然空空無一人。殷楊甚是擔心父親,也想念母親了。 一種回家的沖動涌上了心頭。 殷楊將弓箭、鐵锨、鎬、火把等無關(guān)宏旨之物統(tǒng)統(tǒng)拋入樹林之中,帶著這些東西走在路上定是惹人耳目。 殷楊正欲離開之際,突然狂風大作,頓時飛沙走石,艷陽高照的天一下子黑了下來。風吹的殷楊睜不開眼,邁不開步。 殷楊覺得甚是蹊蹺。 這時,耳邊傳來了驚濤駭浪之聲,聲響之大,不比滄海的動靜小。 殷楊循聲望去,離墳地二三里之處,有一條河。河很寬,河堤很高,殷楊踩點之時,發(fā)現(xiàn)堤壩的土少說得有幾百年沒動過,換言之,這條河應(yīng)該是幾百年沒發(fā)過水。殷楊昨日盜墓之時,河中之水幾盡斷流,不曾想今日河水竟爆滿。 對著墳?zāi)沟暮哟蔡幰驯患庸塘藥桌镩L,可就是河堤加固之處,風浪甚大。 但見,一個兩丈多高的巨浪朝著河堤沖去,河堤眼看著抵擋不住了,這河堤要是被沖崩潰,水便會之奔著墳地而來。 殷楊看的膽戰(zhàn)心驚。 這時,風小了一些,殷楊心里直念阿彌陀佛。 “啪”的一聲,殷楊循聲望去,但見,墳?zāi)沟摹盎铋T”開了。殷楊心說見鬼了,墳?zāi)怪挥谩盎铋T”一處透風,其他地方并不透風,風再大,也不會從外面將幾千斤重的“活門”刮開。 “活門”開了之后,便敞著,任風怎么刮都沒有關(guān)上。 夜晚,詭異之事多;白天,詭異之事也不少。 又是一陣大浪,對著墳?zāi)固幍暮拥涛T诘┫Α?/br> 殷、楊兩家講究仁義,入墓開棺,盡量要回復到原狀。對人講究仁義,對鬼亦要如此。墓xue是殷楊打開的,若是不封上,定是有違祖訓,沒法跟老祖宗交代。若是將其回復原狀,老天若是將其毀掉,那便是天意,于己便是無關(guān)。 殷楊拿起了鐵鍬、鎬,在昏暗之中再度來到墓xue的“活門”處。 殷楊剛一到“活門”之處,風便小了許多,可河中的浪卻不見小。 墳?zāi)怪車械氖鞘^,也有沒用完的灰土和“黏不爛”泥土。殷楊用一塊硬石頭砸不太硬的石頭,將不太硬的石頭砸碎,之后再砸成粉末,這粉末便是石灰。 普通的灰土絕不能抗拒這洪水。殷楊便將石灰和“黏不爛”的泥土混在一起,活成一種很是結(jié)實的灰土,怕灰土不結(jié)實,殷楊又用金剛刀割下一些頭發(fā),將頭發(fā)撒入灰土之中。 殷楊欲將“活門”關(guān)上之后,用這摻入頭發(fā)的灰土將“活門”的縫隙封上。突然,殷楊想到,此墓之中有諸多布匹,江南富商有錢,其中定有防水之布匹。殷楊沒多想,趕忙進入墓中,果然,殷楊找到了防水的布匹,割下了比“活門”大許多的一塊。 殷楊將“活門”關(guān)好,用摻入頭發(fā)的灰土來封“活門”的縫隙,縫隙不大,很快便封好了。這封好的灰土不能馬上烘干,只有自然三分干之后才能烘干。 天雖陰亂,但沒有下雨,瑟瑟的秋風吹一會便可。 趁著灰土還沒三分干,殷楊到了樹林之中砍到了一棵很老但沒長多大的松樹,將這松木扛到“活門”附近,之后將樹枝全部砍光,就剩下光禿禿的一根木棍。殷楊便將樹枝點燃,將樹干架起來烘烤,不一會這松木棍便被烤出許多松脂油,這老松樹的松脂油很是黏稠。 封門縫的灰土已經(jīng)有了三分干,殷楊用火把將其烤干,之后取來了松脂油再將門縫封一遍。用松脂油封好一遍之后,殷楊又拿來了五分干的“黏不爛”土再將門縫封一遍。將這五分干“黏不爛”土烤干之后,“活門”的縫隙便是用針扎都扎不透。 門縫終于封好了,殷楊還是不放心。 殷楊將“活門”四周灰土鏟下一些,“活門”是有門框的,殷楊便把埋入地下的門框也挖出了三尺來。 一陣怪風吹來,“活門”周圍的土渣子全部散盡,殷楊一陣抽打之后,又使勁的吹了吹。 殷楊用三成的“黏不爛”土摻入三成的石灰,再摻入四成的松脂油,活成灰土,均勻的涂抹在“活門”及其四周,之后將防水的布匹比照著裁好。 殷楊將裁好的防水之布敷在“活門”及其四周之處,先是輕輕鋪平,接著用力將防水布的每一寸都拍打過來。 墳?zāi)怪車杏泄そ承蘅槈災(zāi)箷r遺留的上等灰土,殷楊便用鐵锨將這些灰土拍抹到防水布上,新灰土和原來灰土接茬處,則用松脂油活好的灰土封好。之后,用小火慢慢的烘烤。 墓xue的“活門”已被死死的封住了,封的比原來要結(jié)實許多。 殷楊根本不能接受昨晚下雨這一事,但眼前的一切讓殷楊不得已相信。從墳地四周慘不忍睹的景象來看,確實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狂風暴雨的沖洗。這墓xue除了“活門”之外,其他地方安然無恙,雖歷經(jīng)暴雨狂風,卻無甚破損。 “活門”之處被修好之后,陰風四起,河水的好似開了鍋一般,瘋狂的肆虐著。一個浪頭沖向河堤,河堤終于開裂了。 河堤開裂之后,河水長了眼似的奔著墳?zāi)箒砹恕W怨潘馃o情,看著翻滾而來的河水,殷楊慌亂的將褡褳掛上,將虎皮囊背上,其他東西統(tǒng)統(tǒng)來不及拿,便倉促跑開。 墳?zāi)古c臨淋鎮(zhèn)隔河相望,墳?zāi)顾闹軇t盡是荒野之地。河中無水,臨淋鎮(zhèn)遭殃;河中水爆滿,臨淋鎮(zhèn)亦遭殃。這河幾百年沒有泛濫,這一泛濫便可讓人記住幾百年,但這次河水泛濫并沒有殃及臨淋鎮(zhèn),而是奔著臨淋鎮(zhèn)之外的墳?zāi)谷チ?,整個河堤只有面對墳?zāi)怪庨_裂,其他地方則安然無恙。 臨淋鎮(zhèn)躲過了一劫,江南女子這個孤零零的墳?zāi)箙s難逃厄運。 殷楊十八歲便可在十里之內(nèi)與上等的千里馬一決高下,這次見了鋪天蓋地的洪水,更是玩命的往高處跑。 殷楊狂奔十多里之后,跑的一處高地,回眸之時,頓時大驚。 此時,千里無風,萬里無云,夕陽西下,彩霞滿天。決堤的河水已將江南女子墳?zāi)沟闹車鷱氐籽蜎],江南女子的墳?zāi)狗綀A十里之內(nèi)都是濤濤河水,并且已經(jīng)同決堤之河連成一片。 殷楊極目眺望,終于在茫茫的水中看到了那個墳頭。江南女子小山一般的墳?zāi)贡M被洪水所淹,水中所露出的墳頭與尋常百姓的墳頭大小一樣。 殷楊看了許久,發(fā)現(xiàn)水中露出來的墳頭一直是那么大。殷楊確信這個墳沒有進水,也沒有被水沖塌,江南女子和十里嫁妝以及窮小子可安然呆在其中。 天很快黑了。皎潔的月亮從東邊的天空徐徐升起,很明顯,此時天空中的月亮便是十月十六的月亮,與殷楊昨晚所見到的月亮完全一樣。一般人分不出十五和十六的月亮,但殷楊覺得能分得出,任何時候都不會錯。 殷楊清楚的記得,十月初十江南女子暴斃在橋上;十月十二將已成完陰親的女子埋在,這一晚殷楊救了下水撈銀的禿子;十月十三與父親等人商議盜墓;十月十四父親身體不適而被舅舅、叔父送回家;十月十五殷楊白天佯裝成外來人在墳?zāi)怪車赛c,晚上好好的睡了一覺并將精神養(yǎng)好;十月十六殷楊將盜墓用具藏好,便暗中觀察墳?zāi)?,晚上入墓開棺。 按說出來之后,應(yīng)該是十月十七,可此時的月像是十月十六,莫非在同一年內(nèi)度過了兩個十月十六,抑或自己做了一場真實的夢? 殷楊褡褳之中放著龍淚珠,虎皮囊中裝有繡花鞋,斷然不是做夢,肯定是在同一年之內(nèi)度過了兩個十月十六。 夜色漸濃,周圍空無一人,殷楊開始惦記父親,倍思母親,對遠在太行深處的家歸心似箭。 殷楊離開之前,借著月光看了看遠處的墳地,遠處江南女子的墳地隱隱約約,宛若滄海之一粟。 一夜之間竟有滄海桑田的變化,果真世事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