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影見他如此，心里便是了然，卻說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縈繞心間，兩人都是沉默著，直到沈疏影勉強(qiáng)一笑，說了聲；“我先回房，你不要看的太晚，也早些休息吧。”

    說完，她也不再去看賀季山，只轉(zhuǎn)身欲走，豈料男人大手一勾，將她攔腰抱在了懷里。

    “小影....”他喊著她的名字，將臉龐埋在她的頸彎，她的身上有著淡淡的香氣，清清甜甜的，讓他嗅著，煩躁不已的情緒才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沈疏影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由著他箍著自己的腰，他的氣息guntang，噴在她的肌膚上只讓她覺得癢。

    “再過些日子，我便要領(lǐng)軍南下，去和劉振坤決一死戰(zhàn)。”賀季山聲音平靜，緩緩開口。

    沈疏影身子一震，驀然轉(zhuǎn)回了身子，雙眸緊緊的看著他，顫聲道；“什么叫決一死戰(zhàn)？”

    賀季山深吸了口氣，道；“劉振坤的王牌軍隊(duì)已經(jīng)在冀州被我用計(jì)炸死，如今浙軍的實(shí)力大不如從前，我必須抓住這個機(jī)會，若等他培養(yǎng)出新的王牌軍隊(duì)，那就太遲了?！?/br>
    沈疏影輕輕的搖頭，聲音細(xì)弱的問他；“那你想過我和囡囡嗎，如果你有一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和孩子怎么辦？”

    賀季山心頭一窒，他靜默片刻，卻只是扶住她的肩頭，低語了一句；“小影，我等這個機(jī)會，實(shí)在是等了太久?！?/br>
    沈疏影轉(zhuǎn)過眼眸，“天下對你來說，真的就這樣重要嗎？”

    賀季山?jīng)]有說話，只將她抱在懷里，他的大手撫上她的后背，聲音里是無可奈何；“我答應(yīng)你，我會平安回來。”

    沈疏影從他的懷里輕輕抽出身子，抬起眼睛看著他，道；“你什么時候走？”

    “大概還有十余天，這幾天我哪也不去，就待在官邸陪著你和囡囡，你看可好？”賀季山聲音溫和，對著她輕哄。

    沈疏影只覺得心里難過，她沒有說話，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由著他抱著自己坐下，兩人依偎在一起，隔了半晌，她幽幽的開了口。

    “季山，我有一件事，想問問你?！?/br>
    “你說?！?/br>
    “楊同奎一家三十七口，是你下令殺的嗎？”沈疏影想起那三十七條鮮活的生命，便覺得骨子里忍不住的發(fā)冷，她的身子輕輕哆嗦著，即使被男人抱在懷里，可還是覺得冷，刻骨的冷。

    賀季山身子一震，他低眸看著沈疏影柔美皎潔的側(cè)顏，卻終是不舍欺騙她，只得道；“不錯，是我下的命令。”

    沈疏影的淚水無聲無息的落了下來，她默默的拿起賀季山的手，卻仿佛可以看見那上面的鮮血淋漓，她垂著眼簾，靜靜的問道；“難道連他的八十余歲的老母親，與襁褓里的孫兒你都不能放過嗎？”

    “小影，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必須做的干凈，斬草須得除根，你懂嗎？”賀季山抽回了自己的手，他的語音低啞，眉宇間籠著淡淡的疲憊。

    “我不懂，我只知道，我不想看你殺這樣多的人，我不想讓你的手染上那樣多的鮮血，季山，你到底什么時候才可以收手？”她攥住了他軍裝上的衣角，只覺得心如刀割。

    賀季山為她拭去臉頰上的淚痕，他筆直的看著沈疏影的眼睛，一字字道；“等我打下江南，我便收手?！?/br>
    沈疏影心里說不出的難受，她凄楚一笑，自言自語般的說了下去；“等你打下了江南，便是一統(tǒng)了天下，到了那時，只怕你就是想收手，也收不回了.....”

    賀季山捧住她的小臉，低嘆道；“小影，無論我有沒有打下這片天下，你和孩子對我而言都是最重要的，我不求你支持我，我只希望你能理解，這一仗，我勢在必行?！?/br>
    沈疏影聽了他這樣說，心里卻是驀然一酸，抬眸，就見他的眼底滿是疲倦，眼圈下滿是青色，顯是許久不曾安睡的緣故。而他臉龐上的輪廓依舊是堅(jiān)毅而凌厲的，因著清瘦了不少，倒更顯得透出一抹淡淡的尖銳之氣。

    她伸出胳膊，環(huán)住了他的腰身，輕輕的開口；“我會和孩子在北平等你，你一定要好好地，好好地回來....”她話音剛落，便是一長串的淚珠噼里啪啦的落了下來。

    “會的，你放心?！辟R季山攬住她的身子，在她的發(fā)頂落上一吻。

    “季山....”沈疏影伏在他的膝上，長長的頭發(fā)柔柔順順的披在身后，甚至連發(fā)梢都要觸在了地毯上。

    “嗯？”賀季山撫著她的長發(fā)，輕聲應(yīng)著。

    “你這些日子，都是一個人宿在書房，除了因?yàn)槟舷碌氖?，是不是還因?yàn)?...孟小姐？”沈疏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為什么一定要問出這樣的話，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何時開始，心眼變得這樣的小，這些日子，每當(dāng)她看著賀季山在默默出神，她便是一陣的心驚rou跳，只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孟靜蓉。

    賀季山聞言，便是淡淡一笑，將她的身子一把轉(zhuǎn)了過來，讓她面對著自己；“光是南下的事就已經(jīng)把我纏的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我又哪還有那個功夫去想她？”

    “可她，是為了你....”

    賀季山的眼眸暗了暗，他沉默片刻，方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不錯，她雖然是自殺，但也和我脫了不了關(guān)系，這一輩子，終究是我對不起她?！?/br>
    “那你之前，喜歡過她嗎？”沈疏影小心翼翼的開口。

    “喜歡過?！蹦腥烁纱嗬涞某姓J(rèn)。

    沈疏影的心驟然一涼，甚至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了一句話來；“你今后，會不會也這樣對我？”

    賀季山眉頭一皺，只捏了捏了她的臉頰，無奈道；“怎么會，這世上又怎么會有人可以和你比?！?/br>
    說完，賀季山見她依舊是垂著臉龐，不聲不響的樣子，他便是緊了緊她的身子，接著說了下去；“我當(dāng)初年紀(jì)輕，見她長得漂亮，若說不喜歡，倒也是假話。只不過那種喜歡，又實(shí)在是太過輕淺，我那時一心撲在戰(zhàn)事上，只拼了命的打仗，想著在遼軍中能夠出人頭地，到了后來，我漸漸高升，在遼軍中已經(jīng)有了一席之地，孟玉成甚至不得不認(rèn)我做義子，但暗中一直都是在尋機(jī)會想將我壓制下去，我不得不接近他的女兒，讓他覺得我會成為他的女婿，好為自己爭取時間，培植勢力?！?/br>
    沈疏影靜靜的聽著，想起他獨(dú)自一人，單槍匹馬的在遼軍中闖蕩，心頭便是一疼。

    “無論怎么說，都是我對不起她?？粗涝谖颐媲?，說不震動也是假的，這么多年來，我害的她家破人亡，漂泊在外，她就算殺了我，也是人之常情，我怎么也想不到，她會這樣做?！?/br>
    賀季山說著，聲音卻是低了下去，他深吸了口氣，在沈疏影的小臉上輕輕拍了拍，道；“還有想問的嗎？”

    沈疏影坐起身子，看著他的眼睛道，一字字的道；“孟小姐是一個剛烈的女子，因?yàn)樗龕勰?，所以才舍不得殺你。可你將孟家的人趕盡殺絕，她既然不能殺你報仇，便只有殺了自己，我很敬佩她.....”

    賀季山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頂，說了句；“好了，別說這些了，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還請夫人別在陪著我熬夜，趕緊去歇息吧。”

    沈疏影輕輕嗯了一聲，見賀季山含笑看著自己，她悄聲問道；“你今晚，還宿在書房嗎？”

    “你若想讓我回房，我便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