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人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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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年間鑄的銀元,民間私稱為豬大頭。 永昌年鑄造的銀元,民間戲稱小豬頭。 兩塊銀元,京營里一個大頭兵,半個月的軍餉。 京城之中,以務(wù)工為生還得說主家不克扣,起早貪黑干六七個時辰,一個月下來能有兩塊銀元就燒高香。 兩塊銀元,一個四口之家,吃飯一個月都吃不完。 可是在有錢人的眼里,就是一頓點心錢! ~~ 茶館小伙計把破衣拉撒的老頭和小孩,帶到了茶館后院廚房門口。 廚房里,冒著熬豬油的香味,讓人垂涎欲滴。 脖子上有橫rou的伙夫,拎著大馬勺從里頭出來,斜眼道,“二子,你小子從哪弄倆要飯的過來?” “小老兒不是要飯.....” 不等那老頭說話,叫二子的小伙計笑道,“掌柜的讓領(lǐng)來的!”說著,笑道,“估計也是大過年的,看這一老一少可憐,發(fā)善心了唄!” 說到此處,朝廚房里看了一眼,“叔,給這爺倆吃點飯,再煮碗湯圓!” “我看你像湯圓!”那伙夫罵道,“沒有!灶上有昨晚上的剩飯,答對他們吧!”說著,冷眼看了一眼要飯的老少爺倆,罵道,“呸!他們吃了,回頭虎子就得餓一頓!” 虎子,是這伙夫養(yǎng)的狗! “叔!可不是我說的!是掌柜的說的!”小伙計皺眉道,“要不,我讓掌柜的來跟你說?” “你小子要造反??!”伙夫罵了一聲,又看看那要飯的爺倆,“那邊待著去!”說著,對小伙計道,“你給他倆盛飯,我去煮湯圓!” 要飯的爺倆,默不作聲畏懼的蹲到遠處的墻根。 小伙計笑了笑,然后鉆進廚房。 架子上是有他們吃剩下的剩飯剩菜,可不經(jīng)意的回頭,看著那滿身風(fēng)霜的一老一少,心中忽然就起了惻隱之心。 他沒動那些剩菜剩飯,而是拿了兩個大碗,木桶里熱騰騰的大米飯,壓實了裝了兩碗。 在米飯上鋪了咸菜,趁著伙夫不注意,倒了一勺子豬油,又撒了一層剛出鍋的油渣。 但下一秒,伙夫卻陡然回身,“你小子!這本該是咱們中午吃的,你給了他們,你中午那份就別吃了!” “不吃就不吃!”小伙計撇嘴。 “哎!”本以為伙夫要罵,誰知他卻搖頭道,“這世道,越他媽窮越爛好心!” 小伙計吃力的端著兩個碗,剛出門蹲在墻角的老頭就站起身。 “多謝小哥啦!” 小伙計甩甩胳膊,笑道,“你們慢慢吃,還有......” 說著他說不下去,因為就在這爺倆拿到碗的瞬間,就開始大口的扒拉起來,顯然是餓狠了。 “慢點!”小伙計再說了一句,轉(zhuǎn)頭去了廚房,再回來的時候,手里多了兩碗水。 “你們從哪來的?”小伙計蹲在這爺倆的對面,笑道。 “我們從淮北來京城投奔親戚......”老頭一邊吃一邊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著,“可一進京城就丟了盤纏,小老兒也不識字,沒地方住沒地方吃......” 一般來講,要飯都是這個說辭。 可小伙計卻知道,這老頭說的不像是假的。 因為如果真是要飯的,穿衣不得體,說不出來京城的目的,連城門都進不來。 再說,真要飯的誰要飯呀!都是順桿要錢的! 看著爺倆狼吞虎咽的,就知不是假的。 “這可不好辦!戶籍憑證丟了,親戚的地址也丟了.........”小伙計皺眉道,“你們就是流民了?”說著,又問道,“哪天進城的?” “應(yīng)該是三十那天!”老頭低頭,猛的扒拉著飯,好像餓了幾輩子。 但小伙計注意到,老頭碗中的油渣沒動。而是在扒拉飯的間隙,撥到了那孩子的碗中。 “三十?怪不得,那幾天兵馬司和巡防軍都忙著,沒功夫搭理你們!”小伙計又笑道,“你們這樣的拿不出戶籍憑證的,說不出親屬地主還沒有保人的,拿住之后就送到船廠干活!” 說著,又笑道,“也別怕,就是干活,累是累,但是管飯餓不死.....” “我知道我家親戚的地址!” 忽然,那低頭吃飯的孩子直接開口道。 “這是我孫子.....”老頭趕緊護著孩子。 “我們說沒人信!”那孩子又看著小伙計,開口道。 “你親戚姓甚名誰?”小伙計似乎從這個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當(dāng)初自己小時候的苦日子。 他想著若是這孩子能說出來,那他就好人做到底幫著去傳話。 “楊順寶!”那孩子大聲道,“他應(yīng)該是我舅舅.......” “舅舅是至親,是就是,怎么還應(yīng)該?”小伙計笑道。 “我娘活著時候說,舅舅很小就讓大舅舅給賣了!我娘知道的時候,去追已經(jīng)追不上了!”那孩子低頭,“我娘最后一口氣的時候跟我說,來京城,我舅舅肯定會養(yǎng)我!” “小老兒本不愿攀扯親戚,可是去年一場大水家里什么都沒了,他爹他娘都病死了,我們祖孫二人實在是活不下去.......”老頭開口道。 小伙計心中酸澀,他也是鄉(xiāng)下窮人家的孩子出身! “那你知道你舅舅在哪做工嗎?”小伙計又問道。 小孩沉默了半天,抬頭看著小伙計,先是搖頭,然后開口,“他不是做工的!” 小伙計正要取消,不是做工的難道是做官的? “我娘活著時候說,我舅舅在宮里做官,是太監(jiān)!”說著,重重道,“是太監(jiān)!” 噗通! 小伙計腿一軟,直接栽倒。 ~~ “賊窩里真是什么都有五花八門!” 北鎮(zhèn)撫司,錦衣衛(wèi)們清點著幾天在南城掃蕩的賊贓,口中笑罵。 “他娘的,咱們現(xiàn)在大材小用,連小偷小摸都抓了!”另一錦衣衛(wèi)笑道。 “上頭讓抓,咱們就抓,哪那么多廢話!”一個上了歲數(shù)的小旗呵斥一聲,然后忽然緊張起來,“都精神點,郭老四過來了!” 錦衣衛(wèi)南鎮(zhèn)撫司同知郭官僧板著臉,走進庫房,有些厭惡的看看那些五花八門的賊贓。 “大人!”那小旗站起身,“卑職等在清點贓物!”說著,開始指道,“這邊是金銀物品,已經(jīng)歸置記檔。那邊是衣服....” 說著,笑起來,“那些賊偷,連衣服都偷!” 郭官僧扇下鼻子,那一堆堆的破衣服被褥羊皮之類的,味道很是刺鼻。 他用腰刀,挑開一個卷著的行李卷。 “讓你們掃除jian惡,沒說讓你們把這些破爛帶回來呀!”說著,又道,“這些東西扔地上都沒人要,你們拿回來干什么?” 小旗忙道,“卑職們也不知怎么處理,反正都是在賊窩里搜出來的,只能先歸類!” “哎!” 郭官僧嘆口氣,腰刀放下挑起的行李卷,卻忽然之間,一個信封從里面掉了出來。 頓時,他面上凝重起來。 這行李卷一看就是窮苦人的行李,可行李卷中這個信封,卻是上好的牛皮紙。 而且,看著有些像是內(nèi)造的物事!另外,這個信封看起來似乎有些年份了。 這兩樣本就是不搭噶的東西,怎么會混在一塊? 出于職業(yè)養(yǎng)成的敏銳性,他彎下腰親自撿起信封打量片刻,然后緩緩打開。 里面是一封信,上面的字很是難看,甚至很多錯別字。 大體的意思是,jiejie你好嗎,我挺好,我在宮里吃得好穿得暖。 從小就你最疼我,我有出息了自然不能忘記你,給你寄了五兩銀子....... 郭官僧慢慢往下看,落款洪武二十三年..... 陡然,他身子猛的一晃。 楊順寶! “人呢?”郭官僧的手都抖了,聲音有些發(fā)慌。 “您說的是?” “這個行李卷哪來的?人呢?”郭官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