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問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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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問路人 瀛卒山外。 腳程大概五里路左右。 在這里有一個簡陋的酒肆。 在酒肆里面,擺著幾張破破爛爛的桌凳。 在桌凳的表面上,或隱或陰,有著深淺不一的痕跡。這些痕跡,陰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兵刃留下的。 但不知怎的,路過這里的人從來都不會提及關(guān)于這些痕跡所遺留下來的故事。 今天在這里坐了五桌子歇腳的人,其中兩桌人分別是青子木和衍陵空,另一桌是那個手持銹劍的灰衫劍客。而其余幾桌人,都是往來在這瀛卒山狩獵的修士。 在瀛卒山,這幾年來這里狩獵的逐漸多了起來,往年時候,一年之中來瀛卒山狩獵的人也就那么幾個,而今天,來瀛卒山的人竟然多達數(shù)十人,個個都身形魁拔,手中所持的兵刃,要么就是重數(shù)十斤的直刃斜鋒大砍刀,要么就是重劍,或者就是幾十斤的重弓,亦或者是長矛大盾。 三桌面孔陌生的狩獵人,其中一桌上坐著七個人,一桌上坐著三個人,還有一桌上坐著十個人。桌凳雖然有些小,但他們依然選擇了坐在一起,好像這樣的做法,讓他們能夠在這荒山野嶺的兇險之地,可以得到最大的慰藉。 然而,有些人就是很不長眼。任憑自己的性子,覺著就可以挑遍天下無敵手,非要拿著臉面去做賭性命的買賣。 此時,有九個人又來到了這處酒肆茶攤。走在最前面的是八個身形各不相等的江湖草莽之人,而在這八個人身后的十丈開外,還有一個年輕麻服公子,慢騰騰的跟在他們的身后。 “店家,上一壺好酒,再來十斤羊rou?!蹦前藗€人中的一個大聲吆喝道。 “么得羊rou,只有烈酒和茶,客官要的好酒也是么得的?!?/br> 店家是一個年近半百的老翁。此時他坐在自個的酒肆茶棚外的一根木樁旁邊,背靠著木樁,雙手間一只葫蘆,葫蘆里裝著自己釀的酒水,正在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 那人坐在板凳上,轉(zhuǎn)過半個身子,又吆喝了一聲,“那有什么rou,盡管上來?!?/br> 老翁瞧了瞧那個身形瘦高瘦高的人,說道,“rou也么得。” “老頭子,你這是糊弄我了唄。”那個瘦高個看著老翁板凳旁的一塊小牌子,指了指老翁的身側(cè),有些溫怒的說道,“酒rou茶,來者自取,留足銀錢便可。” “老小子,這是幾個意思?” 老翁聽著那瘦高個的話,略做沉思后說道,“與人而為之,你等幾人與這酒rou沒有緣分,要解渴的話,就去里面的火爐上自倒一壺茶喝,一枚銅珠便可?!?/br> “老小子,你活過頭了吧?!蹦莻€瘦高個朝后指了指與他自己坐一個桌子的那幾個人,氣勢有些強硬的說道,“哥幾個雖然不咋滴,但做的都是刀尖舔血的生計,也遇見過幾回像你這樣不開眼的人,但最后都還是變得很溫順?!?/br> “是不是,哥幾個?”說著,他回頭看了看身邊的那幾位。 其中,有一個棕色衣服穿著的男子,抬眼瞄了一下那個瘦高個,說道,“韓峰阱,適可而止,咱們不是來惹事情來的?!?/br> 說著,那個棕色衣服的男子站起來,想著老翁施了一禮,說道,“老人家海涵,鄙人濁名李顯辛?!?/br> 接著,李顯辛朝韓峰阱瞅了瞅,說道,“我這位患難兄弟大大咧咧習(xí)慣了,若是剛才有所沖撞了您老人家,我在這里給您賠個不是,怎么樣?” 倚在木樁上的老翁,睜開喝著迷糊的眼睛,瞅了一眼李顯辛,無所謂的擺了擺手,說道,“就過了?!?/br> “可是就只有茶了,酒rou就不奉陪了,還望足下可以體諒體諒我老人家?!?/br> 李顯辛連忙笑著對老翁說道,“懂得懂得。” 說罷,李顯辛對著韓峰阱縮了縮眼睛,斥責(zé)道,“還不快謝過老人家?!?/br> 韓峰阱看著李顯辛的臉色,有些不耐煩的朝著老翁躬身,低頭道歉道,“謝老人家寬恕,小人感激的很?!?/br> 李顯辛看著近旁的韓峰阱這種態(tài)度,當(dāng)即滿意的對著同桌的人笑了笑,而與他們來一起來的人,在看到李顯辛的表情后,也是對李顯辛施以微笑。 然而,讓李顯辛和他同桌的人,沒有想到的是,前一刻悔意誠懇的韓峰阱,此時依舊低著頭,只是在他低著的眼睛里,布滿了兇殺歹意。 李顯辛看到了韓峰阱的雙手,正在捏著一枚暗器,在手里不停的來回搓著。李顯辛知道韓峰阱的本性,他知道韓峰阱除了張狂和心胸狹隘,還是一個十足的小人 李顯辛此時的心情真的無比憤怒,但他還是選擇了克制。李顯辛皺著眉頭,對韓峰阱小聲說道,“不可,韓兄?!?/br> 而坐在李顯辛和韓峰阱身邊的那幾個人,此刻也發(fā)覺了不對勁的地方,齊齊朝著李顯辛看了一眼,然后有看著韓峰阱。 其中有幾人只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勸說的話只字不提。 而有的人也是盯著韓峰阱手里的暗器,覺著實在是好笑。 在韓峰阱身側(cè)的一個壯實的漢子,在看到韓峰阱手里面的暗器時,他抬頭掃了一眼坐在酒肆茶棚里的所有人,包括青子木和衍陵空,以及單獨一桌只喝茶的灰衫劍客,還有剛剛跟在他們身后的那個身穿麻衣粗布袍子的疲憊身影,此刻正坐在酒肆茶棚外兩三丈距離的地方,睜著快要睡著了的眼睛,瞧著這邊的局面,他竟然掀起嘴角,露出了一絲讓人不能察覺的笑意。 那個壯實的漢子,將目光又重新落到韓峰阱的手心。他悄悄的拉了一下韓峰阱的衣裳,小聲說道,“韓兄消消氣,為了一個山野村夫,實在不是掙錢的買賣?!?/br> 只是,那個壯實的漢子,他的話音剛剛落下,韓峰阱手里的暗器就已經(jīng)仍向了倚靠在木樁上的老翁。 李顯辛眼神猛然一凝。 那個壯實的漢子嘴里只吐出一個“不”字,剩下的幾個字全部被韓峰阱的行為噎回了嗓子里。 而其他幾個坐在韓峰阱和李顯辛同一桌子的人,皆是像看鬧劇似的笑了笑,并沒遏制韓峰阱的行為。 在靠近瀛卒山遠處路邊桌子上坐著的灰衫劍客,此刻在聽到那枚暗器發(fā)出的破風(fēng)聲時,端到嘴邊的茶盞,只是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后還是繼續(xù)抿著茶,絲毫沒有影響他喝茶的動作。 青子木則眨了一下眼睛,隨即將拿起的一塊狼rou,扔到嘴里咀嚼了起來,看起來吃的很有味道,然后又時不時回頭看看放在土砌起來的臺子上面的酒壇,不自覺的砸吧砸吧嘴,接著再咽一口唾沫,表示他自己此時真的很望梅止渴,但是沒有錢買酒喝。 然后,他又抬眼看著衍陵空,眼里嘴里都是幽怨的樣子。此時的衍陵空,對青子木而言,不給他花錢的衍陵空,是一個實打?qū)嵉膲娜恕?/br> 而坐在青子木右側(cè)的衍陵空,在看到韓峰阱扔出去的那枚暗器,立即對著青子木說道,“別鬧,咱們都過了玩家家的年紀了?!?/br> 在酒肆茶棚遠處,席地而坐的麻衣粗布的男子,此時卻閉上了眼睛,似乎身邊現(xiàn)在發(fā)生的任何事情,無他而言都無關(guān)己身。 而至于其他幾桌子風(fēng)塵仆仆的身影,更是沒有將韓峰阱的行為放在眼里,他們依舊在說著方言,談著自己所能認為的事情。 韓峰阱的頭已經(jīng)抬了起來,不再像先前那般忍氣吞聲。此刻的他,臉上的笑容凝煉出一道道印記,那是時間和危險,刻在他臉上的皺紋。在向所有人傾訴著他的經(jīng)歷,絕地逢生后烙印在心上的自卑感,就像是罪犯被上枷后,烙印在臉部的燒鐵,告訴他不同于別人的尊嚴,應(yīng)該用什么樣的手段和行為去守住應(yīng)有的臉面。 狹隘,并不是一個人的執(zhí)拗。 有可能他有所經(jīng)歷,而這種經(jīng)歷有不同于常人。 倚靠在木樁的老翁,迷離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恐懼,他依舊捧著他的酒葫蘆,依舊嘬著自己釀的老酒。 暗器近至眼前,下一刻,他的命就會定格在今天的太陽底下。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發(fā)生了。 當(dāng)所有人覺著老翁必死無疑的時候。 所有人都停住了桌面上的事情,都看向了老翁。 麻衣粗布的男子,此時背著雙手站到了老翁的身邊,他的身上又淡淡的靈力波動,而在其靈力覆蓋的范圍外面,暗器懸在半空中,絲毫不得近前一毫一厘。 在暗器的另一邊,一根木棒子的一端,抵在了韓峰阱所擲出的暗器,一端也插進了土里。 青子木的側(cè)面,衍陵空像看呆瓜一樣看著青子木。 而青子木也腆著臉笑著,絲毫沒有覺著有任何違和感,他繼續(xù)抓著rou吃,繼續(xù)想著土臺子上的那幾壇老酒。 韓峰阱看了看擋在老翁身邊的麻衣粗布的男子,有回頭盯著青子木。 在座的所有人中,只有青子木背上綁著一根和普通木棒子沒有區(qū)別的木棒子。韓峰阱自然不蠢,他很清楚,抵住他暗器的木棒子,就是那個一副事不關(guān)己模樣,吃著rou的人,就是他的東西。 韓峰阱指著青子木,面容難堪的說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青子木聽著聲音,回頭對著韓峰阱嘿嘿一笑,齜著牙說道,“看我的手勢?!?/br> 說罷,青子木指了指灰衫劍客的后背。 韓峰阱順著青子木的手指頭,看了看那個灰衫男子,以及桌面上放置的一柄銹跡斑駁的劍。 “什么意思?” 青子木皺了皺眉頭,帶著看蠢蛋的眼神,對韓峰阱說道,“當(dāng)然……” 然后他的嘴張了張,又說道,“……意思……” “他奶奶的,老子暴脾氣……” 說著,韓峰阱氣勢洶洶的朝著灰衫劍客走了過去。 而在青子木的旁邊,衍陵空轉(zhuǎn)頭看著韓峰阱的身影,突然像是感覺到了什么似的。 “你是不是又那根弦搭得不合適。”衍陵空撫著額頭,感覺青子木就純粹是一個沒事找事的傻愣子。他挑著眼角看了看青子木,對著他小聲說道,“你若是閑得慌,我可以給你買酒喝,踏踏實實在這睡上一覺,我們陰天再啟程,不好么?” “那個瘦高個也就算了,你怎么非得把那位神仙也扯進來?!?/br> “你是覺著咱們兩個沒有被埋到瀛卒山外的那棵大樹下,是不是不甘心吶?” 青子木顯得云淡風(fēng)輕,笑咪嘻嘻的對衍陵空小聲說道,“此處應(yīng)該有夸贊之聲才對。” “我……” 一道凌厲的劍氣,突然在這咫尺之地迸開。 劍未出鞘,可透過劍鞘,里面的劍,就像是這些無形無質(zhì)的劍氣一般,從劍鞘里面竄了出來。 韓峰阱,竟然就這么死了…… 衍陵空轉(zhuǎn)頭看著灰衫劍客,以及站在灰衫劍客身邊的韓峰阱。 韓峰阱的的胸腔上有一條極細的血線。 這一劍…… 不僅是衍陵空和青子木,以及那些坐在這里歇腳的風(fēng)塵客,就連站在老翁身旁的麻衣粗布的男子,都表現(xiàn)出了驚異的神色。 衍陵空有些無奈,對著青子木的說道,“一會兒那灰衫神仙的劍夸贊你時,可別再把我給捎上了?!?/br> 說罷,衍陵空還是有些不放心青子木,又說道,“酒rou錢我已經(jīng)結(jié)過了?!?/br> 衍陵空說完,轉(zhuǎn)身對著周遭笑臉相迎的眾人彎腰一禮,客客氣氣的說道,“小可就先告辭了。” 然后,他又走到灰衫劍客對面,恭恭敬敬的抱拳,說道,“閣下之名,衍某人并不知。當(dāng)日在瀛卒山的河流畔應(yīng)許沖撞了閣下,還望閣下看在小的修行尚淺的份上,不要在對我動怒了,可好?” 灰衫劍客飲了一口茶,抬起頭看著衍陵空,說道,“莫要好奇,下次就不能怪我了。” “好的好的,謝過閣下垂詢了?!?/br> 說罷,衍陵空抬起腳步就往遠處走去。 “嗨,衍大俠,咱們好歹患難與共過,能不能在臨走時給我留點兒銀錢,讓我吃個飽飯嘞?!鼻嘧幽緦χ芰昕盏谋秤昂暗?。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就從酒肆茶棚的外面飛進來一個繡緞精美的錢袋子。青子木伸手接住,解開系在錢袋子上陰黃色的絲繩,里面真的裝了滿滿一袋子的銀珠子。 “客氣了?!鼻嘧幽灸樕闲〉囊酄N爛就有多燦爛,他伸手在錢袋子里面隨手一翻,竟然翻出了幾顆金珠子。青子木樂呵呵的自言自語道,“受之有愧啊?!?/br> 說完,他對著天空認真的點了點頭,又說道,“富家公子的錢,就是摸著感覺很得勁兒?!?/br> 青子木坐回凳子,如癡如醉的掂著手里面的錢袋子。 在木樁旁,老翁抬眼,敲了敲身邊的木板子,看著近前的麻衣粗布的說道說道,“小兄弟,哎,看這兒?!?/br> 麻衣粗布的男子聽見老翁的聲音,像是突然驚醒了一般,說道,“老伯,你可知寰陰峰怎么走?” 老翁低著頭,聽著麻衣粗布的男子的口音,迷離的眼睛里,露出了一絲精光。但僅僅是一剎那,他就收起了那個眼神。 所有的人都沒有察覺到老翁的神情。 包括站在老翁身邊的麻衣粗布的男子,亦是這樣。 老翁抬起頭,迷迷糊糊的的看著站在他身邊的這個男子,很久,他才說了一句話。 “你問寰陰峰……”。 “嗯……”麻衣粗布的男子應(yīng)聲而答。 “有人還問了我黍黎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