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4日，《維列奧當代先驅》收到一封三頁的匿名信。兇犯在信中第一次為自己封號“佐狄亞克”。根據(jù)《新英漢詞典》，佐狄亞克——zodiac，名詞，［天］黃道帶。該帶由三組帶紋狀的星簇組成：獵戶座，金牛座和昴宿星團。因帶中共含1個星座，西方國家以此代表一年中的1個月份。中國的十二生肖在英文中也有譯成zodiac的。這個與天文學相關的詞本身聽上去就帶有某種神秘、想象或迷信的色彩。匿名信全文如下：

    親愛的編輯：

    這是佐狄亞克。

    為滿足你們的要求，本人非常樂意向諸位提供更多的有關我在維列奧的美妙時刻的細節(jié)。順便問一句，那些密碼是否也讓警方度過了無數(shù)美妙的時刻？如果不是的話，請轉告他們開心一點。他們破譯密碼之時，就將是本人束手就擒之日。

    7月4日：

    車門不是我打開的，車窗本來就已經(jīng)搖下來了。在我開殺的時候，小伙子先是坐在前座。第一槍我瞄準了他的頭，但他頭一偏，躲過了這一彈。后來他爬到了后座，滾到地板上，兩只腳不停地使勁踹，所以我又朝他膝蓋上開了一槍。我并沒有像那些維列奧的報紙所渲染的那樣，完事后慌忙逃離殺戮現(xiàn)場。實際上我開得很慢以免引人注意。那個告訴警方我開了一輛棕色車的人是一個黑鬼，40至45歲，衣衫襤褸。當他從那里經(jīng)過時，我正在電話亭里和維列奧的警察逗樂子。誰知我剛掛上電話，那勞什子又響起來了，所以那個黑鬼便注意到了我和我的車。

    圣誕節(jié)警方一直猜測，在那個伸手不見五指之夜，我是如何準確命中活靶的。他們雖未明說，但暗示那天晚上并不是特別黑，我還能看見天邊的光亮。廢話！那一片的周圍全是山巒和樹林。告訴你們我的絕招吧。我用膠布把一支小小的鋼筆手電筒纏在槍管上。如果你把電筒光射到墻上或天花板上，你會看到在光圈的中心有一個直徑為至英尺的黑點。當槍管綁上電筒時，子彈會正好擊中光亮中心的黑點。我根本就用不著照明或瞄準，只消把手電晃來晃去，就如同用水管澆水一樣。唯一讓我不滿意的是，我的壯舉居然沒有榮登報紙的頭版。

    無回郵地址。

    信中提到電話亭的鈴聲又響了，是因為警察總署配備有電話自動回撥裝置。

    與此同時，舊金山警方會同海軍情報局聯(lián)邦經(jīng)濟情報局、中央情報局和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試圖破譯那份密碼。密碼分成三個均等的部分，每一部分8行，每行17個書寫工整的符號，其中包含莫爾斯電碼、海軍軍用密碼，某些神學、氣象學及天文學符號、希臘字母，等等，還有一些自編碼。最后完成這項令專家們撓頭的工作的，是住在舊金山南面100英里處的北薩林納斯的兩位普通讀者，41歲的中學歷史和經(jīng)濟學教師唐納德·紀恩·哈頓和他的妻子。夫妻倆花了兩天時間，破譯的結果經(jīng)專家們的一致認定后，陸續(xù)見諸報端。到8月9日，星期二，密碼的三個部分全部登出：

    我喜歡殺人因為這非常有趣比在森林里獵殺野生動物的游戲有趣多了因為人類是所有動物中最為危險的殺戮賦予我巨大的快感這比在一個姑娘身上發(fā)泄ing欲更痛快更徹底而最重要的是當我死后我將在天堂重生那些被殺戮者就將成為我的奴隸我不會向你們透露我的姓名否則你們將試圖妨礙甚至阻止我積累生后的奴隸ebeorietemethhpiti

    作者并未如事先許諾的那樣透露他的身份，這當然也在人們的預料之中。

    毋庸置疑，警方是在和一位智力過人又殘暴成性的兇犯打交道，此人對各種密碼系統(tǒng)的熟識程度非常人所及。比如在英文中，e是使用頻率最高的字母，這位密碼編撰人在這則短短的信息中共用了7個不同來源的符號代表e。文中有不少拼寫錯誤，但很難判斷哪些是有意的安排，哪些是真正的筆誤。

    密碼中提到諸如“天堂”“重生”“生后的奴隸”等等，給人印象似乎該殺手是某種邪教的信徒。此外，關于“人類是所有動物中最為危險的”之說，明顯出自著名作家理查德·康奈爾194年的短篇小說《最危險的游戲》。故事講一位獨居孤島的百萬富翁故意用錯誤的燈光引導過往船只觸礁，他救助遇難水手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把他們趕進島上的叢林，然后像逐獵野生動物一樣追殺他們。不過這并不意味著該犯具有多深厚的文學功底。《最危險的游戲》曾數(shù)次搬上銀幕，還被選入中學課本。引起人們注意的另一句話是，文中稱殺人“比在一個姑娘身上發(fā)泄ing欲更痛快更徹底”。警方認為作者在這一點上恐怕是說了真話，他顯然缺乏與女性打交道的經(jīng)驗，這也解釋了為什么在兩起兇殺案中，女方中彈的數(shù)目遠多于她的男友。一般來講，一個在女性身上容易得手，或與女性關系融洽的男人，是不會如此兇殘地屠殺女人的。

    密碼譯文公布后，人們爭先恐后地試著應用各種字謎游戲法則，企圖從最后那一排字母中拼出作者的姓名，或其他有意義的文字。警方也密切注意報紙上發(fā)表的每一種組合形成的名字。如。emmetht、roberth·emphill、vanm·bla等等，但始終未能用這種方法找到一個嫌疑人。

    哈頓夫婦則認為，這最后的18個符號并沒有任何實際的意義，作者不過是故弄玄虛，也是為了湊夠三個均等部分。

    實際上，該兇犯并未在那個周末作案，盡管《舊金山記事》直到星期天，而不是他所規(guī)定的星期五才刊登匿名信和密碼。根據(jù)犯罪心理學，某些罪犯的意圖并非真正打算要干什么，他只消在一旁看著警方、媒介和公眾因為他的一句話而誠惶誠恐忙得團團轉就心滿意足了。那個周末及以后的數(shù)日，全國有那么多的情報專家在不分晝夜地琢磨他的密碼，舊金山及周邊地區(qū)的警方全線處于一級戒備狀態(tài)，女孩子們不敢上街，情人們不敢約會，整個灣區(qū)的男女老幼人人自?！@就足以讓他興奮、過癮，讓他感到自己對公眾乃至整個世界的威懾力。對這種病態(tài)的心理而言，這無疑也“比在一個姑娘身上發(fā)泄ing欲更痛快更徹底”。

    所有這些信的信封和信紙上都沒有發(fā)現(xiàn)可供破案的指紋和掌印。

    距維列奧東北40多英里、離舊金山大約60英里，有一個綿延5英里、寬英里的美麗的人工湖——貝利葉沙。1969年9月7日，星期六下午，歲的西西麗婭·安·謝帕德和她的好朋友，0歲的布萊恩·哈特奈爾來到湖西岸一個叫做雙橡樹的小小的半島。白色的沙灘上聳立著兩棵巨大的橡樹，半島由此而得名。每到雨季，湖水漫過沙灘，兩棵橡樹所在之處便成了孤島。西西麗婭和布萊恩在半島最頂端的湖邊，那棵較大的橡樹底下，鋪開了一條色彩斑斕的毛線毯準備野餐。湖面上不時有過往的船只，但大部分時間里，這一片水天之間只有他倆。

    西西麗婭和布萊恩都是，或曾是位于附近小鎮(zhèn)安格溫的太平洋聯(lián)合學院的學生。這一次，西西麗婭是回來告別的，她完成了這里兩年的學業(yè)，馬上要轉學去加利福尼亞大學利維賽分校的音樂系繼續(xù)深造。還在度暑假的布萊恩專程從俄勒岡州的父母家中趕回學校，幫助西西麗婭打點行裝處理善后事宜。布萊恩個子高高的，正在上二年級，他打算今后學法律。這天上午，他們一起做了禮拜，收拾完最后的行李，又一起到學生食堂吃過午飯。下午，布萊恩自告奮勇當車夫，問西西麗婭愿意去什么地方兜風。他們一起去看了幾位朋友，買了些東西，然后在4點左右來到貝利葉沙湖畔。

    西西麗婭發(fā)現(xiàn)有人在朝他們這邊走來。她正趴在毯子上，雙手托腮，背對著湖。身邊的布萊恩仰面躺著。由于地勢的起伏和樹林灌木的遮掩，那人時隱時現(xiàn)，但肯定是離他們越來越近。西西麗婭注意到此人戴著眼鏡。布萊恩一開始覺得來者大約0歲上下。到了距他們0英尺左右的另一棵橡樹處，那人在粗大的樹干后隱了一會兒，等他再次出現(xiàn)時，西西麗婭和布萊恩驚恐地看到，此人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仿佛中世紀劊子手的行頭。他的頭上套了一個手工精心縫制的黑色頭罩，像一只倒扣的牛皮紙袋，平頂，四四方方的，還有四個角，眼睛和嘴的位置開了口，在兩只眼睛的開口處架了一副夾片墨鏡。頭罩很長，從脖頸以下開衩成前胸和后背兩片，無袖。前胸上繡著一個金黃色的直徑約英寸的圓圈和十字交疊的符號——佐狄亞克標記。蒙面人身著深紅近黑色的襯衫，兩只袖口在手腕處扣緊，外套藍黑色海軍防風外衣，深色的寬松休閑褲腿扎在半統(tǒng)軍用靴里。襯衣下擺的兩片前襟之間露出微微凸起的肚子。腰間的皮帶上掛著一把至少一英尺長的自制雙刃匕首，匕首的硬木把上纏繞著一英寸寬的醫(yī)用膠布。戴著黑手套的手里握一把點四五大號藍鋼半自動手槍。

    布萊恩·哈特奈爾后來告訴警方，此人身高1.80米或1.81米，體重110公斤以上。盡管有墨鏡遮擋，布萊恩仍然從他眼睛的開孔處瞥見了一綹油膩的，或汗?jié)竦纳钭厣^發(fā)。墨鏡后還不時有什么東西反光，很可能是眼鏡。當他說話時，聲音聽上去約摸0多歲，“就像一個大學生”。布萊恩起先以為他很胖，后來從他敏捷有力的行動舉止發(fā)現(xiàn)，此人其實是個粗壯漢子。

    蒙面黑衣人的聲音平和、冷靜、不緊不慢。他用手槍指點著西西麗婭和布萊恩說：“我要你們的錢和車鑰匙。我要你們的車去墨西哥?！辈既R恩掏出身上所有的錢，一共76美分，連同他的白色大眾卡曼濟亞轎車的鑰匙一起遞了過去。那人把槍插進槍套里收好，接著說，他剛從蒙大拿州迪爾珞基的監(jiān)獄逃出來(據(jù)后來查證，迪爾珞基監(jiān)獄是在科羅拉多州），在那里他殺死了一個看守。他身無分文，在逃跑的路上偷了一輛車。他警告布萊恩不要試圖充好漢而做出什么蠢事。

    黑衣漢子似乎并不急于對西西麗婭和布萊恩下手，只是在那里漫不經(jīng)心地說話。實際上他并沒有主動講什么，多半是在回答布萊恩提出的問題。布萊恩想這也許不過是一場搶劫，他表示理解和同情那人的處境，愿意為他提供任何形式的幫助，以圖使這個走投無路的逃犯平靜下來。蒙面人說：“不，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边呎f邊從腰間取下一條繩子，要西西麗婭把布萊恩捆起來。小伙子一聽急了，他馬上站起身來。這時那人提高了嗓門：“趴下！現(xiàn)在！”西西麗婭在捆綁布萊恩的時候，從他的口袋里掏出錢包扔到蒙面人的腳下，那人對此舉似乎無動于衷。等西西麗婭松松地綁好了布萊恩，蒙面漢子又命女孩子趴下，然后跪在毯子上親自捆綁西西麗婭。布萊恩注意到，當接觸到西西麗婭的身體時，蒙面人的手開始哆嗦。套牢了女孩子，他又重新打布萊恩身上的結，這一次，小伙子被捆得非常緊。天色已經(jīng)開始暗下來了，布萊恩想，他們大概會被在這荒郊野地里撂一宿。

    面罩里傳出的聲音說：“我打算用匕首了結你們。”

    “先殺我吧?！辈既R恩看見劊子手抽出匕首?！拔夷懶。桓铱茨銓λ碌蹲?。”

    “悉聽尊便。”那人說。

    布萊恩臉朝下趴在毯子上，蒙面殺手在他的背上連捅六刀。布萊恩聽見西西麗婭拼命地叫喊：“住手！住手！”

    蒙面殺手轉向女孩。她一共被戳了6刀，其中有10處致命。最深的一處在胸口，法醫(yī)估計兇手把整個匕首都插進去了，還有四處分別在頸項、腹部和雙乳。據(jù)某些專家后來猜測，兇手本打算按佐狄亞克標記的圖形刺殺西西麗婭，但因為她拼命地掙扎翻滾而未得逞。

    黑衣殺手把錢和鑰匙扔到兩位年輕人身邊的毯子上，從容地離開現(xiàn)場。回到停車的路邊，他用大號的黑筆在布萊恩的白色大眾卡曼濟亞的副駕駛座門上寫下：

    維列奧

    1-0-68

    7-4-69

    9月7-69-6∶0

    用刀

    這些字的最頂上是一個圓圈和十字交疊的佐狄亞克標記。

    西西麗婭和布萊恩都還活著。他們等兇手走遠就開始呼救，但這個地方實在太偏僻了。布萊恩先用牙替女孩子松了綁，命近黃泉的西西麗婭居然也拼著最后一點力氣，解開了劊子手在布萊恩身上打的那些很緊的死扣?？斓?點時，一對來自舊金山的華人父子劃著一條小船循聲而至，見狀馬上直奔兩英里外的碼頭報警。第一位趕赴現(xiàn)場的公園巡警在路上發(fā)現(xiàn)了布萊恩，小伙子朝著公路的方向爬了將近900英尺，約70多米。貝利葉沙湖公園沒有救護車，從最近的納帕地區(qū)峽谷皇后醫(yī)院調(diào)過來的急救車花了將近一小時才趕到。一直處于昏迷狀態(tài)的西西麗婭·安·謝帕德在手術臺上度過了整整一夜，但終因搶救無效，于兩天后的9月9日下午點45分去世。此時布萊恩·哈特奈爾仍未脫離危險期。

    警方在布萊恩的白色大眾轎車旁發(fā)現(xiàn)了另一輛車的車轍印并做了膠模。兩只前輪不僅磨損得很厲害，而且尺寸不同。一長串腳印從那里一路走到現(xiàn)場又折回來。清晰的后跟印說明，兇手在殺人后離開現(xiàn)場時并沒有奔跑，而是不慌不忙一步一個腳印地走開的。鞋為10號半的飛毛腿牌，一種國防部為西海岸的海軍和空軍部隊特制的軍靴。后來警方根據(jù)這一線索，以及作案人的槍法和刀法、對各種武器和軍事密碼的熟識程度、對血腥場面的心理承受能力、對各級各地警署轄區(qū)劃分的了解，還有軍人似的短發(fā)、臉修得很干凈、身著海軍防風外衣等等，認定佐狄亞克曾經(jīng)在軍中服役，而且很可能是海軍。

    案發(fā)后1小時10分鐘，即晚上7點40分，當西西麗婭和布萊恩還在貝利葉沙湖畔等待救護車時，納帕地區(qū)警署接到一個報警電話。一個男人的聲音在線的另一端說：“我想報告一起兇殺案——不，一起雙命兇殺案。他們在公園總部以北兩英里處。他們開一輛白色大眾卡曼濟亞?！蹦莻€聽上去0來歲的冷靜平和的聲音說到這里便停下了。

    接聽電話的警官問：“你在哪里？”

    對方答非所問：“我就是作案人?！?/br>
    那人撂下電話，但沒有掛斷，話筒里傳來背景中車輛過往和行人說話的聲音。警方追蹤信號到一個洗車行外面的公用電話亭，離警署僅5個半街區(qū)，距作案地點7英里，而且正好在貝利葉沙湖和維列奧之間。警方從話筒上捕捉到了一個掌紋，但沒有任何可供比較的對象。

    和法拉第-杰莘謀殺案一樣，這樁案子也發(fā)生于執(zhí)法機構的交叉轄區(qū)。當納帕地區(qū)警署的偵探們趕到貝利葉沙湖時，公園的保安已經(jīng)“清理”了現(xiàn)場，并把諸如被鮮血染紅的毯子和繩子等物證一一“收拾”進一只盒子準備移交給地區(qū)警署。

    據(jù)說那天早些時候，大約下午點50分，三個也是來自太平洋聯(lián)合學院的女生剛在一個停車點泊下車，一個青年男子也跟著拐了進來。他開過頭一點點，再倒回來，剛好和三個女生的車并排停下。那人沒有下車，只是低頭坐在司機座上好像在讀書，但女孩們感覺他不過是裝裝樣子而已。三個女生后來開車到湖邊日光浴，又發(fā)現(xiàn)那個男子在偷看她們。0分鐘后，大約4點半的時候，青年男子開車離去。據(jù)女孩們描述，此人非常碩健，5歲到5歲，身高1.80米以上，體重100公斤到110公斤，不戴眼鏡，深色直發(fā)剪得很短，梳成偏分頭。身著黑色短袖絨衫和深藍色長褲，胡子刮得干干凈凈的，長得也不寒磣，煙抽得很厲害。他的車可能是1966年的銀色或淺藍色雙門雪佛萊，加利福尼亞牌照。

    6點半左右，在兇殺案現(xiàn)場以北將近一英里處，一位牙醫(yī)和他的兒子感覺有人在注視他們。當那人發(fā)現(xiàn)父子倆注意到他時，立刻轉身離去。此人與女孩們描述的那個男子非常相似。后來警方畫家為這位神秘的窺視者畫了模擬像，但不曾公開，也不曾將他列為嫌疑人。警方聲稱只是想找這位男子談談。

    9歲的保羅·理·斯汀是加利福尼亞州立大學舊金山學院英語文學專業(yè)的博士研究生，已婚。為養(yǎng)家糊口掙學費，他兼做兩份課余工作：推銷保險和開出租。

    貝利葉沙湖兇殺案后兩周，1969年10月11日，星期六，晚上9點半。夜霧漸起。保羅·斯汀在舊金山市中心聯(lián)合廣場的玫森路和芥蘺街交界的十字路口接了一位客人。乘客要去舊金山半島北面頂端的普斯蒂奧山莊。根據(jù)保羅向調(diào)度員的報告和在車內(nèi)日志的記錄，此行的終點應該是華盛頓路和楓葉街的交叉口。但出租車最后停在了距那里西面一個街區(qū)的華盛頓路靠近櫻桃街的地方。該乘客對準保羅的頭部右側近距離開槍。沒有人知道他是在這之前還是之后躥到前面的副駕駛座的。但有目擊者看見他取下車鑰匙，掏出司機的錢包，并用刀從保羅衣衫后背的下部割下一大塊。

    此時，街對面一棟民居的二樓，十來個中學生正在開派對。一位14歲的女孩剛好站在距出租車15英尺的窗口。當她意識到她所看見的一切時，立即叫來了她的兩位哥哥。很快，孩子們?nèi)季鄣搅舜扒?。他們看見那人鉆出出租車，繞到駕駛座側，拉開左前門里里外外地擦拭，然后帶著那片浸透鮮血的衣衫揚長而去，留下保羅的天霸手表、支票簿、戒指和口袋中大約4美元零錢，還有敞開的右后側車門。

    待兇手拐進櫻桃街，從視線中消失后，孩子們在9點58分撥通了911報警電話。他們告訴警方，兇犯是一名白人男子，5歲到0歲，紅棕色的頭發(fā)剪得很短，就像是軍人的發(fā)式，體形粗壯，身高約1.80米，戴眼鏡，身著派克風雪大衣和深色褲子。但當警方通過無線電發(fā)出緊急訊息時，卻將嫌疑人說成是“成年黑人男子”，往下發(fā)生的事便眾說紛紜了。

    幾分鐘后，最早趕往現(xiàn)場的警官唐拿德·佛克斯和埃瑞克·澤爾曼在杰克遜路離櫻桃街不遠處，看到一個體形穿著和急訊廣播中所說的嫌疑人相差無幾的粗壯漢子，正向著普斯蒂奧山莊走去。但那是一個白人。有的版本說，唐拿德和埃瑞克停下車問那人有沒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壯漢說見一個持槍者順著華盛頓路往西去了。兩位警官于是繼續(xù)駛往現(xiàn)場。不到5分鐘，無線電中的說辭改成了“成年白人男子”，唐拿德和埃瑞克趕緊掉頭，但是已經(jīng)太晚了。不管怎么樣，他們肯定曾經(jīng)比較仔細地打量過那個人。后來警方先按照孩子們的報告繪制了嫌疑人的模擬畫像，又根據(jù)兩位警官提供的線索進行修改，警署的檔案中也記載了他們關于那個男子的詳盡描述，只是只字未提他們停車與他交談的事。有傳言說舊金山警署為了掩飾其尷尬而故意隱去了那一段。直到00年，當美國廣播公司的電視記者采訪唐拿德·佛克斯時，他的說法仍然是：“假如我們知道是‘成年白人男子’，我們至少會停下車來盤問他?！?/br>
    警方的報告里是這樣寫的：“該嫌疑人為成年白人男子，5歲至45歲，約1.80米，90公斤至100公斤。中等粗壯，胸腹部凸出，膚色適中，淺色頭發(fā)，腦后似有白發(fā)（亦可能是燈光的效果）……此人步履穩(wěn)泰，不慌不忙……可能是威爾士后裔?！?/br>
    出租車里到處是血，保羅頭著地撲倒在副駕駛座上。雖然車鑰匙沒了，但計程器還在走。隨急救車一起到達的法醫(yī)當場宣布保羅·斯汀已經(jīng)死亡。與荷蔓湖路槍殺案中的戴偉·法拉第一樣，保羅只在頭部中了致命的一槍，子彈從右臉頰射入后在腦子里炸開。后來法醫(yī)從他的頭顱內(nèi)取出一發(fā)已嚴重變形的子彈，這是一種比較少見的9毫米銅殼彈，在過去的三年里，整個舊金山灣區(qū)總共售出不到150發(fā)。根據(jù)傷口的狀況，兇手的半自動手槍應該是抵在保羅的臉上開的槍。保羅的左手有自衛(wèi)傷痕。（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