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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羅】第十三集 第六章 西行故人 舊宅蕭蕭

    2022年1月5日

    第六章西行故人舊宅蕭蕭

    “大師一路辛苦。”

    “見過主人。”拙性風(fēng)塵仆仆,尚來不及更衣沐浴就趕來匯合。見了吳征失禮道:“屬下這一趟走得不冤?!?/br>
    “好極了,坐下細(xì)說?!眳钦骶褚徽?!祝家被燕秦兩國皇室聯(lián)手覆滅,損失慘重,但這一切也在祝雅瞳預(yù)料之中。從她下定決心要與吳征相認(rèn),坐上祝家之主的位置開始,無論是立國還是別的目的,祝家所經(jīng)歷的一切已是必然的下場。除非當(dāng)年祝家所有人都死在屠刀下,祝雅瞳提前留下的后手大有用處。

    “欒廣江當(dāng)年的圣旨是收繳祝家一切財產(chǎn),滿門雞犬不留,但是實行起來還是有所偏差?!弊拘院攘丝跓岵铦櫇櫤?,掏出一疊書冊道:“祝家百余年的資財不少都藏了起來,除非將整個燕國挖地三尺難以找全。家主的心腹主動供出了一大批暗藏的資財,欒廣江也不好將這些人都?xì)⒘?,否則誰還肯說出來將功折罪?就這么的,屬下暗中探訪,各地大都有些人活了下來。但是也難說,有些人說不準(zhǔn)就此投靠了燕國皇室,成了暗線也有可能。屬下不敢造次,沒和任何人接觸,只悄悄查明了當(dāng)年心腹人員的生死后留了份名單,這些人是忠心耿耿還是暗中反水,一切得等家主來考證?!?/br>
    翻開書冊只見上面記清了姓名,居所之處,家中還有何人等等,記載十分詳細(xì)。祝雅瞳微微一笑,對拙性的謹(jǐn)慎十分滿意道:“無妨,有名單即可,剩下的我來做就好?!?/br>
    祝雅瞳身懷【離幻魔瞳】,當(dāng)年聆選心腹時也是倚仗這一絕技。被選中者都知道這一點,除非祝雅瞳身死,一旦叛變遲早要被揪出來,多半還是會嚴(yán)守機(jī)密。

    “這樣的話,我們秘密到長安城更有了把握。一路探訪過去,也可制定一條撤退的路線?!眳钦鲾傞_地圖,比對著名冊上的地點,一一標(biāo)注了記號。這一趟出行也帶了皇夜梟與撲天雕,這種靈禽太過顯眼,貿(mào)然在路途中出現(xiàn)極易被人看見,悄悄摸進(jìn)長安城可絕對不能騎乘著直接飛過去。四人的身形相貌又太過出眾,沿途極易惹人耳目。

    “可將皇夜梟和撲天雕藏在這里,我們得手之后撤退到此,就可乘飛禽離開燕國。只消沒有地面的大軍圍堵,就算大內(nèi)高手盡出,我們又有何懼?”祝雅瞳點著長安東南方的商河城道。

    “楊興昌?”吳征翻了翻名冊問道,祝雅瞳專門選定了這里,想是對此人有十足的把握。

    “對!”祝雅瞳笑道:“我五歲的時候第一次在族中見到他,這個人很有意思。他很清楚自己的本事有多少,也沒有哪方面的天賦特別出眾,換句話說,叫特別的有自知之明。他私下偶爾會接觸我,但是從不走得太近。等我懂事了些,他就立誓要追隨我,明面上還是不冷不熱,只保持下人對主人的禮節(jié)而已。后來我當(dāng)了家主之后,就尋了個借口把他趕去商河城做一名很普通的管事。”

    “對地位一點要求都沒有?”

    “沒有。他知道自己的能耐再怎么用功都到不了什么高位,所以他只要銀子!銀子也不用太多,夠他今后三代花用就行。他自己清楚,如果手上有太多的銀子,他守不住,后人一樣沒那個本事?!弊Q磐珣浖巴?,有些感慨道:“楊興昌去了商河城后,我暗中給了他一大筆銀子。他幾乎無欲無求,不求富貴,唯求子孫后代的平安殷實。我信得過他?!?/br>
    “楊興昌至少有一點天賦特別出眾?!眳钦餍α诵Φ溃骸昂苡凶R人之明,知道誰才是未來的家主?!?/br>
    “那也未必,跟了娘就很有好處么?”祝雅瞳嘆息著搖搖頭,祝家終究是在她手中導(dǎo)致現(xiàn)在的下場。

    吳征不再說話,心中卻道:“還不都是因為我?!?/br>
    “準(zhǔn)備得差不多,我們該動身了?!弊Q磐鹕淼溃骸跋热ノ鬟吀泓c事情!”

    翌日凌晨時分,天光蒙蒙亮,這座荒僻的小院人去樓空。本就沒多少人知道這里有人來過,恢復(fù)的平靜和往昔也沒有不同。等百姓們到了勞作的時辰,才發(fā)現(xiàn)兩位在安東將軍府當(dāng)差,每日都會準(zhǔn)時在街市上走過,和熟人打打招呼,再帶上一份早點前往府衙的向?qū)Ч俳袢諞]有出現(xiàn)。一件極小的事情,沒人在意,也沒有人會為此議論紛紛……

    三天過后,成都的皇宮里向無極火急火燎地道:“陛下,夷丘有兩名向?qū)Ч俨灰娵櫽??!?/br>
    “嗯?”霍永寧的臉色都變了變,吳征在他心頭的陰影終日不散,國土東面邊防更是新增了許多布置,為的就是防備吳府高手悄悄潛入大秦。夷丘城里同樣布下了眼線,對一干看似不重要,實則會影響局面的小人物都嚴(yán)加盯防。盛秦兩國接壤之處崇山峻嶺,沒有向?qū)Ч贅O易在山中迷路。眼下忽然有兩名精通地理的向?qū)Ч傧?,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br>
    “兩日未曾出現(xiàn),探子野區(qū)他們家中看過,不在家?!?/br>
    霍永寧臉色更加難看,閉目想了想道:“山中的暗哨加緊日夜巡查,一旦有異立刻來報。另外,修一封國書去長安城,就說吳征已在大秦國入彀,央請燕國高手共剿之。”

    “陛下,臣看燕國高手不會來?!?/br>
    “難說,欒楚廷對吳征恨之入骨,遣人來看看不奇怪。若不來也就罷了,若有人來,必是丘元煥與蒯博延齊至。總之,這封書信必要發(fā)一發(fā),讓他們知道吳征在川中,他們多少也能辦些事。遣族人

    乘豹羽鵟速速去辦!”

    “遵旨?!?/br>
    向無極離去之后,霍永寧靠著龍椅沉思許久,喃喃自語道:“孽畜,你到底要干什么?”

    接下來的幾日,大秦邊境風(fēng)聲鶴唳,奏報每日不停。有說在深山里發(fā)現(xiàn)行人的腳印,有說見到巨大的靈禽,哨探頭領(lǐng)也分不清真假,只能一股腦兒全都飛報成都。朝堂暗地里緊張萬分的同時,吳征攜同三美,已趁著夜色悄然渡過葬天江向西北進(jìn)發(fā)。

    巫溪口坐落于江北向來繁華,經(jīng)由葬天江船運到此的貨物堆積如山,商販們由此向關(guān)中往來,經(jīng)年不斷。

    往年巫溪口的生意,幾乎都由祝家把持,這家天下商行最具實力,商販們與祝家交易可以免去后續(xù)極多的麻煩。祝家給出的價錢也算公道,自然有大量的商販樂意與祝家做生意。自從皇室將祝家資財據(jù)為己有之后,巫溪口的慣例就此被打破。

    祝家掌控的大量勢力瓦解,一時間群雄并起爭奪祝家留下的肥rou,來來往往免不了各種明爭暗斗,最終受損的還是些小商小販。從前的規(guī)矩沒了,上面神仙打架,下面凡人遭殃,小商販們又沒有能耐自行組織車隊將貨物運往各地——往年這都是祝家一手處理的事情。沒奈何,只能忍氣吞聲地接受更多的盤剝。

    黎玉書從前為祝家效命了二十多載,憑借精明強(qiáng)干與吃苦耐勞,成了巫溪口的主事。祝家覆滅之時他原本被收監(jiān)查辦,很多人死在了牢里,不知怎么地他又給放了出來,還搖身一變,成了巫溪口官府都說得上話的大豪之一。

    但是個中的艱難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從前做祝家的主事,這里的生意幾乎由他一人說了算。祝家超然的地位,讓地方官員也不敢多說什么?,F(xiàn)在自立山頭,明面上風(fēng)風(fēng)光光,實則沒了祝家的根基,萬事都要求人,看人眼色。地方官員從前不敢拿祝家怎么樣,祝家向來又把人情世故照料得很好,逢年過節(jié)的禮物都沒少,萬事皆順?,F(xiàn)在對他黎玉書就沒有這個面子,辦一件事情吃卡拿要不說,平日的孝敬自己來做才覺壓力巨大。

    一想到這里,黎玉書就有些憤憤不平。自從祝雅瞳從江南回到長安之后,祝家就有風(fēng)雨飄搖之像,上得了臺面的人物都能察覺到暗流涌動。之后的事情像是短短的時間里經(jīng)歷了滄海桑田,祝雅瞳蟄伏了幾年,然后風(fēng)卷殘云般掃平一切障礙,坐上家主之位。又僅僅過了兩年時光,祝家灰飛煙滅……就連祝雅瞳也險些喪命狼狽逃往盛國。

    祝家從前的風(fēng)光不復(fù)存在,死在大牢里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黎玉書親眼所見?;钪囊策h(yuǎn)沒有表面上的光鮮亮麗,不過茍延殘喘而已。

    忙碌了一天,黎玉書懷著滿心郁悶回了府,這兩年多來幾乎日日如此。用了晚膳,黎玉書回到后院。當(dāng)祝家主事這些年,他也攢下殷實的家底,宅子雖不算太大,后院里很有幾房美妾,也只在這時候,他才有些人上人的感覺。

    燈火通明的后院里人聲竊竊,黎玉書在四座院落中選了一座。推開院門,小妾欣喜地迎了他進(jìn)院,又關(guān)上院門。黎玉書慢騰騰地走到天井里坐下,忽覺身后沒了聲響。他猛然一個激靈回身,只見小妾被一名英偉男子捉著腰帶橫提在手里,雙目緊閉生死不知。另有三名女子,站兩側(cè)的一個乜目看人,嬌軀上下峰巒起伏。另一個神態(tài)溫柔,自家目光看去時還笑了一笑,這一笑百媚橫生。中間的女子背對自己,姣好的身段熟悉又陌生,讓他不敢確信。

    終是見過世面的人,黎玉書沉聲道:“你們是什么人?”

    背對他的女子道:“黎玉書?!?/br>
    黎玉書打了個寒顫,足下發(fā)軟騰地一聲跪在地上,冷汗涔涔而下,結(jié)結(jié)巴巴道:“屬下……見……過家主……”

    “我已不是你的家主。”祝雅瞳領(lǐng)先,大喇喇地占了天井里的石桌,玉手一抬向吳征,道:“來見過你的新家主,我的兒子?!?/br>
    黎玉書膝行向前,一邊抬衣袖抹了把滿臉大汗,可豆大的汗珠還是不停地滲出來。他跪在吳征身側(cè)戰(zhàn)戰(zhàn)兢兢叩首道:“屬下黎玉書見過家主?!?/br>
    “不用多禮?!眳钦髋坌湟环鳎栌駮挡幌氯?。他略覺惋惜地笑了笑道:“沒想到我們會來吧?!?/br>
    一句話包含太多的意思,黎玉書聽不出是哪一種,汗如泉涌道:“屬下確實沒有想到?!?/br>
    “這些年可委屈了你?!?/br>
    “沒有。蒙祝夫人青眼有加,屬下依照祝夫人的囑托辦事,也沒受委屈?!?/br>
    “這么說,沒有人懷疑你的身份?”

    “屬下不知有沒有人懷疑。屬下只是照祝夫人的吩咐,將祝家暗藏的資財供出,得以保全己身。這里……巫溪口被查得早,屬下供出的時機(jī)也早些,朝廷要做樣子給旁人看,屬下還能在表面上有些風(fēng)光?!崩栌駮鴱?qiáng)自鎮(zhèn)定,倒是越說越順暢。

    “說得挺合理,抬起頭來吧。”祝雅瞳暗自搖頭道。

    “屬下不敢?!?/br>
    “哎……”吳征嘆了口氣,又一拂袍袖。

    黎玉書抗不住這股潛勁之力,不由自主地抬頭,正對著祝雅瞳那雙春湖蕩漾一般的美眸。是夜星月齊輝,黎玉書只覺滿天繁星忽然朝自己壓了過來,近在眼前……

    “把朝廷找到你,你供出暗庫之后的事情都說一說吧?!?/br>
    “屬下供出巫溪口邊的三處暗庫,被從牢里提了

    出來,但是也沒被放出去。他們將我軟禁在一處莊園,期間還告訴我祝夫人已死的消息……”

    “所以你就把我交代你的事情都說出來了?”

    “沒有沒有,屬下死都不敢說,絕不敢說!他們?nèi)找贡破?,屬下只好又說出了幾處暗庫地點,還供了些家主來往多些的兄弟出來。屬下絕不敢吐露半點家主的重托?!奔词鼓X中一片混沌迷蒙,黎玉書臉上還是露出驚懼之意,可見祝雅瞳從前的積威已深入神魂。

    欒采晴聽得撇了撇嘴,道:“某些人當(dāng)面說起話來軟談麗語,看著婉婉有儀,換了對其他人可就不是了,看他怕得那個樣子?!碑?dāng)年祝雅瞳血洗祝家登上家主寶座的手段之狠辣,她當(dāng)然心知肚明。

    祝雅瞳朝吳征偏了偏頭,含了含胸,縮了縮肩,十分可愛地吐了吐小舌頭,也不向欒采晴多做辯駁,道:“那還算勉強(qiáng)說得過去。之后呢?朝廷又對你做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

    黎玉書一樣樣地說下去,大都是被放出來之后成了巫溪口的一方豪雄,平日怎么應(yīng)付官府,打點巫溪口的生意,欺男霸女之事。前前后后說了足有大半夜,一直說到了今天。

    確認(rèn)他沒有什么事情遺漏,祝雅瞳才朝吳征遞了個眼色,甜甜地道:“此人如何處置,請家主下令?!彼坪鯇η懊鏅璨汕缯f的話有些心虛,生怕影響了在吳征心目中一貫的形象,特別討乖弄巧。

    陸菲嫣對他們母子之間的情感了然多時,見到這里還是不由感嘆。祝雅瞳愛子成狂,從長安相見時躲躲藏藏,再到眼下早已親密無間,這份情感從未有任何改變。

    “聽他說了那么多,那小妾也不是什么好人,黎玉書攝于娘的威勢不敢多言,為人靠不住。他享了好些年的福,年紀(jì)也不小,差不多夠了。”吳征抄起石桌上的銅制酒壺敲在黎玉書腦后,只聽砰地一聲悶響,黎玉書連呼聲都未發(fā)出就已暈去。

    吳征又把那小妾提了過來,把銅壺安在她手中,將兩人在地上放好,給小妾弄了些掌摑腳踢的上橫,又在院子里弄了些爭斗之相。假作小妾觸怒了黎玉書,黎玉書正下毒手時,小妾情急之下用銅壺敲在他后腦,雙雙暈去。

    “走吧,就算不死,他醒來也是個傻子。”內(nèi)力直擊大腦,黎玉書就算僥幸不死,腦子里也成了一團(tuán)漿糊。

    “家主處置得好?!弊Q磐趨钦魃砗?,還是甜甜道。

    翻出了院墻到無人處,吳征忽然回身將祝雅瞳摟進(jìn)懷里。有力的雙臂越纏越緊,纏得祝雅瞳幾乎透不過氣來。

    “謝謝娘?!?/br>
    過了巫溪口一路向西北進(jìn)發(fā),途中又【拜訪】了幾家從前的故人。有些對祝雅瞳忠心耿耿,有些就像黎玉書一樣,為了保命除了畏懼祝雅瞳之外,賣了不少祝家的暗線。吳征等人借助忠心耿耿者的商隊掩護(hù),一路上隱藏在馬車?yán)锴靶?,隨手又處理了那些【叛徒】。為了避免蹤跡被追查,還刻意繞了幾個圈,拐了幾道大彎,沿途走了近一月,終于抵達(dá)商河城。

    商河離長安不過百里,路上就算走得慢,兩三日也可抵達(dá)。吳征見自己有朝一日,也可像神兵天降一樣忽然出現(xiàn)在某個地方,取了某位重要人物的項上人頭,不禁熱血沸騰的激動中也有些許緊張。

    依著書冊里的地址,輕易就找到楊興昌的住所。幾間房的普通小院,一妻一妾,二子一女,即使已有了幾輩子都不用愁的銀子,生活還是過得十分低調(diào)平實,吳征暗暗點頭。

    到了傍晚時分,吳征終于見到這位被祝雅瞳贊譽有加,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楊興昌。普普通通的長相,中等個頭,不胖不瘦,連穿著都十分簡便隨意。他推開房門,就見四人正等在院子里。與此前的人都不同,楊興昌先是一呆,隨即喜出望外地連滾帶爬跪在祝雅瞳面前連連磕頭道:“家主,您回來了!”

    “楊叔,起來吧?!弊Q磐允窒喾?,道:“你的妻兒都睡得正香,不必?fù)?dān)心?!?/br>
    楊興昌隨意向屋內(nèi)看了一眼,道:“謝家主?!?/br>
    “我不是你的家主了。來見一見你的新主人?!?/br>
    “這位一定是吳公子!不不不,屬下無禮,請家主贖罪。”

    “不必多禮,坐下說話?!鄙砼赃€有陸菲嫣與欒采晴兩名驚為天人的絕色,這位楊興昌居然能正眼都不瞧上一瞧,連吳征都不由有些佩服。而且祝雅瞳隨口一提,他就猜出自己是吳征,不僅是腦子靈活,平日也是念念在心,才能迅速作出反應(yīng)。

    寒暄過后,祝雅瞳照例用【離幻魔瞳】盤問了一番。果然如她所料,楊興昌忠心耿耿,不僅沒有做任何損害祝家的事情,還把祝雅瞳的囑托辦得十分漂亮。

    他不是祝家在商河的主事,身份不高不低,做不了什么主,照道理不應(yīng)該知道祝家的暗庫所在。得了祝雅瞳的吩咐后,他回了商河城就暗中布置,制造了幾起私下貪墨暗庫的事情,商河祝家?guī)孜淮蠊苁露喽嗌偕俣颊戳诵┬?。商河主事懼怕族中追查,無奈之下,只得將暗庫的庫房鑰匙親自掌管在手。祝家出事之后,楊興昌供出商河主事手中有幾串鑰匙

    ,日夜不離身,巧妙地把暗庫通過商河主事之手曝了出來。楊興昌本人固然有功,也算不得大功勞,本身也不是重要人物,放出來之后依然過著平平常常的日子,不引人注目。

    祝雅瞳撤去【離幻魔瞳】,吳征贊道:“楊叔,我娘第一點就贊你有自知之明,可是在我看來,楊叔是有才不外露啊?!?/br>
    “家主過獎,屬下只是盡力做好每一件事?!?/br>
    “人會進(jìn)步的?!眳钦髋c祝雅瞳交換了個眼色,意即楊興昌就算初始天賦平平,可每一件事都花費無數(shù)心思認(rèn)真做好,就算天賦所限,也能越來越有能耐。

    “不敢,不敢。家主,屬下斗膽問一句,家主至此是要……”

    “殺丘元煥。”

    楊興昌聽言,嚇得打了個寒噤,他未修武功,只知丘元煥的武功名震天下,祝雅瞳雖堪與匹敵,要殺他又談何容易。何況深入燕國腹地襲殺重臣,沒有包天的膽量哪里做得出來?就算有了膽量,又要怎生通天的本事才能殺死丘元煥,再安然身退。

    “家主要屬下做什么,屬下絕無怨言。”楊興昌咬了咬牙,還是跪在地下道:“屬下只有一樁心愿,家主若有余力,還請看在屬下忠心不二的份上,能照看一番妻兒……”

    “誰要你去送命了?起來起來?!眳钦骱呛切Φ溃骸皸钍鍦?zhǔn)備好做三件事!”

    “家主請吩咐?!?/br>
    “第一件,尋一處隱秘安全之所,藏好皇夜梟與撲天雕!備足鳥兒十日的飲水與食物。地點除了我們五人,不許再有第六人知道。”

    “屬下理會得,家主放心,正有合適的所在,共有兩處。一處就在商河城,還有一處在長安城東面?!?/br>
    “很好。大鳥暫且寄在商河城,等我們探過了長安再做決斷。”吳征大喜道:“第二件事,你安排我們隱秘進(jìn)入長安城,越不顯眼越好?!?/br>
    “家主,不是屬下懶惰,長安城近來防備森嚴(yán),一切進(jìn)出人等與車輛都要細(xì)查之后登記在冊,屬下恐無能為力?!睏钆d昌為難道。

    “也對,那我們自己想辦法就好,這一件不需你做了。第三件,我們離去后,你立刻收拾細(xì)軟帶著妻兒南下。持我的信物,可去夷丘見管培明將軍,或去濡口見韓鐵衣將軍,讓他們送你去紫陵城,哪條道你走得通就走哪條?;蛘吣銊e有門路,直接到紫陵城吳府去求見韓歸雁將軍也可。報了平安,就在吳府候我回來。你那些藏起的家財也不必帶了,到了紫陵城,我全數(shù)再給你就是?!?/br>
    楊興昌呆了一呆,大喜道:“謝家主恩典,謝家主恩典?!?/br>
    留在商河固然也能讓楊興昌了無遺憾,祝雅瞳已全數(shù)兌現(xiàn)了她的承諾。但這里危機(jī)四伏,身為祝家舊黨,指不定什么時候皇帝一不高興就會有滅頂之災(zāi)。現(xiàn)在有了好去處,當(dāng)然是天大的喜事。

    “楊叔一片忠心赤誠,應(yīng)得的,我不會虧待每一個善對祝家的人。”

    藏好了大鳥,四人將隨身物品大都一同藏下,只帶著隨身的小包袱趁夜色施展輕功,徒步向長安奔去。奔至天明,四人又在山坳里藏身,休息到夜間才發(fā)足疾奔趕至長安城。正是日月交輝的黎明時分,守夜的士兵最為困倦,也最是懈怠。祝雅瞳施展壁虎游墻功攀上城墻哨備,吳征第二,陸菲嫣稍稍幫扶欒采晴,一同躍過城墻進(jìn)入城內(nèi)。

    “走,帶你們?nèi)€好地方住?!币罈钆d昌所言,長安城戒備森嚴(yán),客店是絕對住不得的。祝雅瞳也不敢再去探訪舊部,到了這里,萬事都要小心謹(jǐn)慎,誰也信不過。還是欒采晴想了個絕佳的好點子,朝吳征挑了挑眉毛揶揄道:“去你丈母娘家。”

    “玦兒?”吳征一下子想了起來。

    欒楚廷從前貪戀冰娃娃的美色,又垂涎天陰門宗門勢力的支持,順手將冷月玦貪圖富貴的母親況雪瑩收入囊中。一來想借冰娃娃生母的親情收服她,二來也納美人取樂,一舉兩得。不想冷月玦去了一趟成都,從此再不回頭,冷家沒落已久,至此徹底破敗已成定數(shù)。

    此后風(fēng)云變幻,欒楚廷順利登上帝位,天陰門滿門覆滅,況雪瑩就算國色天香,欒楚廷帝王之心又豈是憐香惜玉之人?空有一副皮囊不會得皇帝歡心。冷月玦與況雪瑩母女倆原本親情就淡薄,冰娃娃對母親將她當(dāng)做求富貴的貨物心中懷恨許久。吳征要遠(yuǎn)行長安,冷月玦想起舊事,終究還有份血緣難以全然割舍,便私下央?yún)钦魅粲斜阋颂帲陨钥搭櫅r雪瑩一二。同時又囑咐絕不可強(qiáng)來,大事要緊,實在不成給她悄悄留下一筆銀兩便罷,也算是她幼時養(yǎng)育之恩的交代。

    “冷家那個地方早就破敗了,我皇兄要對天陰門下手,冷家就注定沒有活口。冷家搬進(jìn)那所宅子之后一直不順,宅子也被人視作不祥之地,買得起大宅子的富貴人家,沒個十年八載沒人會要那里,也沒人會去那里,正好讓我們藏身。”欒采晴看了吳征一眼,道:“我早知這件事,不想讓冷丫頭傷心,一直沒說。這次回去之后,你可和她說實情了?!?/br>
    吳征心中略微黯然,但一想這樣的結(jié)局也并不算壞,冰娃娃傷心過后,也就斷了這份牽掛與念想,頓覺釋然。反正有個這樣為了富貴什么都敢干的母親,實在不算什么好事情。四人趁天光蒙蒙亮,一同掩至冷家大宅。只見朱漆大門的色彩晦澀暗淡,連刑部貼的封條都掉落了一半。整座宅子都蒙上厚厚的積灰,果然已不知有多久沒人來過。

    “仙子見諒?!弊Q磐煌袡璨汕巛p飄飄地躍過院墻,加了一人的重量,祝雅瞳的輕功仍似踏雪無痕,在積灰上連個足印都沒留下。

    吳征與陸菲嫣對視一眼都覺佩服,各自施展開青云縱,幾個起落便入了冷府的主院。主院身處整座府邸的正中央,四面高墻,從外不能看見。若真有人忽然前來,他們也必可提前察覺。

    到了這里,四人總算松了口大氣。冷家因天陰門之故滿門不留,這附近的人煙都少了許多,祝雅瞳不擔(dān)心被人發(fā)覺,與陸菲嫣自顧自找出些尚算新的被褥,打起井水清洗干凈后晾起。美麗的女子原本大都愛潔,要住上一小段日子的地方,誰也不想與塵土相伴,欒采晴也跟著擦洗打掃起屋子來。

    三女不管小院之外,只管整理屋內(nèi),吳征鞍前馬后地幫著做了些重活,祝雅瞳便打發(fā)他出去道:“女人家的事情,征兒不要管這些,我包袱里有副男子面具,你戴上了去買些早點,順便看看城門口的守備?!?/br>
    “好?!眳钦鞔蜷_祝雅瞳的包裹,只見三五件隨身的衣物里居然還有那件淡粉清蓮的旗袍,不由心中一蕩。眼下不是胡思亂想之時,吳征忙收斂心神,取出面具裝好,又換了身粗布衣服,低著頭閃身出門。

    辰時剛過,長安城的大街上已有人來人往。東西二市還像吳征四年前來過一樣早早地?zé)狒[非凡,只是滿街商鋪已沒有祝家的影子。

    吳征左右張望著前行,配上這副憨厚的面具,像極了前世那個老實巴交的愣頭青。沿街的叫賣聲不斷,吳征選了家生意最好的,買了些包子饅頭蒸馃子,再帶了些清粥小菜,轉(zhuǎn)頭向南城門行去。

    混在人流中,不一時就見南城門處列著一隊兵丁,衣甲鮮明約有百人。此刻的南城門已都是進(jìn)出城的人流,但兵丁們并未因人潮擁堵而隨意放行,還是一一盤查登記之后才得通過。

    “看來想安然從城門走是不成了,東城那邊必然一個樣?!眳钦鬟€是不停地邊走邊東張西望,目光絕不在這些特殊的地方多停留片刻,見狀心中暗道。如何安然撤退也是一大難題,長安城守備如此嚴(yán)密,一旦驚動了人,必然是一場惡戰(zhàn)。正暗自思量間,吳征嘴角一撇暗笑:“瞧瞧,這是誰。”

    大將軍府就在南城,吳征在此兜了兩個圈子,也是算準(zhǔn)了時辰丘元煥即將出府上朝,果然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了他。剛猛威武的碎月金剛躍上駿馬,隨從們大聲呼喝著行人讓路,威風(fēng)凜凜。但吳征一想這人欲練神功,引刀自宮,就不由忍不住心中大笑。

    時至今時今日,吳征早已有宗師風(fēng)度。與丘元煥力拼不落下風(fēng),面對費鴻曦也云淡風(fēng)輕。此行為殺丘元煥而來,真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了心中古井不波,和尋常無二。加上他雖想殺丘元煥,卻不像對霍永寧向無極那樣切齒痛恨,連殺氣也不發(fā)出一絲,全然是個撞見大將軍上朝的尋常路人。

    丘元煥板著臉,滿面虬須無風(fēng)自動,吳征童心大起,忽然想到,若是大將軍這叢黏上去的虎須被一陣大風(fēng)刮了下來,長安城的百姓又會怎么看他。拋開這些促狹的惡意不提,丘元煥的身形落在吳征眼里,便是毫無破綻。即使日常的上朝,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丘元煥深厚的修為賦予他自然而然的戒心,與隨之具有的完美防御之姿。身為十二品高手,吳征一樣也有,根本無需刻意。反倒是像吳征現(xiàn)在裝作普通人,才需要刻意擺出些姿態(tài)來。而且看著丘元煥在馬背上微微起伏,不知怎地,吳征冒出個奇怪的念頭,自上回燕盛之戰(zhàn)后的短短幾月,丘元煥的武功好似又有精進(jìn)。

    武功到了十二品,人力有時而窮,再精進(jìn)也進(jìn)步不了太多,但對志在殺死他的四人而言就絕對不是好事情。本就極難的事情,再難上一分,都會是難以逾越的山峰。

    兩人錯身而過,吳征轉(zhuǎn)入街角返回冷府。

    一來一回,冷府主院從外看來還是個破落院子,屋里卻幾乎煥然一新!三女手腳麻利武功又高,半個多時辰就清掃得干干凈凈,住在里面可比最好的客棧還要整潔舒適。

    “看來我得回商河一趟,把大鳥取來。城門口有兵丁百余,探查極嚴(yán),殺出去不是好辦法。”一邊用著早膳,吳征一邊點著地圖道:“藏匿大鳥的地點距璃山不遠(yuǎn),我們殺了丘元煥之后立刻飛天遁走才是正途?!?/br>
    “不妥!”欒采晴立刻質(zhì)疑道:“我們這里一動手必然驚動左近,皇宮里的大內(nèi)高手會以最快的速度趕來。我們在空中逃離目標(biāo)太顯眼,大內(nèi)高手也會攜鷹頭鸛,我們甩不脫!皇夜梟與豹羽鵟再威猛,也不能一口氣飛回葬天江南岸,遲早我們要被追下地來。燕軍再調(diào)動大軍在地面堵截,屆時才是大麻煩?!?/br>
    “有道理?!眳钦鼽c頭道:“依公主的意思,怎么辦才好?”

    “這個且再說,你把剛才所見細(xì)細(xì)與我說清楚,任何一點都不能漏了。”

    看欒采晴有些緊張,吳征也不由凝重起來,忙將所見所聞巨細(xì)靡遺地說明之后到:“有什么不對勁?”

    “不知道,但是我有些心慌。我們是不是遺漏了什么東西……”欒采晴輕輕拍著腦門道:“從夷丘附近現(xiàn)身,佯作潛入成都,實則掉頭北上。沿途聯(lián)絡(luò)祝家殘余人等,再到長安城。不該有什么問題,霍永寧一定會把消息最快傳來燕國。他們不可能想得到你年紀(jì)輕輕,對霍永寧切齒痛恨,武功大成居然不去報仇會跑來長安。但是,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妥……”

    “欒仙子,你覺得不妥總有個出處吧。是長安城這里與往日有什么不同,還是旁的什么?”祝雅瞳疑惑地問道。

    “本來該有些不同,但是……但是太過符合常理……這就是最大的不妥。祝雅瞳,你說對不對?!?/br>
    “對!欒仙子此言,我深以為然?!?/br>
    吳府坐擁三名十二品高手威震天下,要防備這樣一股勢力,就不能依常理而為之。長安城嚴(yán)查城門,城內(nèi)卻和往年大體相似,說到了這一關(guān)鍵之處,吳征與陸菲嫣二人雖對長安城不熟,也品出味來。

    “我看,我們不僅要探長安城,連周邊諸縣也得去走一走了。這里畢竟是人家的地盤,我們像瞎子聾子,莫要中了jian計!”